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怨姻缘》第2/61页


“给我姐姐一片,她会晕船。”于莉莉接过药片转递给姐姐。“喏。要药片不知道怕啥难为情。还算是同班同学呢!”
于玲玲羞惭地朝妹妹抬眼一瞥。
于莉莉手拿歌词纸,站在船中央对大家说道:“……下面,我再教唱一遍……”
江面上。
船队在长江里破浪前进。溶溶的江水,波光粼粼。从船舱里传出雄壮嘹亮的大合唱声:“雄赳赳,气昂昂,跨过扬子江,到苏北射阳县建湖农场。无锡好儿女,齐心团结紧,艰苦奋斗,建设美好的第二家乡……”
船舱里。
马老师微笑着对于莉莉说:“很好,很好!于莉莉,你就一条船、一条船,挨下去教唱吧!”
还没有供应中饭,在船舱后半部狭窄的过道里,急着打饭的知青已排起了长龙。排在队首的邹世雄鼓着肥厚的嘴唇,龇着黄板牙,拉开瓮声瓮气的粗嗓门,抱怨、催促道:“怎么还不打饭啊?能不能快点呀!”
在船尾帮厨的李全华伸出头来对他说:“肉还没有出锅。你要是饿得慌,要不要先打饭吃?”
邹世雄双肩一耸、头一偏、眼一闭、嘴一撇,说道:“我可没这么傻,有肉不吃,吃白饭!”
李全华说他:“你排在第一个,眼看着就要到嘴了,还这么急。你回头看看,还有那么多同学都没抬屁股呢!”
邹世雄大嘴一撇,申辩道:“谁不知道他们肚子里早有本了!一上午,嘴就没有停过。‘穷爷’可没带那么多好吃的!”
确实,多数知青并不着急打饭。有下棋、打牌、看书的,有远眺窗外景色的,有边吃零食边谈笑的。
于玲玲在看《二胡独奏曲选》。
排在打饭队伍里的许栋梁,“正好”站在于玲玲旁边的过道里。他贪婪地偷看着文静、端庄的于玲玲。只见他灵机一动,想出同于玲玲搭讪的主意来。
许栋梁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对于玲玲说:“于玲玲!要吃中饭了。杯子递给我,我来帮你带。”
于玲玲就像被电击了一下似的混身一哆嗦。她头微微一抬,瞥了一眼叫她名字的方向,又赶紧低下头。仅仅出于礼貌,回绝说:“不想劳驾!我不饿,不急。”柔声细语,声音低得像蚊子叫,神态温柔得像头小绵羊。
厚脸皮的许栋梁紧接着又说:“那好吧,你饿了想吃,尽管叫我帮你打好了。我非常愿意为你效劳。”
于玲玲没料到他还会老脸皮地说出这些话,难为情得脸都红了。低着头回敬道:“我又不认识你,谁要叫你帮打饭呀!”
许栋梁仍然厚着脸皮说:“哎,我们编在一个小组,怎么能说不认识?头回生二回熟嘛!到了农场,天天在一起。”
于玲玲分辩道:“我是说我现在,连你姓啥叫啥都还不知道,怎能就……”
许栋梁步步紧逼道:“噢,你是要问我的尊姓大名!那我来告诉你,我姓许,‘言’、‘午’许。名栋梁,国家的栋梁材的栋梁。”
可怜的于玲玲越发急了,小脸羞、窘得通红。皱着长长的柳叶眉,气鼓鼓地回嘴道:“谁要问你的尊姓大名呀!”
“你干吗在这里招惹我姐姐?”教完唱歌回来的于莉莉走到许栋梁面前责问道。她回过头瞥了一眼可怜巴巴地垂着头的姐姐,转脸冲许栋梁嚷道:“我姐姐的头都垂到胸口了。老是这样(低)垂着头,人家的脖子能好受吗?去、去、去!走开、走开!”
