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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要起来,赵恒抱着不松手,宋嘉宁往上使劲儿再被镇压回来,不可避免地蹭到了他,顿时感觉更明显了。宋嘉宁再也掩饰不住,羞得用《史记》挡住脸,底气不足地劝他:“王爷,就要开饭了……”
  书突然被抽走,宋嘉宁不期然地对上了他神仙似的俊脸,他若无其事似的,宋嘉宁做不到,钻到他怀里不给他看。赵恒虽想,却有分寸,食指摩挲她露在外面的脸蛋,低声道:“想家?”冬日的百果园就是一片荒地,她去那里,只能是为了一件事。
  心事突然被他戳破,宋嘉宁愣住了,然后慢慢地点点头。如果王府有一堆事需要她管,她没空想家,如果国公府离得太远,她知道想也是白想,便也不会想家,可两府离得这么近,近在眼前,宋嘉宁就管不住自己的心。
  她很羡慕三姐姐云芳,嫁在京城,每个月都可以回几次娘家。
  “每月十六,可去一次。”赵恒抬起她下巴,看着她水润的杏眼道。
  宋嘉宁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寿王府应酬极少,逢年过节只与楚王府有礼尚往来,其他王府、朝臣基本没有联系,包括新年宴请,寿王都不会去。宋嘉宁已经做好了没事再也不回娘家的准备,未料寿王居然许她每月回家一次!
  “王爷真好。”宋嘉宁高兴地抱住他脖子,眼睛水汪汪地望着他,他给了她那么大的赏赐,只要他想,她绝不劝阻,全都听他的。
  赵恒不急这一顿饭的功夫,攥住她手腕,反过来哄她:“先吃饭。”
  宋嘉宁错愕,跟着就见头顶的男人,难以察觉地笑了下。
  宋嘉宁恼羞成怒,推开他逃了出去,故意绕到他对面跪坐着,扬声喊丫鬟,今晚就在东次间用饭了。饭后宋嘉宁下了地,穿好鞋子要去帮他,却见男人已经站好了,宋嘉宁红着脸扭头,转身往内室走。
  赵恒也没用她伺候宽衣,进去后直接抱起宋嘉宁走向拔步床。宋嘉宁双手抱着他脖子,看着他急色却也瞧不出端倪的俊美侧脸,宋嘉宁突然很想打趣他一句,不过最终还是吞下去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寿王喜欢急色却不高兴被人说出来呢?
  休息了一晚的宋嘉宁,今晚本来对自己有点信心的,但她忘了寿王同样养精蓄锐了一晚,因此一战到了后面她就扛不住了,苦着小脸求他饶了自己。赵恒看着她紧锁的眉头,无奈叹气,简单几次便结束了。
  “太娇了。”事毕,他抱着她,亲她耳朵。
  宋嘉宁抿唇,明明是他的问题,可见男人太雄伟也不是什么美事。
  ~
  五皇子的病一直没好,冯筝提前一日给宋嘉宁送了信儿,约好一块儿进宫探望。
  十九这日,楚王府、寿王府的马车几乎同时抵达宫门前,宋嘉宁、冯筝陆续下车,并肩去了中宫。
  年轻貌美的李皇后进宫当年便立即获得了宣德帝的宠爱,这些年一直是后宫第一人,不然也不会才生皇子就一下子封了皇后。只是李皇后也有不顺利的地方,生五皇子时遭遇难产,在鬼门关绕一圈回来了,勉强保住了命,却被太医告知坏了底子,这辈子可能都无法再生。
  李皇后心都凉了,万幸生下来的是个皇子。既然这可能是她今生唯一的儿子,李皇后格外重视五皇子,一直养在中宫,可谓捧在手里含在嘴中,五皇子有一点点不适,就要立即宣太医。宣德帝曾经指出她把孩子养得太娇气了,但李皇后在这点上非常坚持,宣德帝宠她,便没有再插手。
  但就在刚刚,太医们宣布了一个噩耗,五皇子这次不是普通的着凉,而是染了寒热症,所有太医都到齐了,都没有十足把握能治好年仅四岁的五皇子。李皇后不敢动儿子,扑在宣德帝怀中哭得肝肠寸断,幺子性命攸关,宣德帝同样心急如焚,再三呵斥太医院赶紧找到治疗之法。
  帝后一心系在五皇子身上,自然没心思理会前来探望的两个儿媳妇。
  宋嘉宁跟着冯筝走到病床前,终于看清了昏迷不醒的五皇子。大婚第二日宋嘉宁进宫给帝后请安,还见过一次五皇子,那时的五皇子,白白净净的,有点腼腆却非常可爱,然而现在,那个孩子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整个人瘦了好几圈,脸上是吓人的潮红。
