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你不可取代》第146/156页


  江歇点了点头,坐在距离温琅比较远的凳子上。他双手向上举着,丝毫不愿碰到任何地方。
  “喝水吗?”纵然温琅知道他有洁癖,却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介意,就差把焦躁二字写在脸上。
  江歇点了点头,可双手姿势未变。
  “真拿你没办法。”嘴上这么说,可温琅还是把盖着保鲜膜的杯子给江歇端了过去,把杯子举在他嘴边,让他借由吸管喝了几口。
  “你以前,好像并没有洁癖。”温琅想了想,把疑惑说出口。
  高中时期,江歇也不是不讲究。可到底男生和女孩子不同,没那么注意。温琅见过好多次,他打完篮球时满头大汗,直接掀起球衣擦汗。
  放到现在,他肯定不会这么做。
  江歇听温琅这么问,沉默了。眉心拧着,似有为难。
  “如果是不好的回忆,不说也可以的。”温琅才不会为了心中疑惑,就去掀江歇的伤疤。她总觉得,江歇性格的转变,除了家变,还和他在外求学那些年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江歇站起身来,深深看了温琅几眼:“等我把剩下三只做完,我再告诉你。”
  他此前和温琅保证过,只要她问,他就说。那真的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可他也没有脆弱到不敢说出口。
  重新回到显微镜前,江歇用手术刀切开小口。
  等江歇做完,温琅陪着他去洗手。见他摘手套有些费劲,温琅想帮忙。刚伸手,却被他拒绝了:“脏。”
  听他这么说,温琅不得不打消念头。她看向江歇,他正摘手套:一层,两层,三层……
  温琅见江歇戴了那么多双手套,有些震惊。
  “你是怕那种黏糊糊的感觉?”温琅猜测。
  江歇站在水龙头前,仔仔细细洗手。从指尖到手腕,他重复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手背发红,却仍未停止。
  温琅不得不上前关掉水、强硬地把他的手拉过来,用棉柔巾仔仔细细擦拭。
  “我到德国第二年,遇见了一件事。”那时的江歇还不到二十岁,母亲去世后,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
  江歇的手慢慢凉了下来,紧握着拳。温琅见他手背上的血管都鼓了起来,连忙把自己的手塞进去,任由他握着。
  “我每天都能收到在不同地方偷拍我的照片。”每天打开门口邮箱,就会收到一个信封。没有署名,没有地址,里面是在不同场合下的江歇。他并未察觉到镜头的存在,细思极恐。
  “之后,除了偷拍的照片,还附上了信件。”信的内容,江歇不愿回忆。字里行间的低俗和妄念,让江歇对这种打着暗恋借口的偷窥,恶心到想吐。
  “后来呢……”温琅不忍心继续听,但廖医生说过,某些压力藏在江歇心里太久,不如说出来。
  “后来有一天,我下了课去实验室,被人打晕在路上。”重击从身后袭来,毫无防备。夜色掩盖罪恶,江歇连是谁都未看清。
  他之后闻到了乙/醚味,断断续续醒来几次,却又在药物的作用下睡去。
  如果不是有同学发现他迟迟没到报了警,他受到的,可能不仅仅是恶心的触摸了。
  半梦半醒间,滑腻的触感如同千万只蚂蚁顺着皮肤上下行进,肆无忌惮的人,带着狂热的目光看着他。
  还好,后来警察赶来。那时他的外衣已被脱掉。
  江歇回忆起那种恶心的触感,便又站起身来走向水边。他拿起香皂反复搓揉着双手,仿佛这样才能让他好一点。
  “这,就是你讨厌暗恋的原因吗?”温琅只是听他三言两语讲述了一下,便觉得头皮发麻。作为当事人的他,又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温琅拉过江歇的手,替他一根根搓揉手指。她的力道要温柔的多,却让江歇好了些。
  他的脸色恢复了些,被强扯进回忆的无助感少了。有眼前人陪着,那种恐惧和油腻,消退了。
  江歇点了点头,他此前不仅讨厌暗恋,甚至讨厌过于亲近的接触。这大概也是他此前没有谈过恋爱的原因:心里的保护机制在抵触。
  温琅很心疼江歇,见他手上的泡沫足够充盈,便拉着他的手放在水下冲洗。
  “那样的遭遇,错的不是你。”温琅的话里,捎带着几分鼻音,她恨透了偷-窥并且做出疯狂举动的那个人。
  见温琅低着头,江歇把她揽进怀里。他的心在这一刻终于轻松了些,说出后,平静了不少。
