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树庄的那些人和事》第89/103页


鸭子就敲了敲门,听见老头在里边说:“门没关。”就推开了门和小芹进到里边。
老头坐在椅子上没动,朝门噘噘嘴:“顺手带上,来坐这炉子前烤烤手。”
小芹说:“老大爷,我们就不坐了,要急着进去看一个人呢。”
老头子不紧不慢地道:“知道你是来看人的,走亲戚什么的也不往这里来呀。听你们口音是东边**县的吧?”
鸭子忙道:“是呀,给你老大爷听出来。”
看门的老头子就道:“年轻时往你们县那边讨过荒呢,一路到连云港,说话的口音都这味。”
鸭子道:“是呀,是这样。”
一边烤着手的小芹却有些着急地道:“大爷,我们大老远地跑来找人,你快带我们去看看好回去呀,下午要赶不上客车回去呢!”
看门的老头子就道:“现在里边的医生下午还没来上班,办公室里没人,你没有他们带着上那找你要看的人去?我这老头子可是只管看大门。”
好不容易等上班了,鸭子拿出了在公社民政上开的介绍信给值班医生看了,那个年轻的医生就带着他俩走了好长的路,一路走一路跟鸭子他们说着大狗妈的情况:“她送来时其实也没什么病,就是因为儿子淹死了一时接受不了现实,情绪不稳定而已。不过你们那边民政局舍得花银子,院长也就没催着让她出院。她住在这跟养老差不多,吃得好穿得暖的,没什么好担心的。上几天你们县还有人来看望她,带了不少好吃好喝的。”
他说到这里,鸭子和小芹不由得同时站住了。
医生奇怪地望着落在后边站在那的俩个人,问:“你们怎么不走了?”
鸭子不好意思地道:“我们只顾急着来看望她,给你刚才一说,才想起来两手空空的。。。。。。”
年轻医生就道:“你们来看看她不知她该怎么高兴呢,那会在意你们带没带东西来呢?她在这里又不缺吃不缺穿的,你们再要再出去买东西,来回要走二三里路,就免了吧。”
鸭子看着小芹道:“那就这样空着手了?”
小芹就朝他做个鬼脸,道:“也只好就这样子,我们就带着两颗滚烫的心来看看她老人家吧!”
来到尽后头的一排房子前。年轻的医生指了指最西边的那间房子对他们说:“你们自己去吧,最西头的那间就是。”
鸭子和小芹来到大狗妈住的那间房子跟前,见门半掩着,就轻轻地在门上敲了敲,就听里面大狗妈的声音问道:“是那个呀?”
鸭子就推开了门,小芹就在外边道:“大狗妈,是我和周书记来看你了!”
一听到这熟悉的家乡口音,大狗妈就一骨碌从身上爬了起来,双手朝前伸着,声音颤抖地道:“周书记。。。是鸭子吗?”
鸭子赶紧走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激动地道:“是我,大狗妈,是我。。。。。。”
原来大狗妈男人死的早,大狗子又没正而八经的大名字,庄上人慢慢的不管老少就都喊她大狗妈,连她和大狗子姓什么恐怕也只有要做帐的大队会计知道了。
大狗妈就带着哭腔道:“周书记,你终于来了,我想回家啊。。。。。。”
回家,家在那呢?没有了大狗子的家还叫家吗?她说的家就是公社的敬老院吧。。。。。。小芹上来用手抚着大狗妈的肩头,安慰道:“大狗妈,m周书记说只要你身子好了,等过几天弄好了手续就来带你回去呢。”
大狗妈听了眼泪就一下子下来了,哽咽着说:“在这里连个嚓呱的人也没有,我没病也快给憋出精神病来了。我除了眼看不见,头脑那里有什么呀。。。。。。”
鸭子待她平静了一点,就道:“大狗妈,等会我们走时就问问这里,看接你回去要什么手续,最好能接你回去过年!”
见大狗妈高兴地要床头摸索着要找什么东西,小芹就问:“大狗妈,你想找什么呢?”
大狗妈道:“我找桔子给你们吃。”
鸭子说拉过她的手说:“我们忙着来看你,什么东西都没有带,桔子就留着你自己吃吧。”
小芹也道:“等你回去过年了再补,多送点好吃的大馒头给你!”
大狗妈抓紧小芹的手问:“你是那家大姐呀?”
