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第269/279页


  老和尚这个和尚,看着虽然不正经,实际上是个持证上岗的,好不容易从深山老林里出来一回,自然要拼点业绩,杭州灵隐寺这样的大寺他排不上号,听说桐里镇也有庙,挂个单,搞点形式主义,也算尽了传道受佛的心,当然,他戒不了荤腥戒不了空调,回头吃住还得上旅馆。
  贺月南和老和尚都走了,余下程昶一人,瞬间就有点无所适从,陈奶奶好心地指了指身旁的木凳,说:“坐。”
  程昶道了声谢,坐了一会儿,起身去一旁的小卖部买了瓶矿泉水,他坐在清清淡淡的阳光里,握着矿泉水,一口一口地喝,没一会儿,额头与手心都出了汗。
  然后他起身,又去买了一瓶矿泉水。
  陈奶奶看程昶一眼,忽然说:“后生,你看上去不太好。”
  程昶愣了下,没掩饰:“嗯。”
  “我记得当年我小叔有一阵子就是你这样的。”陈奶奶又说。
  程昶沉默了一会儿,又“嗯”一声。
  其实他在精神科的鉴定结果并不乐观,显示有中度到重度的抑郁倾向,但不算真的得了抑郁症,好多与至亲生离死别的人都这样,程昶稍微严重一点。
  精神科的医生原本是不建议程昶出院的,不过消极疗法也不好,病人主动提出散心,也算积极配合治疗,于是才跟心外科的医生建议,把程昶的手术推后,让他出院两天,如果病人心情好了,以后康复起来也容易些。
  程昶这大半天一直在路上,所以面上看上去正常,到了这会儿,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坐着,心中慢慢就涌上来漫无边际的空洞感。
  他想如果他这一辈子都回不去了怎么办。
  阿汀又该怎么办。
  他现在非常后悔,他最后应该听贺月南的话,找个棺材躺进去,安安静静地消失的。
  不是怕疼,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因为想见她就自私地去找她,她看着他化为尸灰,一定很伤心。
  他不愿意让她伤心。
  程昶一连喝了四瓶矿泉水,喝到最后,握着瓶子的手都微微发起抖来,期间巷子口有个穿红衣长裙的姑娘走过,程昶立刻起身追去,追了几步才看清原来是个穿汉服的女学生,再回头来坐下,上衣都被汗浸湿了。
  这状态真的挺糟心的。
  程昶没有任由自己这么下去,看老和尚与贺月南还没回来,与陈奶奶道了别,回旅馆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强迫自己吃了晚饭,然后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再一睁眼,天都黑了,门外传来敲门声,老和尚跟贺月南非但一起回来了,还带回来了陈善人生前的日记本。
  日记本只有十几页,上面的内容大致与陈奶奶说的一般无二,只是多提了一句“血疾因黄昏不药而愈”,程昶也不知道这个黄昏指的是什么,是在黄昏时分数度往来时空吗?那为什么他的先心还没好?
  日记的最后一页就写着陈奶奶默下的那句话,“余生两世,与发妻相许于另一世,又三年,恩爱不疑,发妻亡故,余为其守丧,直至灰飞烟灭,重返今生。余心系一人,遂不再娶,若有两全法,愿重返他世,守她生死,伴她左右,至死不渝”。
  老和尚指着日记本最末一行:“这是什么?”
  最末一行是一段类似小篆的文字,程昶看不太懂,但大概能猜到这行小篆应该是陈善人的另一世所用的文字,正如他在大绥所用的文字与现代的简体字也不尽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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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一章
  这行小篆很特别, 程昶拍下来,发给几个历史考古相关专业的朋友看, 都说认不出来。
  贺月南也拿手机拍了一张, 说是去网上查一查。
  房间里没联网,老和尚正无所事事, 一听这话,主动去找老板要wifi密码,没一会儿, 老板跟老和尚一起回来了。
  虽然是旅游旺季,小旅馆的生意很萧条,难得来一次客人,老板很殷勤,报了wifi密码, 又问:“还没吃晚饭吧?这附近本地小吃多, 要不订点?备注里把旅馆名字写上, 能打八折。”
  晚饭程昶提前吃过了,他点开美团,问老和尚跟贺月南:“你们想吃什么, 我订。”
  “不用不用。”老和尚道,“我刚去挂单, 看到山下有个麻辣小龙虾馆子, 很火,我们说好了,去那儿吃。”
  贺月南有点烦他:“谁跟你说好了?”