许栋梁故意做作地往前面,鼠窜了几步。(头里已打饭,排队的人已前移。)船舱里响起一片哄笑声。
许栋梁回过头来自我解嘲说:“我是在那里排队打饭吃。谁愿意饿着肚子,老是站在那里不动闲扯呀!”
这时,邹世雄端着饭、菜、汤,嘴里嚼着肉块,挤了过来。靠走道的同学们见了,都赶快闪躲。
邹世雄边吃边走边说:“在那里闲扯,肚子是不会饱的。吃饭头要紧!喂,闪开点,闪开点!菜汤撒在身上,不关我事。彻底的无产阶级,可没有衣裳赔!”





正文 第二章
狗狗书籍 更新时间:2010-5-18 14:24:21 本章字数:5388

射阳县小闸口。傍晚。
这列船队,昼行,夜泊;航行了整整三天三夜,才抵达目的地。
船傍了岸。从船舱里不断传出嘹亮的歌声和欢声笑语。
岸上,站了一大片前来迎接的农场干部、老职工和他们的子女。锣鼓敲得震天响,口号声接连不断。人手一面三角形小红旗。由农场黄场长(五十来岁)领呼口号,众人不时地举起小旗跟着高呼。拉扯的一条横幅上写的是:“热烈欢迎无锡市革命知识青年来农场安家落户!”
知青们纷纷上岸。许多人一踏上岸就来个深呼吸,赞叹道:“苏北大地的空气好新鲜哪!”他们的心情似乎非常舒畅。随即登上河堤高处,纵目四望――一片泛白花花盐碱的黄土地,见不到一丁点林木花草!十分单调的灰白色旷野里,只看到远处稀稀落落的有几间茅草屋。愉快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知青们用不解的眼神观望眼前欢迎的人们:手里怎么还都拿着扁担、绳索?
欢迎的人们也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从城市里来的学生们。
马老师吹哨子后,喊道:“同学们,到这边集合了!按小组列纵队!”
队伍集合完毕,马老师讲话:“同学们,农场离这里还有二十几里地……我们的农场暂时还没有汽车、拖拉机,只有一辆牛车。同学们的行装、无锡人民赠送的方桌、课桌、澡盆、长凳、双层床和各种炊事用具,都要靠牛车和人力往农场运……”
不少知青听说荒僻的眼前并不是农场,沉重的心情稍有释怀。刚刚舒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得知农场连拖拉机都没有!那怎么能“驾铁牛,辟荒丘”?后来才知道,农场的地,都是付酬金给兄弟农场,请人家的机耕队来代耕的。其他的所有农活全得靠人工完成。
知青们亲眼看到农场里唯一的机械化设备,是一辆不需耗油的、纯木头轱辘的旧牛车!许多人的心情不仅仅是沉重了,而是透心凉!
几个老职工正从船顶往牛车上卸铺盖卷儿。不少老职工和他们的孩子,接过铺盖用绳子在捆扎。有的已经很快捆好,挑上肩,往农场进发了。(事后问知,他们是按重量记分,领酬金。)
马老师继续在说:“……所以,我们必须步行到农场去。这是一次向革命老前辈学习的大好机会。红军长征二万五千里,我们难道征服不了这二十几里吗?同学们,要知道,我们是不负重地步行。大家再看看农场的老职工和他们的孩子,他们正抢运你们夜里睡觉,急等用的铺盖。船上所有的东西都要靠他们运回农场,他们肩挑一百多斤,要运好多趟。估计一天一夜都难运得完!”
日头已偏西。马老师说:“天不早了,马上出发!”
队伍呈两列纵队前进。一组走在行列最前面。排头是举大旗的李全华和领路的黄场长。
他们边走边唱:“我们这一代,豪情满胸怀,走在大路上,东风扑面来。脚下踩着山和水,怀中揣着全世界!火红的年华,火红的时代!革命的重任担在肩,昂首阔步朝前迈!”
