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谋不轨》第131/171页
脖子上的窒息感稍弱,他开始绝地反击。
不算窄的房间内,一场绝命的格斗在无声中展开:沉默的凶手一次次发动攻击,他招招险险躲,最后两人在搏斗中逼近茶几,靳正言顺势抓起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先是反脚一踢凶手膝盖,对方一声闷哼屈膝之后,他抓紧机会猛地侧身,下手就是利落地几刀进出。
刹那间,温热的液体浇灌在了他的身上,他手中抓着的身体渐渐无力反抗,最终缓缓瘫软在他的脚边。
扔了刀,靳正言先是掩了门,才打开屋内的灯。
昏黄的水晶灯亮起,设备齐全的崭新客厅内,最中央躺着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男人腹部还在汩汩冒血,身体蜷缩在地上一抽一抽地,几十下之后,才逐渐在血泊中变得僵硬。
靳正言看一眼地上的尸体,无声地扯掉领带,脖子上被细丝勒过的地方依然火辣辣的――他以为跟这三天来经历过的数次暗杀一样,今天算是暂告一段落,于是拿起茶几上未开封的矿泉水灌了一口,准备先去浴室洗个澡,再出来收拾尸体。
哪料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兹啦一声,是防弹玻璃被震碎的反应声,尽管没有听到开枪的声音,但常年养成的敏锐直接让他下意识屈身闪躲,却依然被破窗而来的子弹穿进手臂!
是消音的远程狙击。
“唔!”手臂痛到钻心,靳正言此刻终于反应过来了,自己是在别人的枪口之下。
在下一发无声的子弹来临之际,他急忙忍痛捂住中弹的手臂,颤抖着手关了公寓内的灯。
公寓内恢复了平静的黑暗,他藏身在沙发之后,平复着激烈的喘息。
借着沙发为掩体,靳正言摸到了客厅桌上的电脑,他因为剧痛而颤抖的手在键盘上几下跳动,电脑屏幕上立刻出现了公寓热感监控的简图,上面无数绵密的热感红点,能让这世上所有自诩身手不凡的人感到绝望。
东北角,西南角,正东方,正北方……整间公寓内,几乎每一个可能出现的死角,都在对手的狙击范围之内,他无处可藏。
生平第一次,处在这样绝望的危机边缘,靳正言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当日一时冲动,一巴掌扇醒了沉睡的魔鬼――他想过所有的可能,政治陷害,仕途打压……可现实却是这样的简单而粗暴。
沈思安要他的命。
没有阴谋,没有算计,那个男人就只是用这种纯粹而利落的方式,要他一条命而已。
手臂上血流越来越多,靳正言呼吸混乱,意识到今天自己很可能会命丧于此,汗水湿透了背脊。
此刻,黑暗中却突然传来脚步声,噔,噔,噔,他立刻绷紧了呼吸,以为是又一名杀手,急忙伸手想要够过不远处自己掉落的配枪。
结果不等他将枪拿到手,那个清脆的脚步声骤然拉近,一杆黑洞洞的枪口抵上了他的太阳穴:
“将手挪开,别乱动,缓缓转过身站起来。”
女人冷静且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来自他的后方。
下一刻,公寓内突然亮如白昼,刺目的灯光让靳正言眯了眯眼,目光聚焦的时候,就看到近在咫尺拿枪指着自己的庄浅。
黑衣,黑裤,黑头发黑高跟,她容颜清冷,几天之内纤瘦得像是变了一个人,靳正言紧张地瞥了眼电脑监控,上面的红点们依旧还在――那些暗处的狙击手依旧还在。
现在灯光亮堂,他成了现成的活靶子,无一丝逃生的可能。
同样也是在灯光亮起之后,庄浅才猛地发现异样,反应过来鼻翼中那种浓烈的腥味是什么――她的目光扫到满地的血,看到血泊中的尸体,看到眼前手臂中弹的男人……脸色大变。
“你杀了人?”庄浅握着枪的手狠狠用了力。
“小浅,你别怪我,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靳正言目光陡地沉了下去。
下一刻,他握着伤口的右手突然松开,在她还处于震惊之际,一个手刀,狠狠砍向她带着旧伤的右手腕,庄浅吃痛一声闷声,靳正言突然扑身将她压向了沙发,一只手夺了她的枪,身体紧紧压制着她。
“放手!你放手!”
庄浅激烈挣扎,两人在沙发上不可避免地动起手来,身影交晃。
果然,很长一段时间,暗处的狙击手都没了动静。
☆、第090章
沙发上,两人交手激烈。
庄浅毫不怀疑,若非靳正言此刻手臂重伤,她根本连短暂的喘息时间都没有,在他又一次精准锁住她手腕的时候,男人带着急切的声音响起在她耳边,“我不想伤害你,你也别逼我,现在按我说的做――缓缓站起来,朝门口走。”
庄浅没有动作,只是目光近距离盯着他,死死的。
很久,她才声音沙哑地说出一句话,“我风衣外套的左边衣兜里,还有一把勃朗宁手-枪。”
靳正言脸色一变,下意识伸手去捏她的包,然后动作一下子僵住。
她说的事实。
“就在刚才,你对我步步紧逼的时候,我有无数次掏枪杀了你的机会。”庄浅语气平淡,没有悲戚,没有失望,只用那种毫无波澜地声音问了一句,“我没有掏枪,因为我不想变成视人命为草芥的变态――可是因为什么,让你变成这样了?”
