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第44/279页


  程烨也没在意,转身对姚素素一拱手:“这里的事,在下都知道了,还望素素小姐能高抬贵手,饶过幼犬一命。”
  姚素素方才见云浠被打,吃了一惊,气顿时也消了一半。
  可她早前怒急时,不管不顾地为自己辩白,连皇贵妃娘娘都抬了出来,这会儿轻易的放过这一老一小两只狗,岂不显得她对皇贵妃不诚?
  姚素素被自己赶鸭子上架,只得道:“你们府上的狗咬伤了皇贵妃娘娘的猫,若是轻饶了它,小郡王让我如何与皇贵妃娘娘交代?”
  竹林外,赶来的尚不止程烨一人。
  南安王老远看着,命跟着的大夫过去给雪团儿看伤,低声问一旁的厮役:“王妃呢?”
  “回王爷的话,琮亲王府的三公子说想去马场看咱们府上养的狗,王妃亲自陪着去了。”
  “赶紧去请她过来,跟她说这里出事了。”
  “回老爷的话,早已着人去请了。”
  南安王是个没实权的郡王,因此谨小慎微,谁也不敢得罪,处理这些外事,还不如他那个驯马女出生的王妃。
  程烨道:“若皇贵妃娘娘问起,素素小姐只管说是在下养的柴狗不慎咬伤了贵猫即可,皇贵妃娘娘如有任何责罚,在下愿一力承担。”
  “小郡王说得轻巧,但这雪团儿并非一般的猫,而是一只灵猫,它能识美人,能听懂人话,皇贵妃娘娘虽将它赐了我,亦时不时让我抱回宫给她瞧一瞧。她若见了雪团儿的伤势,因此伤心该怎么办?”
  “便说大街上出手伤个人还该讨回公道,我眼下不过想给雪团儿讨个公道,小郡王竟是打定了主意要拦着?”
  姚素素说到这里,余光扫到自己身旁惊魂未定的林若楠,心生一计。
  她一笑:“再者说,这柴狗伤到并不只雪团儿,它方才那么冲出来,把绾儿妹妹也惊着了不是?”
  林若楠今日是随琮亲王府的车架来的。
  姚素素这话是什么意思,众人心知肚明。
  南安王府虽是郡王府,得罪一个皇贵妃已是不妥,遑论再加上一个琮亲王府呢?
  程烨还欲开口,竹林外,有人喝道:“烨儿!”
  南安王迈步朝这里走来,沉声道:“烨儿,退开。”
  “父亲?”
  “退开!”
  程烨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忤逆父亲,只好让开几步,露出被他掩在身后的云浠。
  南安王又息事宁人地对云浠道:“即是这对柴狗母子犯了错,还望云浠小姐莫要再护着它们,把它们……交给家仆处置了吧。”
  怀中幼崽发出呜咽之声,就像是明白了什么,怕得厉害。
  云浠没应声,垂下眸去看它。
  她即救下了它,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人夺了命去?
  它这么小,究竟做错了什么?明明都是命,就凭着你姚素素养的猫比它金贵么?
  罗姝也走上前来,摇了摇云浠的手臂,劝道:“阿汀,要不算了吧?”
  云浠看她一眼,只摇头,低声道:“不能算。”
  这时,武卫们见云浠分神,其中几个立功心切的竟不管不顾地要去夺她手里的幼崽。
  手刚伸出去,便被一人从旁握住。
  程昶寒声道:“干什么?”
  竹林碧叶下,他一身青衫,像是从这满眼清清落落的竹色里凭空幻化而来。
  众人皆怔了一瞬,都恭敬道:“三公子。”
  程昶没开腔。
  方才厮役来跟南安王妃禀报这里的事时,他其实从旁听了个大概,可是现在,他看了眼地上奄奄一息的柴犬,又看了眼云浠怀里战战兢兢的幼崽,心中彻底凉了下来。
  他又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声音比方才更冷三分,不是在询问,而是在斥责。
  南安王府的管家一时间弄不清程昶是哪一头的,胆寒心惊地道:“回、回三公子的话,是敝府的柴狗不慎伤了皇贵妃娘娘赐给素素小姐的贵猫,还惊着了林府小姐,素素小姐是以要杖毙……”
  “那猫好好的不是吗?”
  不等管家说完,程昶便打断道。
  大夫早已为雪团儿包扎好伤口,像是为印证程昶的话,雪团儿纵身一跃脱开大夫的怀抱,一下窜到程昶足边,蹭了蹭他。
  到底是能识美人的猫。
  程昶又道:“这不是没怎么伤着吗?”
  “是、是,三公子说的是。”管家连连应声。
  程昶道:“这样吧,这只柴犬和幼崽我要了,皇贵妃娘娘如果问起,只说是我养的狗伤了她的猫,改日我进宫跟她赔不是就是。”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原以为三公子赶过来是为护那林绾儿,看这样子,竟是帮着云浠护狗的。
  可琮亲王府的小王爷都这么说了,旁人哪还敢多置喙?
  南安王打圆场:“这样好、这样好,三公子这个办法,可谓皆大欢喜。”
  又道,“花厅里已备好了糕点果酒,眼下烈日当头,诸位贵客不如先去用些,权当消暑之用。”
  林若楠期期艾艾地跟着姚素素走,临出竹林前,回头看了程昶一眼。
  程昶似乎根本没瞧见她,他移目看云浠,见她鬓发微乱,怀中还护着那只幼崽,不由问:“你没事吧?”
  云浠摇了摇头,不知怎么,很是低落的样子:“没事。”
  她蹲下身,去看地上奄奄一息的老柴。
  方才为雪团儿看病的大夫知情识趣地留了下来,为老柴验了伤,又去翻它的眼皮,摇了摇头道:“没得救了。”
  “老柴――”脱开武卫束缚的奴仆扑出来,跪倒在老柴身边。
  大夫解释道:“它腹下这道伤是被猫抓的,不怎么要紧,但它身子本就大不好了,拼着一条命的力气生下幼崽,只余了一月寿数,加上方才一计闷棍吃得太重,至多……还有三日可活。”
  程昶与云浠听了这话,心中皆是难受,对那奴仆道:“节哀。”
  奴仆的眼泪蜿蜒而下,他伤心欲绝,一时也顾不上尊卑,应道:“我知道它活不长了,可我养了它七年,原本想着好好给它送终,没想到……”
  “它小时候在这竹林长大,很喜欢这里,眼下马场那边用不上它了,它就回到了这竹林。狗啊,跟人一样,是有感情,是念旧认地方的。早知道今天这么多人,我该多长个心,把它带去旁处的,我怎么就、怎么就疏忽了……”
  奴仆说到这里,哽咽失声。
  像是安慰他一般,老柴自嗓子里发出几声低吟,温柔得令人难过。
  云浠轻轻地把怀里的幼崽放在老柴身边,程昶伸手去抚了抚老柴。
  老柴很聪明,知道是他们救了它,舔了舔云浠的手,又舔了舔程昶的手。
  奴仆见状,回过神来,忙揩眼泪道:“奴才无状,冲撞了三公子与小姐,还望三公子与小姐莫怪。”
  他是有事相求,一咬牙,又问:“三公子方才说,要收养老柴和这幼崽,是真的吗?”
  不等程昶答,他又磕头:“还请三公子收养了它们,奴才终究是个下人,护不住它们,若姚府的人再来找,只怕它们皆会性命不保。”
  程昶道:“你放心,我说过的话,自然会兑现。”
  他一想,“你看着老柴长大,与它感情深,我就不把它带走了。改日我过来,帮你把它的后事办了,这只幼崽我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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