  出宫路上,宋嘉宁、冯筝谁都没有说话,走出宫门,冯筝才悄声嘱咐宋嘉宁道:“回去之后,身上的衣裳烧了吧,这病过人,别传给茂哥儿。”
  宋嘉宁心情复杂地点点头。
  回了王府,宋嘉宁按照冯筝所说,叫双儿悄悄处理了身上的那套衣裙,然后泡了一个热水澡。沐浴出来,双儿、六儿帮她绞发,宋嘉宁背靠藤椅,呆呆地对着窗外出神。五皇子才四岁啊,那么小就染了这么重的病,宋嘉宁隐隐觉得,五皇子多半要熬不过来了……
  宋嘉宁一边留意宫里的消息,一边观察身边的男人,然后就发现,刚得知五皇子病重那几日,寿王的心情显然受了一点影响,连续几晚都只与她同床而眠,并没有行夫妻之事。素了四晚吧,寿王终于又有了兴致,一晚要了她两次。
  是兄弟,自然会担心,但不是一个母亲,担心几日也就过去了,人之常情。
  宋嘉宁看不透寿王,她只知道,寿王对她很好,所以她不想再为了前世听到的百姓闲谈而猜忌什么,继续安安心心地当她的寿王妃。
  月底这日,赵恒放旬假,清晨醒来,隐约听外面丫鬟说下雪了,再看看旁边酣睡的王妃,赵恒破例没有去前院练武,转身将宋嘉宁搂到怀里,轻轻亲了一口。宋嘉宁被他弄醒,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他。
  “下雪了。”赵恒低低道。
  宋嘉宁眼睛一亮,今冬不知为何,还一场雪都没下。
  “喜欢雪?”赵恒摸摸她翘起的唇角,问。
  宋嘉宁枕着他胳膊道:“看着新鲜。”
  赵恒便道:“饭后,去赏雪。”
  宋嘉宁心急看今冬的第一场雪,赖了一会儿就起来了,披着斗篷走到门口,就见外面一片白茫茫,远处的天,近处的屋顶,好像连成了一片。万籁俱寂,街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很快便止在了王府门前。
  宋嘉宁脸色陡变,没过多久,福公公匆匆跑来,低头报丧:“王爷王妃,五殿下他,去了。”
  

第112章 112
  五皇子夭折了。
  宋嘉宁愣在了门前, 看着福公公低垂的脸庞,仿佛又看到了床上奄奄一息的五皇子。震惊,却又好像……在意料之中。那样的恶疾, 那么小的孩子……
  “进宫。”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宋嘉宁回头,只看见寿王转身走向内室的修长身影。宋嘉宁又愣了会儿, 回神后立即跟了进去。因寿王四天里有三天睡在这边,衣裳斗篷都送过来了, 宋嘉宁取出一件深色衣袍,垂着眼帮他换上。
  “生老病死, 不必多虑。”她脸很白, 似有担忧, 赵恒等她为他系好腰带, 握住她双手道。后宫妃嫔众多, 自他记事起, 宫里添过多个皇子皇女,只不过有的没撑过满月就夭了,有的养到快周岁没的, 全是因为病症,死的时候太小, 不曾序齿。五皇子乃皇后嫡子, 才显得瞩目一些。
  他的手又大又暖,宋嘉宁忽然觉得很安心,点点头, 自去换衣。
  一刻钟后,夫妻俩先后上了马车。昨晚下的雪,路上还没来得及清扫,马车走得缓慢,车轮碾压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也碾在人身上。宋嘉宁抱着手炉,脑袋不动,余光偷偷打量身边的男人,就见他侧脸淡漠,看不出什么情绪。
  能有什么情绪呢?虽是兄弟,一年到头见面的时候屈指可数,可能也说不上什么话,与陌生人无异。再者寿王平时就喜怒不形于色,真为了一个疏远的异母弟弟大痛大悲,反倒令人寻味。
  寿王如此,闻讯赶来的楚王、睿王差不多也这样,最多面容沉重些,只有今年才搬出宫的四皇子恭王,因为前面三年与五皇子见面次数多,兄弟感情深厚些,这会儿眼圈泛红,明显哭过了。
  他四月大婚,王妃还没进门,孤零零来的,在宫门外看到三位兄长,习惯地凑到了楚王跟前。恭王好武,楚王既武艺高超又爽朗坦率,恭王便最喜欢这个兄长,幼时常凑在楚王身边。看清弟弟眼中的血丝,楚王拍拍少年肩膀,叹口气,领头朝中宫走去。
  中宫。
