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见花落的声音》第2/52页


  这是个典型的男人房间,应该乱的地方一点儿也没有糟蹋,随处乱放的衣服、袜子、鞋子,男人开始不停的把散乱的衣服卷成一团放在旁边,掉落在地上的内裤男人用脚小心的推到床底了。
  然后他告诉我们他叫罗卡。我没有说我在北京站的地下通道见过他,我觉得这样突然的说会让别人不舒服。
  罗卡奇怪的看着剪荦荦:“你经常挨揍?”
  剪荦荦委屈的嘟着嘴:“就是啊。”
  我忍着笑,平时小由肯定也是在房间里面看剪荦荦不顺眼了,就修理她一通,罗卡就住在对面,不可能听不见。罗卡泯泯嘴唇,有点儿不可思议的看着剪荦荦:“看着不像啊,那个女孩平时很文静的……”
  剪荦荦哼着:“文静个屁啊,这会儿你要是送给她一头驴,她都能给你活活撕了。”
  我扭头的时候,看见罗卡挂在墙上的萨克斯,泛着黄色的光芒,我想罗卡肯定很喜欢那个玩意儿。
  只有当一个人真正喜欢一样东西,那个东西才能叫宝贝。

  两生花
  小由在一家外企做商务秘书,属于白领及以上的阶层。传说中,这个阶层的人也可以叫做小资,而我,则一直也没有过什么值得称道的职业成就,就这样还没有把自己饿死,别人怎么看我不知道,对我自己而言确实是一个奇迹。
  我坐在办公室的桌子前发呆,等着会计给我结算这个月的工资,辞职几乎是我最经常做的事情,有时候是工作不好,有时候是我不好,反正工作和之间,肯定有一个是不好的。
  晚上我坐在自己的电脑前面发呆,LG超平显示器反射着房间的光芒,我感觉有些刺眼,小米在MSN上说:“十八,你原来的信箱是不是不用了?”
  原来的邮箱我早就不敢用了,有太过过去的事情,为了彻底的忘却,我在修改密码的时候,胡乱输入一大串键盘上的数字,我的记忆力一向太好,所以我不得不输入超过8位以上的数字,而且还是盲打,然后不管我怎么再试图进入邮箱,都提示着“对不起,你输入的密码错误。”
  那个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一种怅然若失,一种前尘后世全部都断绝了怅然感觉,明明已经断绝了很多东西,为什么我依旧无法快乐起来呢?
  小米在MSN上继续说:“十八,我好为难哦,木叔叔求了我好久,说就算不给他你的电话你的邮箱,至少也得把信转给你。”
  我用手指头抚摸着有些脱色的键盘,没有说话,小米接着打字:“我发给你,你接受下。”
  MSN上开始有传输的文件图案,我犹豫了好久,都没敢用手去点击那个等待接收的文件,我站起身走到窗户前面看着外面马路,马路边坐满了等着吃烧烤的人群,星星点点的木炭火星飞扬在夜色中,只一瞬间,就不见了。
  我告诉自己,如果我在回到电脑前面,那个文件还可以接受,我就收,我听见MSN在我身后传来有信息到的声音,我木然的坐回到电脑前,小米说:“十八,我好为难的,木叔叔真的求了我好久。”
  我点了接受,小米说:“你好好看看吧,不打扰你了。”
  一共两封信,都很短,但每个字都很长。
  第一封信说:
  “你对自己的决绝
  在于我
  却是一份惆怅
  那些模糊抗拒的痛楚断然中
  留有最真实的爱情感觉。”
  第二封信说:
  “不管你做什么样的选择
  你于我还是
  那个最近的背影。”
  我一拳砸在电脑桌上,键盘发出哗啦的声音,我发狠的咬着自己的手指头,我听见自己的心怜悯的问我自己:“会痛苦吗?”

  周末的时候,小由刻薄的打电话说:“你过来吧,一事无成的所谓文人。”
  我有点儿泄气,一路上想着小由见到我之后还不知道会说什么,过地下通道的时候,真的听到了萨克斯的声音,地下通道的光线很昏暗,我的眼角看见了罗卡的旧山地车,我很想装作看不见走过去,这个时候,萨克斯的声音停了,我听见罗卡叫我的名字,只好停住。
  然后身边开始有人看着我们,我本来以为如果认出来罗卡会不好意思,没有想到的是不好意思的是我。
  我硬着头皮往罗卡的身边走了几步,罗卡放下萨克斯:“去小由那儿么?”
  我恩了一声,罗卡开始收拾,我奇怪的看着罗卡:“你不吹了?好像时间还早吧?”
  罗卡呵呵笑:“不是看见你了么?再说,今天是周末,我是不是也该休息休息?”
  我也开始笑,看向罗卡前面的萨克斯盒子:“那今天收成怎么样?”
  罗卡非常乐观的把萨克斯盒子递给我:“还不错,估计今晚我们一起吃个火锅什么足够用。”
  走路的时候,我才知道,罗卡也是一个自由职业者,晚上才是他的工作日,就在各个需要他出现的舞厅、咖啡厅、餐厅演奏萨克斯,有的时候一个晚上要赶好几个场子,白天就在地下通道随便演奏点儿,主要是练习,如果有人愿意给个零钱什么,也未尝不是快乐的事儿。

