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心而已》第1/2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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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食记

 

  庭下,众多徒孙面面相觑无言。老者的手艺及对食的见解已非常人所能及,门下拜师弟子虽不下数百,却难懂他对“食”之心思。
  众人垂首思考。过了半晌,仍难解其意。
  “答不出来,要你们何用!净是一群废物!”老者动怒了。
  “不过唯心而已。”忽地,门外走进一女。
  老者惊讶起身,细观此女。此女年约十七、八岁,貌美而清冷,浏海往后梳起,全身上下不论脸蛋、衣衫都显异样的干净。
  “你……”他从不收女徒,更少让女子进堂。
  “不过唯心而已。”她重复,唇畔逸出淡笑。“厨者,唯心而做;食者,合心而用。您岂会不知?”
  老者惊讶更甚,双手微颤。“你……你是谁?”
  女子环视庭内众徒,但笑不语。





第一章

 

  “是啊,余恩,你不知道他们待我有多好。你早上卖粥,下午上山采野菜,他们见我一人在家无聊,就陪着我说说话。昨儿个晚上小翠还拿她娘做的大饼过来,你记得吗?”一提到朋友,苗冬芽原本惺忪的眼便有了几分光采,外头冷风袭来,她缩了缩肩,拉紧身上的披风,避进厨房的内门。
  “是吗?你……你有朋友也好,就不会寂寞了。”她结巴道。
  “余恩,现在就要出门了吗?天还没大亮呢。”
  “现在正好,再晚点就迟了。”
  “那……”掩住小嘴打个呵欠。“我想陪你一块去卖粥,好不好?”
  “不好。你不是还想睡吗?先去睡,你醒了,我也回来了。”明知这样的对话每天都要上演一遍,厨房内的女子仍不厌其烦的重复。
  “可――可是……”确实想睡,想睡极了,就连方才也是见了余恩的床位是空的,才勉强起床摸索到厨房来。没有道理让余恩辛辛苦苦的工作,而她却还在睡大觉;何况她一天里几乎没跟余恩说上几句话,好寂寞啊……
  “你去了,依你的容貌,怕会有人来惹事生非呢。”女子最后将凳子一块叠进推车上,试推了几回才适应重量。她向冬芽淡淡的笑了笑。“回去睡吧,免得大师兄回来了,找不着人。”
  迟疑了下,冬芽点头,回以嫣然一笑。“嗯。”半睡醒的笑颜光彩夺目。即使长年相对,女子仍看呆了会,才转身缓缓将推车推出屋外。
  “小心点,余恩。”冬芽在她背后低喊,声音悦耳动人。
  女子没再回过头,走出破旧的小屋,推着沉重的车子往械内大街走去。
  她的背影是娇小的,穿着深蓝色的粗衫。天色淡亮,冷意更重,没再加件外衣是因为煮粥时穿着厚重不方便。
  城内大街上两侧的店门是关着的,街上却渐渐聚集了一些人,大半是低阶层的工人或以摊营生的小贩。
  “苗姑娘。”低沉的男声叫了她。
  她的脚步未停,侧身向走在她身后两步的男子微微点头。
  那男人是她的老主顾,一年来风雨无阻的,每日天未亮必走回城内,顺道来街上吃早饭。有几回上山采野菜遇见了他,他也只是微微一笑向她颔首,当是打声招呼,她猜――他上山是去那间半山腰的寺庙。
  他的相貌看似粗犷,却不失俊朗之色,然而他的脾气温和,与外貌一点也不相搭。一年来,他左手执着佛珠,偶尔看他拨动几下,她暗地还揣测他应是修行的居士。
  会这样猜,除了上述原因之外,主要还是见他有时跟其他来客聊天时,以佛喻人。这样年纪轻轻就当了居士,背后定有原因;她虽不知缘由,但也从旁人的对话里知道他姓聂,在家中排行老七。老七哪,那表示他家中人口众多,不似她,只有冬芽一个妹妹。
  “小心!”车轮被石砾卡住,余恩往后面跌了下去;他轻轻托住她的背,只手微微使劲推了车子一把。
  “谢――谢谢。”她吓了一跳,连忙垂首向他说道。
  他也不吭声,仍然跟在她身后缓步而行。
  大街药店前是她的卖粥之地。她将车停下,暗地轻吐口气。每天推着沉重的车子着实累得她两只臂膀酸痛不已。
  在她忙着将担子挑下地时,那男子顺手替她将板凳一块拿下。
  “还得等一会儿。”她说,忙碌起来。
  “无妨。”
  “还是照旧吗?”
  “嗯。”
  一年来的对话重复,他似乎也不觉得无聊或者厌烦,就坐在那里静静的等着他的早粥。
  是曾觉得有些奇怪;一个人的口味再怎么不变,也不可能一年内吃同样的粥菜。放眼大街上多得是各式各样南北口味的饭菜,即使他茹素,但怎能忍受不变的菜色与味道呢?
  “聂公子,”工人聚集了几个走来,笑脸迎人的。“好早啊,每回咱们以为够早了,偏偏总瞧着你更早。”
  聂七温和扬唇,并不答话。
  “苗姑娘,咱们三碗野菜粥,什么小菜都行,可别忘了你自制的酱菜。”工人叫着,在板凳上坐了下来。
  她也没答话,点点头当听见了,忙着煮粥加料;一阵冷风吹来,让她缩了缩肩。
  “你不冷吗?”聂七忽然问道。
  见没人答话,她抬起脸楞了楞,才发现他是在跟自己说话。
  “还……还好。”
  “你穿得倒挺单薄的。”
  他今天似有谈话雅兴,一时让她适应不过来,又停顿半晌,才答道:
  “穿着厚重,不易煮粥。”
  “那若因此得了风寒,岂不是更不容易工作吗?”
  “公子请安心,我从小身子骨奇佳,未曾得过风寒,若一有微兆,绝不煮粥。”她以为他是担心食用者的卫生问题。
  他看了她一眼,不再问话,只是静静注视她的身手。
  余恩暗松了口气。她不善说话,更不爱旁人将焦点落在她身上。一年来,他的话不多,吃完了便走,会再见面也是隔日清晨。虽然习惯了他的存在,但那并不表示也习惯了与他聊天。
  未久,温热的米粥端到他的面前,配着一碟野菜、一盘豆腐干及她自腌的盐荀干。
  “苗姑娘,每天到你这儿喝粥总要喝上个三、五碗才饱,你有没有考虑白米饭?一碗就饱,方便又省事啊。”工人随口说说。
  余恩又停下动作,沉吟一会儿,才低声解释:“粥中有油,在早上吃,对胃肠极佳,一旦消化了,也会引起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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