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宠妃一路躺赢》第104/169页


  一向听话乖巧的无忧一会哭,一会闹。许是难受得厉害,喂了奶也不肯睡。声腔细细弱弱地哭着,像用一把极锋利的薄刃, 在谢小盈心口来回地割。她眼眶发红,攥着无忧小小软软的手,竭力忍泪。
  陈则安是与尚药局奉御大夫一同过来的,陪着他们的还有赵良翰。
  “赵常侍,您怎么也来了?”谢小盈顾不得多寒暄,只让奉御与陈则安一道上前,先给孩子扶脉诊病。
  趁两人轮流上前的功夫,赵良翰才到谢小盈身边回禀:“是陛下打发奴与刘大夫、陈御医一并来的,陛下已知道公主病了的消息,只此时在朝议,陛下脱不开身,因此打发奴来侍奉修媛,请修媛切莫焦心,陛下散了朝议,即刻便来探望公主。”
  谢小盈眼下对这种不重要的话根本没兴趣听,她摆摆手表示知道,让赵良翰退到一旁,自己急切地问两位医官:“怎么样?”
  “公主脉象浮缓,发热无汗而恶寒,此乃伤寒之症。只是公主实在年幼,眼下症候尚轻,未必要用药。”奉御大夫乃是尚药局最高职官,他年过半百,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先观察一刻,若过了正午还发热,臣则开一剂九味羌活汤与公主,助公主发汗祛湿。”
  谢小盈听着心里并不踏实,“那怎么去烧呢?天这么冷,可不好用凉水擦身啊!”
  “修媛不是正在为公主捂汗吗?若能发出汗来就好。”
  商议间,宗朔火急火燎地从崇明殿赶来,不等人通传就推门而入,急切问:“公主如何?”
  谢小盈不知怎么,刚还能忍着情绪与御医说话,一见宗朔进来反倒有些绷不住,她鼻间发酸,眼底立刻便湿了。
  宗朔几步上前紧紧地攥起了谢小盈的手,难得语气有些严厉,“不许哭!朕庇佑公主,公主定会无事。你快收起哀意,大不吉!!”
  谢小盈咬着牙关偏开头,死死抿唇忍了一会,艰难道:“好,我不哭。”
  宗朔始终没松开握着谢小盈的手,只抓着奉御大夫与陈则安问话,问清楚了,下了药方,他让奉御大夫回尚药局去盯着药童抓药,把陈则安留在了殿内专门看顾无忧。
  公主患病,四个乳母并宫婢自然个个都是戴罪之身。
  宗朔又冲着这些宫人大发了一通雷霆,先把四个宫婢拖到了外头每人打板子,只把乳母留了下来,叫她们继续照顾公主,待公主病愈再说。
  这厢安顿好,宗朔强硬地拉起谢小盈,“你在这里帮不上忙,随朕回正殿用午膳,用完膳再过来看无忧。”
  谢小盈不太想走,但宗朔死死地拖着她,谢小盈到底还记得对方是皇帝,不敢违抗,一步三回头地被宗朔拉回了正殿里。
  一回了正殿,宗朔便收起了那副严词厉色的表情,直接伸手将谢小盈抱进了怀里,“盈盈,别怕。朕今日哪里也不去,就陪着你在这里守着无忧,有朕在,她不会出事的。”
  他双臂用力地束在谢小盈身体两侧,近乎钳制的力道非但没让谢小盈感到疼痛,反而升起几分难以言喻的心安。她把脸埋在宗朔胸口,实在是忍不住,眼泪滚落。
  宗朔也没再责怪她,只轻轻拍她后背,语气比往日更显温柔,“不怕,不怕啊。”
  谢小盈哭着发泄一通,总算好受些了。她鼻子发红,人也有点不好意思,狼狈地说:“陛下恕罪……臣妾失仪。”
  “这有什么的。”宗朔还冲她笑了笑,用指腹把谢小盈眼角的泪痕擦掉,“朕原本与你一样心疼无忧,只是眼下倒更心疼你一些,你哭过了能好受些就行。朕看你样子,实在担心。”
  谢小盈强迫自己冷静,风寒感冒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喊了兰星来陪自己净面,又让香浮与赵思明服侍宗朔到寝间换一身衣裳。
  两个人各自收拾好,坐在一起用了午膳。
  只是难得他们谁都没什么胃口,全程除了银筷触碰碟碗的声音,也都没再说话。
  正午已过,无忧额温仍然发烫。陈则安让赵思明去领了汤药回来,和乳母想尽办法给无忧灌了半碗。好在汤药有用,待到傍晚时,无忧终于退了烧,人也不哭了,吃了奶就能够闭着眼好好睡着,只偶尔流些清鼻涕,间或打个喷嚏。
  陈则安沉稳道:“没有什么大事,请陛下与修媛宽怀。”
  他又提了用姜末捂脚的法子,能助孩子去邪气。谢小盈宁信其有,让乳母照着这办法给无忧做。
  隔过一夜,第二天无忧的状态就好些了。
  宗朔与谢小盈都松一口气,待又过七八日,无忧慢慢恢复了健康。
  第一次经历女儿生病,虽不是大病,却唬得谢小盈七魂丢了三魄,整个人哪里都舍不得去,只想陪在无忧身边。
  就连宗朔也感到几分心有余悸,他特地让人去宫外寺里给无忧燃了长生灯,为女儿祈福求平安。
  为着无忧担惊受怕,谢小盈这阵子便去皇后那边告了假,没顾得上去晨省。
  直到无忧好起来,又变成从前那样爱笑的样子,谢小盈才放了心,将孩子交给乳母们照顾,自己恢复了凰安宫打早卡的工作。
  谢小盈一回来,皇后当着众人面,自然要关切几句公主的病情。