鸭子就替小芹答道:“她是周大吹子的儿媳妇小芹。”
大狗妈想起来了,就道:“哦,老周书记的儿媳妇呀,以前和你一起上公社敬老院里看过我和大狗子的,还带了不少东西。。。。。。”
小芹就笑了,道:“大狗妈你还记得呀。”
大狗妈道:“你还真当我有精神病呀,这才多长时间我就能忘了?”
鸭子心道,这大狗妈那有半点精神不正常呢?再放在这里真会憋出个真精神病来的!
“上回m县来个人来看我,说是什么民政上的,这桔子就是他带来的,还带了罐头现在还放在床底,我弄不开盖子。”
鸭子看看床底下,真的有两瓶苹果罐头。就拿起来找了块布擦了擦,想帮她打开。就听大狗妈继续道:“那人临走时还叫我以后不许再提大狗子的事,说是人死了就死了,我老这样放在头脑里去想精神病就会越来越严重,就这辈子也出不去了。。。。。。”
小芹听了就恨道:“那个人放的是狗屁!他家人死了就死了想也不想呀?一想就是精神病啊!大狗哥我现在就很想他,很想听他在野天湖里唱歌!”
找不到东西开罐头的鸭子无可奈何地又把它放到了床底下,接了话道:“是呀,不是你一人想,m整个哭树庄的人都想着他呢!”
这时,只听大狗妈压低声音问道:“外边有没有别的人呀?”
鸭子往外边望了望道:“没有旁人了,那个医生刚才把我们送到就回去了。”
大狗妈把鸭子拉过来,套在他的耳朵上神秘地道:“上几晚我听到大狗子在墙头外唱歌子了。。。。。。”
鸭子不由地打了个寒颤,望望小芹,小芹听了这话也有点寒毛发炸的样子。
大狗妈放开了鸭子,道:“我知道你们不会信,我也不敢和送饭来的那个象个哑吧似的老头说,怕人家说我精神病犯了。。。。。。”
鸭子稳了稳心神,就说道:“大狗妈你做得对,对旁人是不能乱说。你确定不是自己夜里在做梦?”
大狗妈摇摇头肯定地道:“周书记,我绝对不是在做梦!”
小芹紧张地望望鸭子,鸭子转身望望门外,对大狗妈道:“我相信你,没事,你慢慢地说是怎么回事?”
大狗妈就回忆起那几晚的事??
漆黑的晚上,那送饭的哑巴一样的老头把一个包在一块大毛巾里的饭盒子放下后,拿起大狗妈中午吃过的空饭盒子就走了。
大狗妈摸索着吃了晚饭,就躺到床上。这里没有人可以嚓呱,她甚至不敢自己和自己说话,怕一旦碰巧给那个人听到了,又给送到前边打针吃药关到那些真正的精神病患者一起。
她只有在心里想以前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想她那早死的男人,她的大狗子。。。。。。
野天湖里刮过来的风中夹着几声狗咬。
门边靠墙的电线杆子顶上,电线子“呜呜”地在响。
不知是夜里几点了,迷迷糊糊的大狗妈起来解手,忽然听得墙头外边的黑夜里清晰地传来他那日思夜想的大狗子的歌声??
大海航行靠多手,
万物生长靠太阳。
语录之秧火苗壮,
干革命靠的是毛字东的思想。。。。。。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恨命地朝自己的手背上掐了一下,结果感觉一阵钻心的痛。
这不是梦,是真的!
她想大声地喊她的大狗子,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她忽然想起来她的大狗子早就淹死了,这是他的鬼魂知道妈妈想他就来唱歌给她听的。自己一旦喊出声来惊动了别人,别人又没听见,自己就会真的被当成了精神病,再也出不去了。。。。。。
大狗妈不敢出声,也忘了解手忘了冷,只扶着墙站在风中听大狗子的鬼魂好象是围着精神病院唱了一圈子后才消失。
第二夜第三夜都是这样,大狗子的鬼魂每晚都围着这个大院子唱一圈子以后消失。。。。。。
小芹听得毛骨悚然,不住地往门外看,怕冷不丁地大狗子就唱着歌背着粪箕子从门外走进来!
鸭子脸色有些严峻地问:“那第四夜以后呢?”
大狗妈叹了口气,道:“第四夜我等了一夜没睡,他没有来。以后直到今天,他一直没再来过。。。。。。”
鸭子又问:“大狗妈,你再确定一下,自己真听到了吗?”
大狗妈伸出手来,只见手背上赫然印着三块硬币大小的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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