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是深情男配[穿书]》第70/175页
谢通幽耸了下肩膀,意味深长地看着沧玉,脸上带着淡淡笑意,慢吞吞地说道:“可我看你对他并不像是长辈的样子,倒更像是同辈之交。。”
沧玉有些不好意思,说是看着玄解长大,其实他还真没多看几眼,他们并不像是寻常的师徒或是养父子那样进行交流,倒更像是路中偶遇的两只动物决定结伴而行,只不过沧玉的年纪更大些,看起来好像是玄解的长辈。
即便是沧玉现在觉得玄解有时候乖顺得让人头痛,看着玄解的长相跟个头,也不可能再把他当做个孩子来照顾了,
“忘年之交有何不可。”沧玉很平静地解释道,决定不再跟谢通幽纠缠这事儿,反倒问他,“君道长一直如此么?”
谢通幽愣了愣,不大明白道:“你指什么?”
“我本来还以为你们修道人嫉恶如仇,斩妖除魔从不过问缘由。”沧玉往背篓里丢了一颗野菜或者是药草,总之他认不出来,得等君玉贤分辨。
这事儿其实憋在沧玉心里很久了,并不是他有什么受虐倾向,盼着自己遇到坏人,而是觉得不可思议。酆凭虚这个跟妖怪谈恋爱的姑且不提了,他属于异类;谢通幽作为半个修道人,能不求回报地帮助他们已是不易;结果君玉贤还无私地教授玄解口诀法咒,帮他融会贯通,这实在是不合常理。
这本书里的修道人这么通情达理的吗?他怎么记得容丹就是被除妖人发现半妖身份,差点被除,被迫回去青丘的。
还是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因为这三个道人关系都不错,所以特别想得开?
谢通幽早在喝茶那会儿就已经开始习惯沧玉“世故”的这一面了,颇为耐心地解释道:“的确是有这类道人,我们修的路不同,想法更是不同。那些道人维护正法,其意就是各归其位,妖待在妖应呆的地方,人就待在人应呆的所在,因此一旦有妖侵入人间,不论好坏,都是格杀勿论;同理,假使人走到妖界去,无论生死,他们也都不会管。”
感情是边防战士。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是不可以理解。
谢通幽沉吟片刻道:“也许对二位来讲很难明白,不过谢某能够理解他们的担忧,毕竟妖远远强大过人,焉知此刻性善,是否能永远善良下去,难免会有此行为。因而他们虽觉我等过分仁慈,我等亦觉得他们杀性过重,可从来互不相犯。”
在妖远远强大过人的情况下,这种行为不能说是对是错,就好比方说邻居是个人形自走坦克,哪怕他完全没有伤人之意,可情绪一激动,或是不慎摔倒,都可能波及一片。
正常的凡人肯定是心生恐惧,谁愿意自己身边一直呆着个不稳定因素,寻常吵嘴,人对上人起码有反击之力,即便没有,他人看见了多少能帮上忙,在大部分情况下都可以避免惨重的结果;可对上妖简直是一面倒,谁都不知道发怒时对方会做出什么来。
毕竟人类对于妖而言太脆弱了。
“不过如姑胥那等魇魔之事,当然是人人得而诛之。”谢通幽拿棍子搅了搅泥土,慢悠悠道,“只是当时是太守大人下令,我等虽可斩妖除魔,但对凡人就有许多禁令,加上酆道长没了音信,大家都不敢妄动,据我所知,还没等那群道士讨论出什么结果,这魇魔就已经死了。”
如果谢通幽不是古人,沧玉真的觉得他是在黑某些东西了。
“沧玉兄在想什么?”谢通幽见沧玉久久不出声,不由得好奇道。
沧玉感慨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那魇魔果然好聪明。”
谢通幽:“……”
其实沧玉本来想问为什么谢通幽跟君玉贤不去姑胥看看,就在邻城,后来想到毕竟距离不远,要是那魇魔吃完了姑胥跑来了永宁,他们又正巧在路上,那永宁不就失守了,因此就没有多问。
“那么,看戏那日,君道长并不是来找我们的?而是凑巧发现我们,才正好来的。”沧玉问道。
“不错。”谢通幽笑道,“他本是想来点化我,哪知二位远道而来,自然得先招待二位。我当时将玄解兄引为平生知音不假,不过没那么单纯罢了,只是看不穿二位,见师弟在你们身旁,便知你们即便不是妖魔鬼怪应也是奇人异士,才过去特意结交。”
这个妖魔鬼怪看来只是单纯讲种族。
沧玉好奇道:“要是我们那天不随谢兄走呢。”
谢通幽对沧玉露出了一个迷之微笑,这让沧玉一下子就不好奇了。
你个修道人都坏得很!