  这几日五皇子身体越来越弱,明眼人都知道大限将至,李皇后也知道,因此日夜守在儿子身旁,不停地给儿子讲儿子小时候的事,希望儿子能听见她的声音,希望儿子舍不得娘亲,肯睁开眼睛看看她。
  昨晚李皇后彻夜未眠,宫女说外面下雪了,她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只是觉得,儿子小小的身子似乎也越来越冷。李皇后很怕,她将儿子抱到怀里,用身子帮儿子取暖,可是天亮了,她的小五还是被老天爷带走了。
  长发披散,李皇后抱着儿子嚎啕大哭。儿子病了半个多月,她偷偷哭过,小声哭过,唯独不敢放声哭,怕给儿子带来晦气,如今提心吊胆守着的儿子没了,李皇后堆积了半月的担心害怕与心疼痛苦,河水决堤般全部发泄了出来。
  太医、宫女太监们都跪在地上,额头触地,宣德帝坐在病床一旁,垂眸看地上。年近五旬,宣德帝已经忘了自己一共夭折了多少孩子,第一个他忘了模样,只记得当时锥心般地疼,像被人从身上扯了一块儿肉,第二个他还是疼,但淡了……到后来,除了宠妃所出,其他周岁以内的孩子,宣德帝只派人精心伺候,他很少见,活下来好好教养,孩子没福气,他也只能叹息一声。
  但他的小五,是他最宠爱的皇后所出,他几乎每天都会抱一抱哄一哄,一天天看着小五长大,腼腆乖巧。小五庆周岁时,他亲自给儿子取了名字,希望小五能茁壮长大,将来成为兄长的左膀右臂,哥几个兄弟同心,缔造一个大周盛世,可马上就要过年了,小五却没能熬过这个年头。
  心疼吗?疼,但也不会像年轻时候疼得落泪,他是父亲,也是帝王。
  “皇上,诸位王爷、王妃来送殿下了。”王恩躬身进来,低声回禀道。
  宣德帝胸口起伏,呼了口气,嗯了声。
  王恩出去迎,三个王爷率先进来,宋嘉宁与楚王妃、瑞王妃跟在后面,王爷们都是沉重的深色衣袍,王妃们全穿素净的淡色衣裙。看到李皇后抱着五皇子痛哭的样子,三个王妃都举起帕子拭泪,宣德帝随意看了眼,目光落到了儿子们身上。
  老大楚王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嘴唇紧抿。
  老二睿王微微仰头,那是不愿落泪的动作。
  老四恭王最没出息,扭头抹泪,老三寿王最平静,垂着眼帘,不为生死所动。
  有刚有柔,各有脾性。
  宣德帝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儿子们,但小五病得太重,他必须给皇后一个交代,派人再三审问小五身边伺候的宫人,各种大刑都用上了,最后证明小五确实是意外染病。宣德帝心里很清楚,小五是养得太娇气了,但这话,他无法说出来,皇后已经疼到了心底,他不能再让皇后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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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皇子太小,丧事没有大办,下葬之后,这事也就过去了。宣德帝照旧上朝处理政事,但龙颜不悦也是真的,文武百官越发小心,唯恐在这个节骨眼触怒皇上。宋嘉宁也很小心谨慎,寿王许她每月十六可以回家一次,十五这晚夫妻歇下了,宋嘉宁靠在男人怀里道:“明天我先不过去了,正月再说吧。”
  赵恒握着她手,没出声。
  上个月十六她没回国公府,理由是前几天才回门,隔得时间太短了。这次五弟去了,父皇心中悲痛,怕是不喜他们兄弟几个走亲访友,他本就要叮嘱她先别回国公府,未料她懂事,自己提了出来。
  “初二补上。”赵恒看着她道。京城这边的规矩,出嫁的女儿正月初二要回娘家,婆家没事的话可以在娘家住一晚,但王妃们没有这个例。赵恒不想与郭家走得太近,之前根本没想过让她像普通新妇那样回娘家。
  宋嘉宁面露惊喜,雀跃地扬起脑袋,确认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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