  这一周,小由破天荒没有动手打过剪荦荦,看来剪荦荦的表现不错,至少没有再吃那个要命的摇头丸,不过倒是改了个发型,从澳大利亚卷毛羊的发型变成了鹦鹉绿,连睫毛膏都是绿色的。
  我有点儿惊讶,小由嗤笑:“有什么惊讶的,她又没有老公,就算给脑袋扣个西瓜皮,也没有人会说那是绿帽子,切。”
  剪荦荦不停的动着一双线条还不错的腿:“哎,十八,给我按摩一下,我付钱,昨晚领舞一个通宵,都是他妈的快三十二拍的曲子,没把老娘累死,现在的年轻人,都快要疯了,我以为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在发疯。”
  小由倒了杯水给我:“得了吧你,还快三十二拍?你得说你老了,十八,你怎么又辞了工作?为什么?”
  我心虚得握着水杯:“也没什么,就是,就是不大符合自己的兴趣,所以就……”
  小由嗤笑了一下:“你啊……”
  剪荦荦感兴趣的坐起来:“十八,你也写点儿□小说啊,现在都不叫色情小说,叫□,啧啧,多上档次的一个词儿啊?就好比过去的妓女现在叫小姐,名称也上档次了,就你这种档次的笔法,那写出来的□肯定不是一般的春儿……”
  小由皱着眉头踹了剪荦荦一脚:“你给我闭嘴。”
  然后,有人敲门。我估计是罗卡,小由开门,我听见罗卡开心的说:“晚上一起吃火锅吧,我路上跟十八说了,我去准备,一会儿是在你们房间吃还是在我哪儿?”
  小由说:“我们房间吧,你哪儿的环境太男人了。”
  罗卡转身回房间准备,小由默默的点了支烟,我看见眼圈儿在房间里面沉醉的袅袅着,剪荦荦哼着歌儿摆弄她那鹦鹉绿的头发。
  沉默了一会儿,小由转脸看着我,似乎是无意识的说着:“工作的事情,还是,还是慢慢来吧,你不会差到哪儿的,他说过,其实你不错的,就是机遇差点儿。”
  我心里莫名的一热,五年了,这是我和小由认识五年中她对我说过的最关心的一句话。我竟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会儿才反映过来,然后恩了一声,其实我是想说:“谢谢。”
  十年前我认识的他,我认识他之后,因为他有过不少女朋友,因为不少女朋友跟他过过夜,因为我有极其强烈的情感洁癖,所以即使相爱,也是互相纠缠,可惜,谁都不能放手。六年前,小由认识的他,小由喜欢他,而且很喜欢,但是他告诉小由他喜欢我。五年前,他不在了,小由把一切过错归结给我,同时小由在我面前恶狠狠的发誓,她一定要证明给我看,她比我更加的爱他,我不配。他不在之后的五年,我和小由相互依赖相互攻击相互恶毒了五年,只要能刺伤我的话,小由都会更加恶毒的说出来,但是我都忍着,其实我不是圣人,我之所以要忍着,是因为我知道,这个城市,只有我和小由,才能一起谈论他,和别人说他,别人,都不认识他。
  小由掐灭了烟头,有些失落:“其实他不错,男人通常和女人在关键的时候都不说话,通常都会让女人来说,但是他说,他对我说他喜欢你,所以你是幸福的。”
  小由年龄不大,比他小六岁,比我小四岁。在看惯小由的执着后,我冷笑,我跟夭夭说过,我说:“想看谁撑的久是吗?她不过是年轻而已,我要是象她那么年轻我也说得起这样的话。”
  女人最恶毒的地方在于女人的执着,最可怜的地方也在于执着,但是你还不能说她可怜。
  小由一直都觉得我很可怜,我一直觉得小由可怜,剪荦荦说:“其实你俩都可怜。”

  两生花
  文明社会发展到现在,依然摆脱不了群居生活,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人会寂寞,所以当你面对最恶劣的朋友,有时候你也不能真的撕破脸皮说你讨厌他,我们需要交流需要倾诉和被倾听。
  晚上吃火锅的时候,罗卡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小由,小由没有任何反应的挑着眼前的香菇和生菜,罗卡的目光,从小由挑着的香菇上,落到小由完好的皮肤上。小由的皮肤真的不赖,在我看来,最大的原因是小由年轻,我这么想的时候,心里充斥着嫉妒,因为我也是个女人。
  喝了几杯啤酒罗卡的脸就开始红,不知道是看小由之后变红的,还是因为喝了酒才变红。我无聊的躺靠在沙发上,却看见剪荦荦用涂着指甲油的脚指头在桌子下面不停的勾着罗卡的小腿,罗卡就那么保持着一个姿势,象个雕塑,除了罗卡的脸一直处于亢奋的红润中。
  我在心里嗤笑:靠,原来是这样才脸红。

  小由走去阳台,我只能看见小由的瘦削的背影,小由指间忽明忽暗的烟蒂勾引了我好一会儿,我犹豫了好一会儿,起身慢慢靠近阳台,我实在忍不住的也点了支烟,放在指间转着,慢慢的看着烟自燃着。我伏在阳台的水泥台子上,看着楼下有些喧闹的人群,烤串儿的摊子,有很多赤膊的男人,直接挥舞着手里的酒瓶子吆五喝六,偶尔会有放肆的笑声。
  小由冷笑的看着我:“你不是戒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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