野菜挖得差不多之后,谢通幽与沧玉就回了茅草屋,他那间屋子装修得有模有样,打从高烧那事之后,沧玉就深深感觉到了人类的脆弱,帮了谢通幽不少忙,总之那屋子看起来总算像是个人能住的地方了,倒是玄解跟沧玉的屋子还是原汁原味的原始,几根固定房型的木桩上几乎缠满了藤条,走进去仿佛是进了蜘蛛巢。
回程时能听见君玉贤在弹琴,他这几日借音律疏导玄解的郁结之气,为了掌控住入梦的能力,玄解不得不反复入梦,因着并非梦魇,被入梦之人毫发无损,倒是玄解被层层累加的情绪压抑得透不过气。
梦是人的欲念聚集,谁都不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欢喜与悲伤只不过是转瞬的事,玄解有几次险些崩溃,君玉贤便开始用音律疏导他。
沧玉对玄解的羡慕总会在这样的痛苦下打消,强大的确很好,可是他觉得自己现在足够自保了,完全不需要羡慕别人。
谢通幽将背篓解下,坐在树下静静打着拍子,很有些悠然自得的模样。
琴声很美妙,君玉贤会的曲子不少,沧玉偶尔会想要不要问问君老师一节古琴课多少钱,他实在很想掏出全身家当给玄解报个一学期的课程。
不过鉴于君老师现在还是君医生,沧玉识相地收敛了自己的想法。
再者退一万步来讲,玄解还处于治疗期,委实没必要给他加重负担。
君玉贤在茅草屋边种了些花树,大概是被雨水滋润足了,这会儿零星地开出点花骨朵来,颤巍巍挂在枝头,走近了能闻到些许清香。沧玉走到了另一边去,他直觉在这个时候谢通幽不大喜欢被别人打扰,因此自己找了个地方休息。
人参娃娃蹲在地上捡分草药,他一天总有忙不完的事要做,那场景多少有点诡异,药草分药草,那感觉就好像活人在分类死人一样。
不过想想鱼也会吃鱼,沧玉又觉得没那么诡异了。
没过一会儿,玄解一道走过来,挨着沧玉坐了下来,他们俩的胳膊碰在一起,背后则靠着块石头,谁也看不到谁的表情,就这么静静过了一会儿。
“你怎么样?”沧玉问他。
“还死不了。”玄解沉声道。
沧玉有点想说他不该讲话这么不吉利,可很快又闭上了嘴,谴责玄解实在没有必要,如果生死对本人来讲都如此轻描淡写,他人更不该置喙什么。而按照沧玉贫瘠的教育经历,他并不能分辨玄解这句话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略带撒娇的抱怨,只能选择尊重玄解的说法甚至是做法。
假如倩娘在这,说不准会知道什么。
不过按照玄解的性格,恐怕是前者居多些。他其实并不是很了解玄解的,每次与玄解说话时,沧玉都会这么觉得。
即便沧玉知道玄解并不是故意说话伤他人的心,可是这样的回答多多少少叫他有点不是滋味。管教孩子时总是希望他聪明听话、成熟懂事;等到了孩子受伤时,又期望他对你百依百顺,全无保留,连小说家都写不出这么烂的人设。
这实在是种很无力的感觉。
“我不该说这些话吗?”
