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他!》第34/104页


  “殿下怎么知道?”
  李齐慎极轻地嗤了一声,开口却很平静,语调甚至称得上温柔:“是兰陵萧氏的人,不必在意。不过性子不太好,还是避开为好。”
  “……哦。”谢忘之回想起当时的情况,点点头,低声说,“那没有别的了。”
  “好。”李齐慎应声,“那听我说?”
  谢忘之连忙应声,心底却有些忐忑,不自觉地攥紧袖口:“我听着。”
  李齐慎微微一笑:“你看过什么传奇?”
  谢忘之万万想不到他会挑这个话题,绷紧的心弦骤然松下来,居然也笑了一下。她其实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但提及传奇,能说的话反倒多起来,背靠着门慢慢打开了话匣子。
  双方能说的话多起来,李齐慎嗓子不舒服,说的话少,偶尔开口也很克制。更多时候是谢忘之絮絮叨叨,说些有的没的。但她很开心,分明是初次和少年隔门交谈,开口时却像是经年的旧友。
  四面寂静,女孩背靠着门,仰头看着漫天飞雪,身旁的行灯兀自燃烧。门里的少年也背靠着门,漆黑的发梢在地上盘曲,殿里点的灯烧出暖黄的光,透过门窗映出去。
  细雪渐停,靛蓝色的天幕上居然隐约亮起了几点星辰。
  “……后来娶了龙女的书生就做了神仙,还把丹药赠给以前的好友,然后那个好友也不知踪影。”谢忘之轻轻地给传奇收了个尾,“就这样。”
  “果然是仙人赠丹。”这故事挺美,李齐慎却没什么触动,不咸不淡地应声。
  谢忘之呼出一口气,借着行灯的光看院子:“……呀,雪停了。我该回去了。”
  “好。”
  “那我先走了,殿下也休息吧,注意身子,风寒再重就不好了。”谢忘之提着行灯起身,拍拍披风。
  “嗯。”
  明知道对方看不见,谢忘之还是笑了一下,好像站在那少年面前。外边冷,她却觉得眼下那一块微微发热,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莫名其妙地说了句没必要的话:“殿下,外边的雪积得很厚。”
  “我知道。”李齐慎其实没懂,“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倘若您没有风寒,这时候能出来看看雪就好了。”谢忘之说,“雪刚停,等到明早再看,就不一样了。”
  “是。”
  李齐慎说话一直清清淡淡,谢忘之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何况夜深,在外边站着实在不好。她知道该走,却好像又有点舍不得:“……殿下?”
  “怎么?”
  “……啊,我今儿做了碗银耳羹,托人送过来的。”谢忘之攥紧行灯的长柄,指腹压得都有点疼,她却没感觉,兀自低头,睫毛轻轻颤着,低声问,“殿下觉得……如何?”
  喉咙里甜腻的感觉霎时反上来,李齐慎强压下去,咳了一声,昧着良心:“……还不错,我挺喜欢。”
  “喜欢就好。”谢忘之忽然又欢喜起来,不自觉地靠近门,像献宝一样,“我还会做别的甜汤。既然殿下喜欢,那我再给殿下做。”
  李齐慎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自己若是真天天喝,就凭那多加的糖,早晚要送他去见祖宗。
  但他不好拒绝,沉默片刻,认命:“多谢。”
  “……嗯。”谢忘之哪儿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抚过行灯,轻声说,“那我走啦。今晚叨扰殿下。”
  “无妨。”
  谢忘之再应了一声,拢紧披风,稍稍提起裙摆,踩着铺在地上的雪原路返回。
  李齐慎靠着门听了一会儿,确定外边没声了才起身,忽然推开门。
  夜里的冷风猛地涌入屋里,吹散了银丝炭烧出的果木香,反倒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李齐慎站在门口,看着天幕上稀疏的星辰,砖石地上铺着积雪,白亮如同银霜。
  “是啊。”被风吹起的发梢落回原处,他轻声感慨,“等到明早……就不一样了。”
  **
  答应人的事儿要做到,第二日谢忘之照例钻进厨房,想做碗甜汤送过去。刚把绿豆泡上,正殿那边却来了个小内侍,说是替七殿下传膳,想要吃口咸的。
  既然说了要吃咸口的,谢忘之也没辙,只能放下绿豆,换个东西做。恰好厨房里有新捕的鱼,刺多,肉却肥,清蒸或许会腻口,挑刺也麻烦,还不如做成鱼丸。
  谢忘之打定主意做碗鱼丸汤,当即卷起袖子,一条鱼对半摊开,着手开始片鱼片。
  她刀工一般,胜在耐心,一点点拆刺,片出来的鱼肉有模有样,厚薄均匀,看不到一点鱼油。
  片了大半条,背后忽然冒出个声音:“这是做什么?酸汤鱼片?”