  听谢小盈说孩子已然健康无碍,皇后很是松一口气,抚着胸口道:“这可是陛下头一个女儿,陛下爱得紧。谢妹妹既担着照拂皇嗣的职责,断不可再有今次这样的疏忽了。陛下看在你是生母的份上,虽然没有责罚。但本宫身为公主的嫡母,却不能纵容你们这样慢待公主的行径。”
  谢小盈闻言心里一紧,因为无忧病得不重,且乳母后来照料得够仔细。宗朔最后只罚了四个乳母每人十杖,还是轮流打的,怕耽搁了照顾无忧的差事。谢小盈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身份其实与那些乳母没什么区别。公主比她更金贵,公主病了,她该像那些乳母一样受到责罚。
  顾言薇居高临下地望着谢小盈,看到对方脸上总算浮现出几分惧意,她满意地扬了扬嘴角,“谢妹妹,本宫念在你年轻的份上,这一次就小惩大诫,不重罚你。你去外头跪上半个时辰,反省清楚就好。”
  谢小盈低着头,不敢违抗,恭顺地从正殿内退了出去,跪到了凰安宫外的地上。
  正月犹寒。
  谢小盈刚跪下去,就感觉到膝盖骨一阵凉意滋生。
  这是她第一次被当众罚跪,比起冷,更还有几分窘迫。
  晨省很快就散了,杨淑妃第一个出来,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只是脚步顿了顿,并没说什么就走了。
  谢小盈耳边不由响起了一个多月前,淑妃对她说的话。
  “帝心不容世家,怕是到了要见血肉的地步。你与我都有孩子,自保要紧,若无事,咱们便不再私下见了吧。”
  杨淑妃不肯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意志却前所未有的坚定,在此之后,没再与谢小盈表露过半分亲昵。
  谢小盈虽不清楚内情,然而晨省时听着旁人交谈,隐隐也能猜到几分。
  腊月的时候英国公次子当街纵马,闹了个命案,虽然被蹄子踏死的是个贱籍的奴仆,但杨二郎还是被押去了大理寺。御史自然要弹劾英国公治家不严,皇帝借题发挥,夺了英国公夫人的诰命,英国公夫人一病不起,怕是不大好了。
  元日朝会上,英国公世子,也就是杨淑妃的嫡亲大哥还被冰滑了一个跟头。御前失仪更是重罪,御史骂得杨家狗血淋头,皇帝倒是没夺世子位,却令英国公居家反省,不许他进朝了。
  甫一开年,皇帝似乎就已经决意与杨家撕破脸来干,朝堂气氛紧张,几个出身世家的内宫嫔御也难免受到影响。譬如尹昭容、胡充仪、杜婕妤等人,都显得十分谨慎,对待皇后比往日更恭敬了几分。
  高位之中,谢小盈与林修仪成了这场风波里较为平静的人,两个人心思都在孩子身上,与外朝又没什么瓜葛。
  只是谁都没想到,皇后没有紧跟皇帝的脚步,在内宫抓起杨淑妃的把柄发难,反倒先罚了谢小盈。
  当晚,宗朔的御辇停在了凰安宫外。
  宜茹有些惊喜地入内通传,“娘子,陛下至!”
  皇帝已经很久没有在初一十五以外的日子来凰安宫了,宜茹忙提醒顾言薇补一补唇脂,随后侍奉着皇后从大殿内迎了出来。
  调养了大半年,年节又靠着尹氏、胡氏二人分担,顾言薇这次总算回了一些气血,加上妆容,她看着已没有去年那么消瘦可怖了。
  顾言薇含笑向皇帝行礼,维持着中宫的从容,“臣妾拜见陛下。”
  宗朔淡淡地看了一眼她,伸手将人虚扶起来,便绕开皇后,径直迈进了正殿。
  顾言薇并未生疑,跟着进去,见皇帝身上还披着裘氅,她主动上前,“臣妾为陛下解衣吧,陛下可用过晚膳了?臣妾还没传膳,正好让他们再添两道菜。”
  宗朔一把捏住了顾言薇的手腕,“不忙,朕还有朝务,和你说几句话就走。”
  他将皇后的手从自己胸前拽了下去,自己解了裘氅的系带,信手丢给了一侧的宫婢,“你们都下去。”
  皇帝这样疏漠,让皇后紧张的太阳穴跳了两下。
  她故作镇定,立在皇帝身侧,微笑着问:“陛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宗朔并不急着开口,只是定定地凝视着皇后。
  这是他的发妻,他与她大婚已几近十年。皇后体弱,先帝赐婚时原本有过犹豫。但看在顾家英烈忠勇、本分克己,是为东宫助力的不二之选,还是定了顾氏。
  宗朔初时心仪尹氏,曾隐晦地向先帝暗示过自己的选择。
  然而顾氏无辜,她既嫁给了他,他也想给她一生体面、一世敬爱,还有后世万民的敬仰。
  为了中宫的尊严与声名,尹氏小产,他不曾深查,哪怕尹氏曾苦苦祈求。
  他登基时想用四夫人位偿还尹氏的委屈,然而尹氏已察觉到中宫的提防,甘心自退其位,但求日后的安宁。
  杨氏诞下长子,因怜惜皇后的委屈与惊惧,他再也不曾召幸世家女。便是传幸其余人,皆会赐下避子汤药,无一容情。彼时林氏因自觉年长,怕以后难有子息,曾哭求他的开赦。他想着皇长子诞生那日皇后强颜欢笑的表情,没有允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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