  老板诧异:“您不是和尚?怎么还吃小龙虾?不吃斋饭吗?”
  老和尚这会儿早把僧袍脱了, 一身花衬衣就差没把“食色性也”四个大字印上去,“我们现在讲究科学信佛,生而为人,还是要尊重自己在食物链顶端的地位的。”
  老板笑了:“那成,我跟你们一块儿去,正好我也饿了。小龙虾店的老板我熟,一起去也能打折。”
  老和尚很高兴,催着贺月南快走。
  贺月南有点不放心,问程昶:“要不我们还是留这儿陪你吧。”又说老和尚,“你每天这么大鱼大肉,佛祖看在眼里,肯定有意见。”
  程昶笑着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没事,你们去吃吧,我打几个电话就休息了。”
  他最近的确睡得早。
  有抑郁倾向的人都这状态,入睡困难,睡得少,很难进入深度睡眠,一晚上梦魇不断,零零碎碎地醒来,所以需要的休息时间也比一般人要长,有的抑郁患者干脆自暴自弃,恍惚着过下去得了,程昶自控力尚在,该自律的时候极度自律。
  又有几个人回了程昶的微信,都说没看出陈善人日记本上最后一行类似小篆的文字源自哪个朝代。其中一个人还发来一条语音,“师哥您有认识的考古系教授吗?要没有,等五一节过了,我问问我导师去?”
  程昶想起上午那个浙大的师兄说段明成有个老乡是南大考古系的,国内的考古专业,南大是排的上号的,于是回了条“谢谢,我先问问看”,翻出段明成的电话。
  程昶还没拨出去,段明成就先把电话打来了。
  “你自己办了出院,去安徽了?”
  程昶“嗯”了一声。
  “你这……”
  程昶在精神科的鉴定结果别人不知道,但段明成是知道的,他这两天在外地开会,不在杭州,直到刚才接到廖卓的电话,才知道程昶出院了。
  但程昶早就和他说过去宣城的打算,他不好多说什么。
  “行吧,什么时候回来?”
  “九号的手术,明天回去。”
  今天都七号了,提前一天入院再做一次检查,是该明天回杭州。
  “刚廖卓给我打电话了。”段明成说,“她舅舅的案子差不多处理完了,等着量刑,派出所那边可能要再找你了解一下情况,她不好意思打电话跟你说,让我转告你一声。”
  对于程昶的事,廖卓十分愧疚,如果不是她余情未了,明着暗着纠缠他,他也不至于遇上那几个坏人。
  程昶“嗯”一声,意示自己知道了。
  “之前你救的那个希望小学小女孩儿,你还记得吗?”
  “溪溪?”
  “对,陆溪。你昏迷的那一阵,她在医院守过你几天,后来她妈妈从广州回来,把她接回黄山了。黄山当地派出所知道你的事迹,听说你醒了,派代表来杭州探望你,估计就是明天到,陆溪跟她妈妈也会来,听说还带了礼物。”
  程昶听了这话,笑了:“这么大阵仗吗?来一个慰问团。”
  段明成也笑:“可不怎么的?见义勇为,人民群众心目中的英雄。”
  程昶没跟他贫:“你是不是有个老乡,南大考古系的?”
  “对,一个师姐,你有事找她?她应该是知道你的。”
  “她知道我?”程昶愣了一下。
  段明成没多解释,只说:“她读书的时候来复旦交流过,在学校里见过你几回。”
  程昶帅得远近闻名,大学那几年,但凡跟他沾边的,上三届下三届,没有不知道他的,也就他自己不在意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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