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密室》第94/141页


  淳于扬拒绝:“没关系,大不了过几分钟你再换我。如果你能腾出手来,就拉画儿一把。”
  空气浑浊,氧气稀薄,在两米以下呆着就足以窒息,这个八十五米的深井已经静止不动几十年,原本就是需要佩戴防毒面具才能进入。
  淳于扬有防毒面具,可为了给唐缈腾挎包装姥姥的灰烬,他将其扔在了一旁。
  想主意,想主意,想主意……唐缈几乎无声地絮叨,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其他人。
  突然周纳德喘息道:“我……我们人太多了,空气……空气不够用,如果能……能少两个就好了!”
  “怎么少?”黑暗中有人问。
  周纳德说:“死掉两个!”
  死掉两个。
  如果这话从离离口中说出,大家都不会意外,可居然是周纳德。
  一个号称淳于扬祖父的徒弟、爱好中国文化的语言天才、秘密滞留超过十年的中国通,一个看上去除了会撒谎和打嘴炮基本没什么威胁的家伙,偶尔还会孝义当头,但他居然说:为了节约空气,死两个人好了。
  淳于扬冷冷问:“哦?怎么死?”
  周纳德说:“要不杀了?”
  “周干部,你是不是疯了?”唐缈问。
  周纳德说:“我知道,我知道,可我想得很周到!我知道死人的气味更难闻,但是我们可以不让死人腐烂啊,他的血还用来喝、肉还能用来吃啊……”
  “你脑子坏了!”唐缈制止他说下去。
  周纳德说:“小唐,要不你和你妹妹先死吧!”
  什么?
  “这是你们家啊,你们死了,也算回老家了,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啊!我可不能死在这里呀,我的家很远很远的,我要回去的啊!再说你们两个最年轻,肉最嫩、最好吃,我们一定不会浪费你们……”
  淳于扬怒喝:“周纳德,闭嘴!”
  周纳德说:“淳于扬,也可以陪他们两个去死啊,你不是喜欢唐缈吗?这里你最高最壮,你肺活量最大,说起来是你消耗的氧气最多啊,你是我们的敌人啊,你拖累了我们啊!如果不是有你在,空气不会这么快就没有啊!”
  “淳于扬,你放心去死吧!你在那个什么格物会,我回去就替你管理起来,我的水平不比你差对不对?我一定会好好管,管到我八九十岁再交给年轻人,我很负责的!”
  淳于扬说:“哼,好,那你想让我怎样死?”
  周纳德说:“你自杀!你撞墙!对对对,上面有马克沁机关枪啊!我是个军事迷,对中国的军事枪械发展很了解,中国军队抗战时期全部的四种制式武器就是“三枪一炮”――中正式步枪,捷克式轻机枪,马克沁重机枪和82毫米迫击炮!随便一种你都可以用来可以打死自己啊!”
  淳于扬说:“周纳德,我看在你缺氧神志错乱的份上,饶过你这一回。也希望你不要大声说话大喘气,节约些新鲜空气。”
  “我没有神志错乱,你可以上吊啊!这里有缆绳,这么多的缆绳,随便一根都能上吊的!”
  “缈,好热……好吵……”唐画细声哭,“要回家……”
  唐缈安慰:“乖,马上不热。”
  “死了就不热了!”周纳德叫道,“真的!小妹妹,死了一点儿烦恼都没有了!你快去死吧!”


第60章 深洞之二
  唐缈已经烦透了疯疯癫癫的周纳德, 他跳回到升降平台上,换淳于扬沿着石壁爬上去,并问:“离离和表舅爷呢, 怎么听不到他们的动静?”
  离离躲在墙角。
  唐缈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 枉论危险从哪个方向而来――他不该说话的, 说话很危险。
  他再次失误了, 同理还有淳于扬――由于先前被司徒湖山吸引了注意力,在乘着升降机下降的时刻, 他们都没有发现离离依然藏着铁棍, 那根把淳于扬敲得头破血流甚至短暂昏迷的铁棍。
  在唐缈问完话, 而别人还没来得及回答的间隙,离离高举铁棍, 朝着他声音传来方向奋力挥去!
