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有鬼之白骨变》第116/220页
回想起那空无一物的旧祠,罗瑾颔首。
少年又道:“知道那儿供奉什么神明吗?”罗瑾摇了摇头。
少年叹了一口气,说:“那座祠庙唤作谷神祠,供奉的神明主司谷物丰产,所以人们称?为稻神……”
原来少年生于附近的旁县,多年前县里曾遭逢蝗灾,田间颗粒无收,县内的巫妪占卜称:因为久未上贡,神明震怒,故而降下惩罚以作警示。旁县人素来笃信巫道,经此一遭,自是人心惶惶,又是祷告又是祈求,可是巫妪仍说:这还远远不够,若要神明息怒,必须献上人牲。
“我自幼便罹患腿疾,无法像常人那般站立行走,众人大概以为像我这样的孩子死不足惜,于是便将我选作了人牲……”
这么说着,少年的脸上无甚悲喜,也不知他是早已麻木不仁,还是故作从容,罗瑾瞧得心中隐隐作痛。
“一日晚间,县民将我伴作新妇模样,将我灌醉,趁我睡得不省人事之际装入竹笼里抬进稻神祠中……醒来之后我明白自己被当做了活祭,吓得哭泣不止,直到哭地累了,他就出现了。”
“‘他’究竟是何人?”罗瑾打断少年道,“有那种怪力……不是寻常人吧?”
少年点了点头,道:“他不是人……而是夜叉。”
夜叉?
听到这个词,罗瑾眼前顿时闪过佛画中那些青面獠牙的恶煞,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见状,少年忙在一旁解释:“虽说是夜叉,可他本性良善,并不会害人。”
昨天差点将我丢下去,这还算良善之辈?
罗瑾腹诽着,嘴上却未置可否。
“夜叉将我带到这塔上至今已逾十载,每日都送来饭食,照料我起居,是他将我这个弃儿抚养长大……”
“可你并不开心不是吗?”罗瑾记得昨晚夜叉用宝物取悦少年之时,他那无动于衷的脸庞,“这么多年你一直被囚于此,难道从来想过要离开这里,回到故乡去吗?”
少年摇了摇头,道:“他不允我离开寸步。”顿了一下,他又接道:“我也曾问夜叉,他既然能够幻化人形,为何不到人群中去……”
“他如何回答?”
“他说……”少年的声音艰涩起来,“他说自己是主宰灾厄的凶神,若是进入人群,只会给人们带来病痛与死亡……”
罗瑾沉默了半晌,对着少年出声:“那你有没有想过……离开夜叉,独自回到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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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少年不肯,可是我接连劝了几天,他终于还是动摇了。一日,趁着夜叉外出,我将他偷偷负下了古塔,并送他回了旁县……”
“这样就结束了?”夜来正听地津津有味,可罗瑾刚讲到关键地方偏偏戛然而止,教她颇为不满,“夜叉后来怎样了?他有没有再去寻那少年?”
“姑娘莫要着急,这故事还有后文哪,”罗瑾冲着夜来暧昧地笑了笑,道:“话说一年之后,我又故地重游,念起这桩故事便向当地人打听少年的近况。可不知为何,知情人对此总是闪烁其词,我隐隐觉出诡异,后来又自村口戏耍的几个小童那儿听说,一年之前旁县发生了几桩怪事。”
“什么怪事?”
“据说我将少年送回不久,县民们纷纷入林探宝,但觅了几日大多两手空空,无功而返,再去寻那少年,却不见他的踪影。试想,少年双腿有疾,行走不便,又怎会跑远?众人疑心夜叉将他掠回了林中,于是继续搜寻,结果找到了河边的那座浮屠祠。”
“少年和夜叉可在里面?”
罗瑾摇了摇头,道:“塔中并空无一人,只余一口白骨深井,”顿了一下又道,“塔顶也没有寻到什么金银财宝,只有遍地的泥丸碎瓦,一片狼藉……”
“那他们究竟去了哪里?”李岫也忍不住发问。
“我起初也不知。”罗瑾道,“只是后来无意间从一位县内巫妪口中听说一件事,这才恍然大悟。”
“什么事?”
“她说,当年献给谷神的人牲……并非活祭。”
座下诸人听到这话,俱是一愣,少顷才有人反应过来:“你是说,那少年其实……”
“然也。”罗瑾颔首道,“当初我将少年背下塔之时,就觉得十分古怪,他的身子太过轻盈,几乎没有什么份量……联想起他曾说过,夜叉不允他出塔,恐怕不是不允,而是不能――主司灾厄的夜叉,又怎么会和活人住在一起?”
闻言,众人唏嘘不已,薛矜则“哼”了一声,质疑道:“淫祀妖神已被朝廷禁废多年,怎么还会有这等荒唐之事?”
罗瑾笑了笑,回说:“薛少府有所不知,两京之外一乡一里必有祠庙,多得不可胜计,除却祭祀岳海镇渎,祖宗先人的,大多供奉的都是些不具名的鬼神,这并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