《向莎翁致敬》第106/142页


将近一个月,或是更长的一段时间以来,他经常在我们楼下的树林里深夜徘徊。

但是,我艰难地,选择视而不见。

我同样艰难地,选择不去思考。

否则,我没有办法面对妙因。

更没有办法,面对少麟。

有关那一夜,所有的记忆,如同我决堤的泪水,一片模糊。

但是,我仍然清晰地记得,那晚,回到宿舍后,午夜十二点,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睡意朦胧的声音:“喂?”

一阵寂静。

片刻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悉悉簌簌的穿衣声,然后,一个声音试探地:“……是汐汐吗?”

我的泪悄然滑落,我低低地:“是我。”

那边略带诧异和担忧地:“汐汐,怎么这么晚打电话过来?”那个声音屏息片刻,“……出了,什么事吗?”

我控住眼泪,又过了半天,才哑哑地:“爸,为什么?”

突然间,一阵沉默。

没有人说话,就连呼吸声,也几不可闻。

又过了很长时间,那边同样低哑地:“汐汐……”

他的声音,在深夜的寂静中,莫名地苍老。

我拼命压抑自己,但我的声音,仍然颤抖而支离破碎:“爸,你知道吗?就算……发生了当年那件事,就算……,我也从来没有真正记恨过你,”我忍着泪,一字一句地,“我是你的女儿,我知道,你把工作看得有多重要,我还知道,就算是我跟哥哥触犯法律,你也一样会……”

“因为,你是一个警察。”

“小时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夏天看到你胳臂、背上,还有腿上,一道一道的伤疤,一到下雨天,妈就特别担心。后来,你工作越来越忙,找你求情和帮忙的人越来越多,可是,不管谁来,你从不肯徇私,更不许家里人收任何礼品。”

“而且,你虽然忙,但我跟哥哥知道,其实,你很疼我们,不管再忙,每年都要带我们全家出去玩一趟,从小到大,你总是对我管头管脚,我知道,那是你表示关心的一种方式,我想要什么东西,你嘴上不搭理我,有时候还要训我几句,但只要我有不开心,你都会悄悄地,买来放在我房间,等我自己去发现。”

电话那头依然是一片沉默。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话筒,深吸了一口气:“爸爸,你知道吗,我永远记得上初二那年,我半夜起来喝水,走到客厅门口,听到你跟妈大声说,‘大不了不干这行!要我昧着良心,帮着说假话来换取一己私利,我办不到!’”我抬起头,让泪水流回到眼眶中,“所以,我一直都很自豪,因为,我是林远东的女儿。”

我的声音越来越颤抖:“可是,爸爸……”

我低低地,无限萧索地:“现在,我后悔了。”

电话那端,传来略带焦急和无奈的声音:“汐汐……汐汐……汐汐――”

我没有去听。

我慢慢地,放下话筒。

我同样,清晰地记得,那一夜,我的震惊和伤悲,超过二十六年来的所有总和。

那夜的我们,在夜风中面对面站着。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如今的他,就像我做过千万次的梦一样,站在我的面前。

如今的他,就像我做过千万次的梦一样,静静地看着我。

但是,早在我们擦肩而过之际,伤痛已经满积,垒成一道深深的岁月鸿沟。

曾经的我们,站在两端,遥遥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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