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平宫事》第2/53页


  想了想,便正色道,“你们今日初到,一切俱不熟,该是好好休息,我也不与你们说太多。各人的院落安总管都已经安排好了,待会儿使唤侍从们把行李物什收拾过去。各人除带来的贴身小侍外,其余随从一律遣送回本家。府里另拨每人四个一等大侍,八个二等侍从,八个三等侍从,并洒扫使应。这府里的规矩,日后自会有人与你们细说。”
  “都下去吧。”总结道。
  正打算忽视一众失望的眼神,先行离开。忽听得有人喊道,“殿下留步。”
  回头,正是刚刚看过的第二个男子。
  “臣侍……”
  语一出口,不仅他有些尴尬,颜莘也被这个雷劈到了。
  到目前为止,颜莘便只有舒芷一个男人,而舒芷不过是房里的人,只能自称“奴才”。说得久了,颜莘自己也习惯了。
  不想今日却突然有人自称“臣侍”,鲜明地昭示了你颜莘已经是拖家带口的人了。
  只得硬了头皮,“什么?”
  “臣侍……”说话的人又重复了一遍,口气却强了点儿,应该是有些习惯了。
  “教引公公说臣侍几人初来这几日便要先到殿下书房服侍,臣侍想知道什么时候……”
  话一出口,几个人一齐抬头看向颜莘,眼睛都亮亮地。
  “哦,安总管安排吧。”想了想又补充道,“再过几日。”
  一旁的安乔忙欠身,道,“臣知道了。”
  几个人眼里均黯了黯,只那一个眼里又一丝银色闪过。
  颜莘想叫他抬头仔细看看,却忍住了,还是日后私下里再问吧。