她的目光落在房间中央那具魁梧的尸体上。
闻言,靳正言禁锢着她手腕的力道渐松。
庄浅轻轻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沾染着鲜血的沙发上,两人面对面坐着,她声音低哑,“当日我的婚礼被砸,你的表现无可挑剔,却又偏偏漏洞百出,我不是蠢,我只是找不到怀疑你的理由――破坏我好不容易求来的安稳,你能得到什么?你已经万人之上了。”
“万人之上?”她这话一出,靳正言终于有了反应,像是从她口中听到了一个毫无笑点的笑话,回道:
“庄浅,你总以为全世界就你可怜,自私到巴不得所有人都顺着你,是,你的确可怜,但你的可怜不值得炫耀,那些被你当踏脚石踩到泥里的人,那个你口中‘万人之上’的我,才是真正的‘可怜’。”
庄浅被他语气中的嘲讽刺激道,抿了抿唇声音泛冷,“不必为你自己的不择手段找借口。”
似乎是她此刻固执的模样愉悦了他,靳正言突然沉沉地笑了起来,未受伤的那只手朝她伸出――在庄浅紧张防备的目光下,他的手掌却只是轻轻落在她的发梢,他缓缓凑近她耳边,含笑道,“没有什么借口,如果一定要找一个借口的话,那大概就是……我见不得你好。”
他说,“我见不得你好,见不得你因为一个不择手段的男人而过得好。”
“你简直丧心病狂!”庄浅忍了许久的怒气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她狠狠一把拂开他的手,“从我跟你第一次见面起,我对你从没恶意,甚至经历了上次程顺安事件之后,我一直在心里暗自感激你,当你是可以共患难的朋友……我把你当成我的最后一条退路,你却将我所有的出路一并堵死!”
话到后来,庄浅情绪失控,脑海中无数画面尽数炸开,那一场令她一辈子都会噩梦的“婚礼”再次浮现在眼前,让她揪着沙发皮的手都忍不住颤抖。
最终她使劲推搡了他一把,带着哭腔大吼,“靳正言!你为什么要毁了我千辛万苦得来的圆满!”
圆满?
她这样的措辞,让她面前的男人疯狂大笑。
笑她的愚蠢,笑她的自欺欺人。
“你何曾给我留过退路?”靳正言从沙发上爬起来,已经完全不在乎是否暴露在暗处狙击手的枪口下,他手臂上血流得正欢,此刻居高临下,盯着她的眼神几近疯狂:
“是你让我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权利’,让我感受到了被无数人畏惧的兴奋,却也让我暴露在所有人的明枪暗箭之下――小浅,要玩权利的游戏,如果不能逆流而上,那结果就是覆水而死。”
“你强词狡辩!”庄浅紧捂住耳朵不愿再听,“你已经疯了!”
“狡辩的是你!”靳正言突然大力握住了她的肩膀,两人距离陡然拉近,他俯身遮住了她前方的光线,那双从来静如止水的目光中,此刻盛满了怜惜与同情,他一字一顿,魔音一样直击她心底:
“醒醒吧,狡辩的是你,小浅。”
庄浅拼命摇头,使劲推搡他,这时候男人的力量却强大得惊人,靳正言仅凭一只手就将她压制在了沙发上,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任凭她怎么都摆脱不掉――
他说,“小浅,你已经病了,病得很严重,只是你自己没有发觉。”
他说,“你父亲的死,母亲的死,到后来的众叛亲离,造就了现在可悲惊怯的你――你害怕面对内心深处那个荒芜的自我,疯狂想要得到,却又偏偏什么都没有――
他说,“小浅,你没有办法爱人,嫁给沈思安也治不了你的病。”
他说,“沈思安不是你的良人,是拉你下地狱的魔鬼。”
……
他还说了很多,用一种负面倾泻的方式,敲击得庄浅心脏猛抽,最终,她挣扎反抗的力道一下子被抽尽,喉咙中发出几不可闻的呜咽,“你疯了,靳正言,你已经疯了……”
她身体止不住地颤抖,靳正言无声地抱紧了她,用那双染血的手给她擦眼泪,却不小心沾了她满脸的血,他蹭着她的脸小声道,“你看我现在血淋淋的手,很吓人对不对?可你要嫁的那个人,他给你擦眼泪的手,安抚你的手,拥抱你的手,比我这双手更鲜红、更恐怖……”
靳正言不甘心,声音绝望而苍凉,“成王败寇,我没有错,我只是输了而已――可我从没想过真要伤害你。”
“你在撒谎!你没有证据!”庄浅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揪着他的制服大吼,“你什么证据都没有只是在信口雌黄!你配不上这身警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