  “我没事。”摸了摸温琅的发顶,江歇唇边终于浮现笑容。
  他没说出口的部分还有不少,比如他为什么唯独不排斥温琅。
  当他在巴哈马的海边见到温琅,她脚踩在海边。海砂粘在她脚上,明明看起来并不整洁,可无论是她笑容的弧度,还是澄澈的目光,都让他觉得干净,毫不讨厌。
  眼前这个人,从乍一出现就是最好的,丝毫没有让他产生排斥的感觉。
  也许从那一刻便注定了一切,温琅是他的独一无二。
  “我们回家吧。”温琅把眼泪憋了回去,见江歇眼里温柔,她心里好受了些。
  这个人以后由她守护,总有一天能让他不在再被往昔困扰。
  回程的路上,因为未知原因堵车。江歇坐在驾驶位,看温琅正撑着下巴看他。
  她的双眼亮晶晶,纯粹到仿佛能看到倒影。
  “我也有问题问你。”江歇说着,想起尚未解疑答惑的部分。
  “是什么?”温琅拧开一瓶水,递到江歇手中。
  “我收到了你大学期间寄到我德国家中的信。地址,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和母亲刚刚到达德国,担心被家族争斗影响,对谁都没有透露。
  所以江歇一直都很好奇,眼前人是如何知晓的。
  窗外霓虹闪动,江歇的侧颜在五彩的灯光下更为深邃。温琅看着他,带着几分不情不愿开了口。
  “还记得你高三毕业,送骨灰回来的那个夏天吗?”温琅的回忆跳回到那个疯狂的晚上,那是她唯一一次见到江歇喝酒,自然也见识到他酒量到底有多差。
  “然后呢?”一开始温琅皱着眉不愿回忆,可后来,却明显红了耳朵。江歇伸手摸了摸,柔软而滚烫。
  “后来你喝醉了,我不放心就跟出去看了。”其他人都觉得一瓶啤酒根本没什么,正要奔向全国各地的少年少女们,心里激动,自然无暇顾及默默走出包厢的江歇。
  是温琅看出了他的反常,一步步跟上。
  他喝醉从脸上看不出来,但当他绕着KTV所在街区又转了一圈后,温琅笃定,眼前人这会儿已经晕了头。
  心跳如鼓的温琅,咬着牙走到江歇身边。见他快要摔倒,便连忙拽住了他的袖子。少年带着淡淡的啤酒味,顺势抓住了女孩的手腕。
  “你要送我回家?”话是江歇说出口的,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虽然他看不清眼前人,却还是感觉得到,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温琅鼓着勇气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些颤抖:“我送你,你告诉我地址。”
  江歇闻言,点头。他依旧抓着温琅的手腕,仿佛这样更舒服。醉酒的人,并未意识到他正在做一件多么亲密的事。
  “所以你看,其实我那时候就已经舍不得放手了。”前面的车往前挪了挪,江歇连忙跟上。没开出多远就又停下,他拉下手刹,笑着对温琅说。
  “何止是舍不得放手。”说到那个被蚊子疯狂袭击的晚上,温在突然觉得真是便宜了眼前人。
  那个晚上,江歇拉着温岚的手,继续绕着街区转圈。口里重复着他德国家的地址,后来还强势地要求不懂德语的温琅挨个字母背诵。
  “你说了上百次地址,然后告诉我说你一个亲人都没了,这地址说起来也没什么意义。无论是节日,还是你的生日,都不会再有人给你写信寄礼物。”温琅看着眼前的江歇,脑海里不由出现了年少时期的他。
  那是他唯一一次在温琅面前展现出脆弱和孤独,深入骨血。
  江歇看温琅情绪低落,便伸手扣住了她的后颈:“我还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吗?”
  他是真的不记得,但却感谢十年前的自己。如果不是他无意把地址给了温琅,他可能根本收不到那么多她悄悄给予的惊喜。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温琅不由躲避江歇的眼睛:“没……没做什么了。”
  她才不会说,江歇还让她摊开手掌,一次又一次在她手心写下地址。那种酥痒而亲密的触感,温琅好像现在还能想起。
  道路恢复畅通,江歇收回手,他目视前方:“如果有一天我带你回我德国的家看看,你愿意去吗?”
  想起他不知晓的往事正被一片片补全,江歇心里暖了起来。他真不知道,坐在他身侧的这个人,还要带给他多大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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