壮志凌云、生气勃勃的知青们,在坑坑洼洼的苏北黄土路上昂首阔步往农场进发。脚底下的浮土纷纷扬扬掀起,在夕阳照耀下,远看犹如一条黄龙,向空中升腾。
食堂饭厅里。来到农场后的第二天中午。
农场设洗尘宴款待知青们。小闸口见到的:“热烈欢迎无锡市革命知识青年来农场安家落户!”那条横幅,挂在了饭厅正中屋梁上。
食堂饭厅里摆满了方桌。桌子上,该上的菜肴都已上齐。每桌还有一瓶酒、两包烟。知青们陆续就座。会抽烟的已撕开烟盒,取出香烟分发……并抽将起来。
一组那一桌,许栋梁和邹世雄各抓到一包香烟。许栋梁抽出两支,客气地分发给要抽烟的男知青。只有韦平接过一支。他看了看,闻了闻,放在桌上,暂不想吸。许栋梁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支,将余下的烟放在自己面前桌上。邹世雄撕开烟盒,用手指在烟盒底部一顶,从开口处用嘴唇夹出一支烟。一包烟随手揣进了口袋。俩人便喷云吐雾起来,一副悠然自得、气派十足的神态。其他的同学都毕恭毕敬地坐着。
邹世雄霍地左手持筷,夹住一个“狮子头”(大肉圆),塞进了他那张“狮子口”。
马老师和场干部那一桌,马老师站在桌旁,环视大厅。见人到齐了,便大声说道:“同学们!昨天,我们来到了第二故乡。农场干部和老职工,为我们的到来操尽了心、受够了累。直到现在,他们还往返在农场到小闸口,运东西的路上。许多人已经挑了四、五趟,通宵没睡!今天,场党委又特地设盛宴款待我们。让我代表同学们,向农场领导和老职工,表示衷心的感谢和深深的敬意!下面请农场党委周书记讲话,大家欢迎!”
热烈的掌声过后,周书记(年近六旬)即席讲话:“来自无锡大城市的革命知青们,大家好!首先,我代表建湖农场党委和全体职工,对你们远离家乡和父母,千里迢迢来农场安家落户,决心奉献青春和力量的革命行动,表示由衷地敬佩和热烈地欢迎!今天,我们叫食堂烧了几个菜,为远道而来的知青朋友们接风,借此表示一下我们的心意。目前农场还很穷,拿不出什么高级菜款待大家;烹调得也可能不合你们南方人的口味。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大家高高兴兴,边吃边夸奖菜的味道还不错,就是淡了点。这是因为苏北本地人,“甜”和“咸”反义。热情好客的地主打听到无锡人喜欢吃甜,就误以为烧菜不能咸,吃淡。其实不然,无锡人是喜爱烧的菜,大多带点甜味。尤其是红烧的荤菜。
突然,饭厅里响起震惊四座的猜拳行令声:“六哇,六哇!……”“五魁首啊!……”
大家惊讶地循声望去――许栋梁和邹世雄正起劲地划着、喊着。
马老师走到他们面前,严肃地说:“吃就吃呗,划什么拳啊?”
他身后跟来的黄场长笑眯眯地说:“随他们去吧!这比哭鼻子闹情绪要好得多呢!”
韦平告诉马老师:“人家划拳,输了罚喝酒。他们两个却是:谁划拳赢了,谁喝瓶里剩下的那一点点酒!”
一组的男生宿舍里。下午。
昨夜打地铺的稻草已清除出室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宿舍里放了五张双层床。靠南窗有张课桌,北窗下放一张方桌。方桌下面,还有分配给每个宿舍的一只长澡盆。整个屋子塞得满满当当。只有一张双层床的上铺没有安排睡人,垒放着大家的大小各异的箱子。(也不是人人都拥有箱子!)
李全华睡在双层床的上铺。下铺睡的是赵宏。
赵宏床铺里床的墙上,已贴好两大张隔潮的油光纸。他又在往油光纸上贴一张中国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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