  庭院深深深几许2

  拔下头上最后一根长簪,一袭青丝铺泻下来。
  身后,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撩起发端,替她解下衣结,又缓缓褪下外袍,只剩里面一套月芽白纱衣裙。
  许是幼年时吃了太多苦,看透了世情,舒芷一直是个淡淡的性子。
  府里的下人们都觉得他待人冷冰冰的,难于相处,虽说是殿下宠着的人,可也忍不住背地里暗暗地埋怨几句,一来二去,竟也传到了颜莘耳朵里去了。颜莘着恼了,令传下去,谁再敢在背后议论舒芷的不是,一定拿来割了舌头。
  这才堵了众人的口。
  颜莘自己知道,虽然她不喜欢曲意逢迎,却会敛着性子屈就自己,更何况不多与人结交也不致生事,便对他的孤僻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常常会借着欢好的机会逗逗他,日子久了,只有两个人在的时候,偶尔也能笑语几句了。
  此刻,舒芷转到她前面,正要跪下去解她裙上的环佩。颜莘却一手将他拉起,往后面推,直到把他推坐到榻上,自己便也一侧身,坐到他腿上。
  舒芷怔了一下,伸出手去,揽住颜莘的腰,将头靠到颜莘肩上。
  颜莘凑近他脖颈,轻轻在他耳边吹了几口气,调笑道:“芷儿,你有多久没侍寝了?”
  舒芷不语。
  颜莘抬起脸,鼓励地看进舒芷的眼睛里去,直到脖颈开始透出点儿红色,才小声地回答:“回殿下,有三日了。”
  “嗯……”颜莘的小手开始不安分了起来。直往他的衣襟里滑,压低声音,“唔,那有没有想我啊?”
  “……”
  “我的芷儿可不能再总是这么腼腆,”颜莘又凑过去,在他脖颈上狠狠地种了几颗草莓,这才意犹未尽地抬头轻笑道,“府里的人多了,时日久了,爱显的就把你压下去了。”
  正想再逗他几句,也顺便表表心意,开解开解他,却眼瞅着他眼圈开始泛红。颜莘心念一转,只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站起身,往里面走。
  贴身小侍元瑶带着几个人忙来忙去,烟雾氤氲得把他们的身形都模糊了。
  人走来走去,颜莘有些烦了,就命人都下去,只自己一个趴在池边,由着水里的温暖包裹着,散去一天的劳累。直舒服得叹息了好几声。
  年前她便已经开始摄理朝政了。
  最初世宗不过期望她还能对付一些没太复杂的事情,或者说插手一些不是那么难以平衡的利益。而自小便赌气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的她,果真动起手来,才发现有很多东西,很难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有些事情实践出来,会和理论上有很大差距,不仅达不到预期的效果,还会徒然增加负担;更多的时候,内阁合议的结果,颜莘并不是都能接受,用与不用,又成了难题;而官员们私下结伙、互相攻击、以及无处不在的官场潜规则,更是按下葫芦起了瓢,让人疲于应付。
  但最恼火的却是因为久居深宫,碍于见识有限,对于无法预测后果的有百利无一弊的事情,不敢放手去做,白白耽误了无数好机会。
  幸运的是在世宗为颜莘精心挑选了几位好老师――太傅、太师、太保,她们均是恩科学士,民间出身,苦读成才。在他们的教导下,颜莘自小便深知民间疾苦,心忧天下。再加上她冰雪聪明,一点便透,摸爬打滚了半年,竟也把大部分朝政事务打理的头头是道。
  到后来,小小年纪,竟早早地在朝臣中立了威信,得了交口称赞,世宗更是喜出望外,索性将大部分朝政放心地交给她,而自己除去上朝,竟也大部分时间不再露面了。
  今日朝上,由世宗下旨,大刀阔斧地擢了两位侍郎水凝和乐千山为中书令和侍中,原内阁首辅莫玄素改任尚书令,三人平起平坐。就此相权一分为三,对于朝廷诏书,需由三部副署,否则退回。
  如此便使三部相互牵制,却又互不统属。不仅更改了百年来相权独大的局面,也解决了头疼已久的难题,今后朝堂上必然会平稳得多。
  这是颜莘理政以来做的最大决策,自己在朝堂上也和一群反对派们着力辩驳了好一阵子,最后也总算通过了。
  其实颜莘最初最担心的是前丞相、现尚书令莫玄素反对。
  这种分权手段对她来说是极为不利的,不知为何,今日她却任一众人等发言反驳,只不出一声。这个决议轻易得以通过,与她的“故意放水”是分不开的。
  想来想去,最大的可能性,应当是她极宠的独子、德侍君的嫡亲侄子、名叫莫璃的,作为这次那四名侍书之一,被送进了我太子府吧。为了儿子,也是为了自己的将来,得罪了我这将来的储君,可是不划算。
  再者这算是与皇家联了姻,退了首辅不仅不会尴尬,连带着一向不太得母皇宠的德侍君脸上也光彩。
  “殿下。”舒芷柔柔的声音打断了颜莘的思绪。
  他已转过了隔断的屏风,正拖着曳地的丝袍,手里捧了皂角、毛巾的,赤裸了玉足,踏在砖面上。
  “下来吧。”
  身后一片水声,颜莘依旧闭着眼,只伸出只手去,由着舒芷将手放入自己手里,把他拉到身边。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舒芷呆呆地看着她的侧影。
  殿下早上退了朝便被陛下留在御书房,中午很晚才回来,回来之后又批了许多折子,一定很累。
  她好像睡着了。
  但他知道她是清醒的。她随时会像往常一样,回头问他,今日里想做什么,又都做了些什么。
  她精致的五官都迷蒙在一片薄雾里,只有凝脂般的香肩露出水面,也不是那么清晰可见。可能是水有些热了,自己竟然有了些血脉贲张的感觉。
  忽然想到下午新进府的那些与他年纪相仿,又美貌多情的男子,他心里又凉了下去。
  他们的家世都比他好,他们都会不惜一切地夺取殿下的宠爱,他们现在虽然默默无闻,但不久,他们中的每一个都会成为所有男子称羡的对象,最好的那个终将会父仪天下。
  而自己呢,自己只不过是她房里的人,不仅现在是无名无姓,将来也不会有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以后殿下那美丽的笑,那对他的好,都将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了,他必须要和许多人一起分享她,自己得到的,可能仅仅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殿下会有很多侍寝的男人,那是早晚的事,他能接受。
  她毕竟是天之骄子,是大慕未来的帝皇,本来就不可能是他一个人的,这些他也明白。只是他小心地,近乎卑微地祈望殿下永远都不会忘了他,哪怕只有心里那么一处很小的角落属于他,就像她每日里絮絮地问一些她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她眼里的笑意每每都能到达自己心里,都会让他暖暖的。
  舒芷爱这种温暖,就和他爱颜莘一样。失去了这种温暖,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能有勇气活下去。
  “怎么哭了?”颜莘突然问。
  舒芷忙伸手,把眼泪拭去,抬头正撞上殿下那一双精雕细琢的眼睛,隔着氤氲的水汽,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眼睛里……东西……”
  “让我看看,”颜莘把脸凑过来,半是认真半是玩味地看了看,“我给你弄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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