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他想开了》第190/231页


  驸马对《桃花源记》赞不绝口,对他救马夫也表示肯定,可是顾浦望听过此事之后,却是一脸的一言难尽。
  他当时怎么就没有反应过来呢?
  连顾浦望都这样,驸马会赞同,真的很奇怪。
  “你想……创造一个桃花源?”
  江倦震惊地问苏斐月。
  苏斐月轻轻点头,“强权之下,必有压迫,我要这世间再无强权,也再无压迫。”
  那你还挺厉害的。
  这是江倦的第一反应。但下一刻,他目光一转,看见门外有一截断肢,江倦睫毛一颤,发现了最大的问题。
  “吓着了吗?”
  苏斐月见状,倒也没放在心上,“确实颇为惊世骇俗。就连我与老师通信,询问他的意见,老师不仅不再搭理我,甚至连上次登门拜访,都不再见我。”
  江倦记得有这一回事,可是这不是关键,他摇了摇头,说:“我没有被吓着,只不过……”
  “你说要世间再无强权,也再无压迫,可你让人一路杀进来,让这么多人丧了命,对他们来说,你不也是在压迫他们吗?”
  苏斐月叹息道:“太子妃,牺牲不可避免,只要最终的结果是好的,便已足矣。”
  江倦无法理解,“他们要是跟你一样,都希望建成一个桃花源,并且愿意为之献出生命,这才算牺牲,可他们不是,是你的人突然闯进来杀死她们,这不是牺牲,这是杀害。”
  苏斐月听完,只是摇了摇头,失望道:“太子妃,我原以为你与我一样,心中都有一个桃花源,却不想……”
  “你与他们无异。”
  苏斐月道:“今日只是牺牲千百人,来日便可造福数千万人!”
  “可是你要的桃花源,不是公正自由吗?”
  江倦说:“你说你要创造一个桃花源,然后不由分说地杀了他们,你与你所厌恶的强权,又有什么区别?”
  苏斐月一怔,过了许久,才微微笑道:“太子妃竟也如此能言善辩。”
  这不是能言善辩,江倦确实就是这么认为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苏斐月不再与江倦往下说,只是轻声道:“太子妃就在此好好休息吧,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他从江倦身边走过,走向躺在床上,又陷入了昏睡的弘兴帝,江倦又问他:“你这样……长公主知道吗?”
  苏斐月目光微动,却是没有说话,只盯着弘兴帝,神色复杂。
  他多年的执念,终于要在此终结。
  行宫外。
  丝帛缓缓展开,字迹遒劲有力。
  ――自刎于酉时前。
  薛放离瞥了一眼,殷红的唇轻掀,笑得危险不已。
  来使心惊胆战地低下头,但还是颤巍巍地把苏斐月的交待和盘托出,“苏大人说……望太子殿下多为太子妃考量一些。”
  “白先生是他的老师不错,他也不愿伤及太子妃,但若是太子殿下不肯,那苏大人只好……”
  “滚。”
  薛放离阖了阖眼,双目血色涌动,形同恶鬼。
  话已经带到,来使见状不敢再久留,软着脚就往外跑。
  手指轻敲桌面,薛放离满心都是戾气,却又不得不静心思考。
  蒋森涛尚在返程,再快也要明日才能赶到。
  京中的禁卫军已经调来,但苏斐月的人马也在陆续赶来,不同于与安平侯的那一次对战,强行交战,胜算不高。
  况且――他纵有千军万马,却只有江倦一个软肋,为他生忧,为他生惧,更为他踌躇不前。
  “殿下,长公主带到了。”
  侍卫押着长公主薛扶莺走入,与之一同走入的,还有顾相顾云之与顾浦望。
  薛扶莺一身华服、鬓发散乱,神色疲惫不已,她好似是一路哭过来的,却又努力维持着天家之女的威严,“放离……”
  顾云之道:“殿下,臣与望浦带人赶去之时,长公主险些也让人掳走。”
  话落,他叹了一口气,“他怎么就走了岔路。”
  顾云之不说还好,他一说,薛扶莺又开始流泪了,“斐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还有照时。他们、他们……”
  “这么多年来,本宫原以为他在陪本宫游山玩水,却不知他在私下招兵买马,本宫与他朝夕相处,却也从未发现他包藏祸心,他……”
  薛扶莺哽咽不已,她拿起帕子,轻拭眼泪,人也越发的憔悴。
  薛扶莺恍惚道:“本宫的状元郎,怎就成了今日的乱臣贼子呢?”
  时至今日,薛扶莺都还记得那一年,京城的牡丹花开得当真是漂亮。
  她偷溜出宫,本是在赏花,忽然之间,听见一个少年郎的声音。
  “老师,学生的志向从未有过更改。此生只愿――去浊扬清,荡涤世间一切不公!”
  薛扶莺想,什么人,真是好大的口气。
  她撩开帘子,朝外望去,红衣少年策马前行,衣袍翻飞间,眉宇尽是属于少年人的朝气与潇洒。
  也许是看了太久,薛扶莺被发现了,少年瞥来一眼,随即一伸手,摘下一枝牡丹花,途径薛扶莺之时,他手一扬,这一枝牡丹花,就这么别在了薛扶莺的耳后。
  薛扶莺一愣,本该大骂登徒子,可却是脸红了个遍,最终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远去,心口也砰砰跳个不停。
  她的状元郎,有着世间最宽广的胸怀,也有宏伟的志向,他消沉过、也有过不得志,可最终也只是付之一笑,潇洒放过。
  原来这是她以为,也只是她以为。
  原来他没有付之一笑,也没有潇洒放过。
  他――怀恨于心,筹谋多年。
  连自己这个枕边人,都一无所知。
  她的状元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呢?
  是那一年,他受人所托,前去为人洗刷冤屈,结果当地官商勾结,迫于强权,托付之人也反咬他一口,他被囚于牢狱,私刑用尽,苦不堪言?
  可最终,反咬他那人,她的状元郎,也一并救走了啊!
  还是那一年,他奋力逃出,将此事告知白雪朝,总算得了皇兄的口令彻查案件,结果费尽千辛万苦,甚至在返京途中,身中数箭,险些不治而亡,命悬一线,总归将人证物证带到,只待皇兄下旨惩处设施官员。
  可结果呢?
  皇兄根基不稳,此事又牵连甚广,最终选择放火烧尽账簿,并与他说――“水至清则无鱼。斐月,这一次,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此事莫再插手。”
  彼时,她的状元郎日日饮酒,消沉不下,往日风流得意的少年郎,伏在她怀中痛哭失声:“扶莺,我谁也救不了,我什么也做不了。”
  “扶莺,是我错了吗?”
  她的状元郎,不该是这样啊。
  他该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眉宇尽是风流色。
  思及往事,薛扶莺更为伤怀,她泪流满面,一时之间,竟有些站不稳,摇摇欲坠,薛放离端详她许久,只对人吩咐道:“扶姑母下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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