玄解大概是看出了沧玉无话可说,忽然开口道,他的这种体贴有些不合时宜,又单纯率真地叫人想发笑。他的洞察力总是敏锐得叫人心惊胆寒,偶尔沧玉会想,如果玄解是原来那个大长老捡回来的,自己到底能在他的目光下撑住几个回合。
由于结果太可怕,沧玉拒绝想象这个可能。
“不。”沧玉慢慢地摇了摇头,他轻轻叹了口气,看向天际处,“只是我有些担心你,你说了这些话,我心里多少有些不好受。”
玄解淡淡道:“如果你问我不是想得到真话,那何必问我呢?即便得到了谎言,难道你的心里就会更宽慰些吗?你到底是关心我,还是更关心自己的感受?”
他只是在发问,偏生冷酷狠厉得不近人情。
沧玉还不知道容丹也曾得到这样的心灵拷问,一下子滞住了话语,不知道该倍感荣幸还是觉得毛骨悚然。这多年来他面对过玄解不少疑问,少有如此言辞尖锐的,半晌才缓缓道:“感情本就是如此复杂之物。我盼你好,又知道你也许并不会好,可听见你亲口说出,仍然觉得难以开怀。”
对玄解说什么大道理不是没用,可此处实在没有必要。
沧玉轻轻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如果有天变成了单细胞生物,一根筋通到底,那铁定是玄解的锅。
其实他已经感觉自己越来越向这方面发展了。
玄解当然不是对此全然无知,假使他还待在青丘之中,那么也许他的确会对这些细微的讲究懵懵懂懂,毕竟绝大多数狐狸包括倩娘都是直来直往的,他们连担忧都难以隐藏。可人是不同的,谢通幽当然不可能把他们关在“笼子”里,玄解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群身上带着谎言跟隐瞒。
他们嘴巴上说着某些东西,心里却不一定是那么想的。
这些天来,玄解见过不少人,尽管没有深交,但粗浅地了解就已足够。他们大多会因为被挖出真面目而恼羞成怒,会被人察觉到缺陷而烦躁厌恶……
只有沧玉不同。
玄解大概明白自己所说的话多么叫人为难,容丹质问他为何能这般冷酷无情时,他就已经意识到这对寻常人而言是刁钻又古怪的询问。玄解没有经历过两难的处境,不过大概可以猜想到那样的滋味,毕竟当时在谢通幽的梦境之中,他已经体验得足够深了。
期盼对方留下,又期盼对方离开。
折磨得人痛不欲生。
沧玉所说的“期望你好起来,又知道你还没有好起来”,理应是差不多的道理。
玄解本就是故意为难沧玉的,他约莫知道对方会给予什么样的答案,就像这么多年来沧玉给予的每个惊喜跟每个想法那样,然而听见详细的解释又是截然不同的感受。这世间大概不会再有像沧玉这样的存在了,玄解不应当微笑,可仍觉得有趣。
他还未学会如何真正去爱,除去谢通幽教导的克制,只剩下充沛的占有欲与喜悦。
玄解微微往下靠了靠,并没有特别转过头去看沧玉,而是用一种格外平静的腔调告诉他:“我不会死的。”这简短的五个字宛若誓言一般牢不可破,听起来竟有惊心动魄的坚定,异兽微微垂着头,手搭在自己的腿上,似笑非笑道,“我不会抛下你的。”
“……”
沧玉不知道玄解有没有发现自己在颤抖,在此之前,他从未意识到言语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当然他清楚许多高位者都有煽动人心的口才,演讲能让人热血沸腾,恨不得找个黑暗的恶势力与之同归于尽。可并不是玄解这样的,单纯而直接,重重直击心灵,一瞬间他如同溺水者猛然浮出水面呼吸到了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