  谢忘之一惊,刀差点切到手,她往后一看,看见是崔适,记得这个眉眼风流的郎君是七殿下的伴读,松了口气:“……吓死我了。郎君怎么来厨房了?”
  “有点饿,今儿没吃早膳。”崔适摸摸鼻尖,“我能提前点个吃的吗?”
  边上备菜的厨娘点头:“您想要个什么?”
  “有什么煮什么吧。”崔适不挑,“最好做个汤,放点胡椒,我搭面饼吃。”
  厨娘应声,他的视线又落回鱼片上:“你还没说呢,这是什么?”
  “我想做个鱼丸青菜汤。”谢忘之不瞒着他,“七殿下说想吃咸口的,刚好有鱼,做起来也不麻烦。”
  崔适敏锐地感觉不对,拉长声音“哦”了一声:“七殿下?”
  “……对啊,七殿下。”谢忘之直觉不对,但又不知道哪儿不对,茫然地点点头。
  崔适盯了一会儿,又长长地“哦”了一下。
  谢忘之被盯得浑身发毛:“……郎君?我是哪儿不妥吗?”
  “没有。”崔适哪儿能把看热闹的心思说出来,状似无意,“我就是想问问,你和……”
  他差点把“长生”两个字顺嘴说出来,转念觉得不妥,不能再陌生的小娘子面前随便提小字,硬生生换了个字,“……和他很熟?”
  “不熟悉啊,只说过几句话而已。”谢忘之本能地想回避,“您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崔适赶紧否认,“我就是想问问,你觉得,七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问我呀?”
  “就是问问嘛。随便问问。”崔适不肯饶。
  谢忘之一抿嘴唇:“那您觉得呢?”
  她平常说话语调软,声音也轻轻柔柔的,听着像是好揉捏的团子,这句却硬起来,听不出生气的意思,但一看她的神情,嘴唇紧紧抿着,显然是有点恼了。
  崔适暗道不妙,光想着看热闹,没注意到问得太紧,反倒像是逼问了。
  “七殿下嘛,温文尔雅文质彬彬。”他信口胡说,没好意思再在厨房里杵着,道了声别,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莫名其妙。
  谢忘之懒得理他,把片出来的鱼片放进碗里,用小木锤轻轻捶打,鱼片的纹理渐渐散开,在木锤下一点点变作细腻的鱼茸。
  鱼茸越细,做出来的鱼丸嚼着越好,谢忘之耐心地锤着,漫无边际地想着昨晚雪地里的夜谈,还有窗背后那道漂亮的剪影,顺道想起了崔适先前说的话。
  温文尔雅,文质彬彬。
  圣人言君子才会这样,温雅得恰到好处。
  谢忘之忽然心头一颤。


第38章 翻窗
  清思殿的七殿下是真大方, 谢忘之不过一个尚食局的小宫女, 到了殿里,炭是银丝炭,烛是白蜡烛, 独居的屋子布置得和她在谢府的闺房也没太多出入。她莫名其妙, 但都这么多天了,当时没问,再问就显得矫情, 只能略有些忐忑地住下去。
  不过这蜡烛是真的好,点一夜也不晃眼睛,谢忘之这几天都借着烛光绣荷包, 到今天两个荷包都只剩下收尾的一点, 并不觉得眼睛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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