  这一棍子本来是想敲他的头, 但是角度略微低了点, 于是结结实实地砸在他的左肩上,几乎立即就把他的左臂废了。
  唐缈似乎都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发出痛彻心扉的惨叫。
  离离站在周纳德这边, 她也疯了,仅仅为了争夺一丝空气,她便要杀人,先杀唐缈、再杀唐画, 然后杀淳于扬以及其他人――她甚至都不考虑把唐缈杀了,就可能永世再也没有出去的机会!
  淳于扬听见时已经晚了,离离挥动铁棒向四周持续攻击, 乱打乱扫。淳于扬就算能抵挡住她的铁棒,也挡不住突然从侧面踢出来的腿。
  一时间拳脚棍棒像暴风骤雨一样落在他身上,他不知道到底在和几个人对打,有几个人加入了战圈,几个人在攻击他!
  他所能做的只是拼命反抗,用头、用手、用胳膊、用腿、用脚、用膝盖,用全身上下所有的肌肉、骨骼和关节去抵抗,只要还活着就豁出命去打!
  是不是周纳德踢了他一脚?是不是司徒湖山在他背上拍了一掌?唐缈在哪里?唐画在哪里?是不是已经被打死了?
  “死了没有?!”离离一边挥舞铁棍一边叫道,“姓唐的死了没有?!”
  唐画在一片混乱中大哭:“缈!缈!”
  “好哇!”离离喊,“你居然还没死!小丫头片子你不用谢我,姐姐先送你去西方享福!”
  “我打死你们――!!!”
  离离完全失控,她的棍子敲向所有人,那根坚硬冰冷的凶器几乎每一秒钟就会引起一声饱含疼痛的惨呼。有时候是周纳德,有时候是司徒湖山,还有的时候是淳于扬。
  淳于扬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打,几乎已经站不住,但他知道自己一定是流血了,流得很多,他的双眼已经被血糊住以至于睁不开,鼻腔里也灌注着浓烈的腥甜气味。
  他再没有听到唐缈和唐画的声音。
  他宁愿往好处想,他想唐画是很聪明的,她在黑暗中能够灵活躲避,而且她目标那么小,一定好好地缩在某个角落。
  他想唐缈也一定藏起来了,唐画会带着他藏的。
  于是他以自己头盖骨或者肩胛骨或者手臂上三根骨头的碎裂为赌注,冲向铁棒呼呼生风、大展淫威的方向,硬扛着挨了几次重击,擒住离离,将她手中的凶器夺下!
  主动权换了,淳于扬手握铁棍咆哮:“来啊!一分钟之内我要把你们的脑浆全打出来!说到做到!”
  离离被他一脚踢在角落里,大约昏过去了所以没动,但有个人不信邪,喘着粗气扑了过来。
  淳于扬不知道是谁,也不关心是谁(反正不可能是唐缈或者唐画),举起武器就狠狠将此人打了出去,径直将其打到了对面石壁上,发出一声闷响――死没死不知道,总之也快了。
  “再来啊!!!”淳于扬吼。
  这次无人响应,所有人都仿佛突然被剥离了语言能力,背靠石壁,保持静止,只听得到忽高忽低、忽粗忽细、忽紧忽慢的喘气声。
  “来不来?!”淳于扬最后一次问。
  他似乎拥有了压倒性优势,可惜没有,缺氧和失血让他眼前一阵阵昏花,突然摔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唐缈晕厥得比他还早一些,早在离离举着铁棍大杀四方之前。
  唐缈左臂受伤,出于本能做了个错误的动作,那就是捂着伤处蹲下。下方空气更加污浊、更加稀薄,于是他就使不上力气,睁不开眼睛,在剧痛的双重打击下再也没能起来。
  唐画搂住了他,但他已经感受不到,两个人自然而然蜷缩成一团,在角落里互相依偎。
  人在频死状态会看到什么呢?
  问问那些有过体验的人,有的人会说不记得;有的人则添油加醋讲上一大堆从书上或者电影里看到的场景,他以为自己亲眼目睹,其实只是受了暗示。
  而唐缈的的确确看到了,不是黑白无常,而是唐竹仪。
  还是那个梦,那梦就是他的潜意识,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浮上表面。他在梦境的这一侧生存,而梦境在那一侧看着他。
  唐竹仪依旧站在一棵云烟般的梅花树下,衣着整洁,面目模糊,用温柔的语调说着叮嘱的话。可这次连对方说什么都听不清了,或许是唐缈剧痛的左臂在时刻提醒他赶紧清醒。
  他大概只听到唐竹仪说了一个字,光。
  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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