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眉梢点花灯》第53/279页


  昭元帝“嗯”了一声,移目看向郓王:“就让――”
  话未说完,他蓦地想起前阵子,老四连个山贼头子都审不好,嫌恶地看他一眼,改主意道,“罢了,归德,你带着殿前司的人去审吧。”
  “末将领命。”宣稚应道。
  昭元帝环目殿中,问:“至于京郊那群不怕死的,你们当中,谁去把这事解决了?”
  宗亲与朝臣们四顾无言。
  过了一会儿,裴阑出列:“禀陛下,末将愿带兵前去京郊平乱。”
  “给他们脸了!”昭元帝面沉如水,冷声道,“区区千余贼人罢了,值得朕动用一名三品大将军?”
  上回他派了一个四品将军过去,抓回来的山贼头子怎么说来着?
  “我们山头七个老大,我就是个小幺,你们以为端了我就是一锅端了?还早得很哩。”
  实在是挑衅朝廷,目无尊法!
  程烨请缨道:“陛下,臣乃在京房七品统领,愿带兵平乱。”
  “你是郡王世子,这事轮不到你。”昭元帝道。
  殿上一众朝臣与宗亲们面面相觑。
  这……品阶高了不行,爵位高了的也不行,可这么一个月下来,是人都看出来了,京郊的乱子是个烫手的山芋,不好摆平,放眼朝廷,谁还有这个本事?
  殿中一时寂寂然。
  良久,昭元帝忽然开口问:“忠勇侯云氏女可在?”
  云浠愣了下,步至殿中,跪拜而下:“回陛下,臣女在。”
  昭元帝看了云浠一阵,片刻,提了句不相干的:“朕记得,几年前,你随云舒广回金陵,曾进过宫,朕那时见过你。”
  忠勇侯云氏一门镇守塞北,功高志伟,回金陵那年,昭元帝曾亲自设宴,在宫中宴请云氏一家。
  “是。”云浠道,“臣女便是在那一年得瞻天颜。”
  昭元帝笑了一声:“朕还记得,当时你在宴上耍了一套枪,居然打败了朕两个侍卫。云舒广说,你自幼跟着他学武,在塞北那几年,还跟着你哥哥云洛上过沙场。”
  “回陛下,陛下当真好记性。”
  昭元帝默了一阵,忽问:“听说今夜是你擒住那个贼人头子?他功夫怎么样,厉害吗?”
  “回陛下的话,这些贼人功夫高低不一,臣女擒住那贼人头子时,他只顾仓皇奔跑,是以看不出本事怎么样。”
  昭元帝问:“依你看,这些贼人的功夫,可在你之上?”
  云浠想了一下,实话实说:“在臣女之下。”
  “好。”昭元帝点头,“那么这回京郊的乱子,就由你带兵去平吧。”
  此话出,殿上诸人均是惊愕不已。
  云浠抬起头,讶然地望着昭元帝。
  但她没多说什么,只拱手:“是,臣女领命。”
  兵部尚书步至殿中,有些为难地提醒:“陛下,忠勇侯云氏女而今只是京兆府隶下一名捕快,未入流,严格来说,没有资格领兵。眼下她要带兵去京郊,一来,怕是下头的兵看她没有品级,不会听令;二来,不同品阶能带兵的数目不同,自然,陛下若另有旨意,那便好说。因此怎么带兵,可带多少,从哪里调遣,还望陛下明示。”
  军中规矩森严,兵部尚书的提点虽然多事了些,却是十分必要的。
  昭元帝沉吟一阵,道:“没有品级,那就升一个。也按规矩来,今夜她立了功,先封个……七品翊麾校尉吧。”
  “至于带兵的数目,归德,你找人从手底下拨两千给她。”
  “是。”
  昭元帝静坐一会儿,忽地道:“朕记得,云舒广和宣威当年还有些旧部散在塞北?”
  兵部尚书道:“回陛下,正是,不过所剩不多。毕竟……”他顿了顿,“忠勇侯与宣威将军几回苦战,死伤极多,散在塞北的,不过几百余人罢了。”
  这几百余人,因为四年来云洛的案子悬而未决,朝廷不敢用,征战半生,最后沦落为弃将残兵。
  昭元帝道:“云氏女升了校尉,手下不好没人,把他们招回来,先归拢在忠勇云氏女底下吧。”
  殿中诸人皆是怔然。
  昔忠勇侯战死,太子身亡,云洛因招远叛变获罪,满朝文武都认为忠勇侯府受今上厌弃,要自此败落了。
  可前一阵,昭元帝忽然轻描淡写地为云洛昭了雪,朝廷又以为他是终于解了心结,要对忠勇侯府额外开恩。
  既要开恩,何不抬举云洛,让他袭了忠勇侯的爵?
  晾在一边这么久,忽然把侯府的一个孤女升了校尉,这是何意?
  女子仕途本就艰难,也不能袭爵,到末了,终归是要嫁人。
  难不成今上的意思,是要一面抬举侯府,一面打压吗?对一个女子,这么做有何意义?
  真是圣心难测,圣心难测啊。
  此间事了,夜也已过去了。
  天末晨光熹微,昭元帝十分疲倦,唤了琮亲王与几个肱骨大臣去御书房继续议事,留下枢密院几个掌院的在金銮殿跪着,散了众人。
  云浠这厢虽被提了校尉,但因事出仓促,还需回府等圣旨,因此也没多逗留,由一名小太监引着出了宫。
  程昶先她一步离开宫禁。
  这一夜事多纷繁,他一直没能与她说上话。
  昨夜刀疤人一出现,她为了在匪寇与官兵手中保住刀疤人,不惜豁出命去拼杀。
  程昶在竹台上看得清楚,心想,这姑娘怎么这么实在。
  已两回了,上一回,在裴府的水榭,她也是这样。
  其实真凶想杀的,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罢了。
  她这么拼了命地为他寻线索,保证人,就不怕自己也被牵连进去?
  还是,这就是传承了几千年,到了后世,越来越淡薄的所谓恩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那种。
  可是,他与她之间,又什么何恩义可言呢?
  他莫名撞入这个陌生的时代,说到底,除了自己,任何人、任何事,在他心深处,都是不相干的。
  却莫名遇到了这么一个姑娘。
  不管怎么说,先与她道声谢吧。
  程昶等在宫门外,好不容易看到云浠,正要迈步过去,却见宫门另一侧,有一人亟亟赶过去,对云浠悦然一笑。
  是那个小郡王程烨。
  他似在恭喜云浠高升的事,指了指兵部值房的方向,又唤来一个侍卫,与她一起解释着什么。
  云浠一边听,一边点头,还时不时应上一两句。
  程昶迈出去的步子又收回来。
  是了,他怎么忘了,她昨夜立功,升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是该被道贺的。
  还是自己万事不关己太久了,以至于忘了要在意这些身遭事?
  程昶顿在原地,沉默地看着云浠与程烨说着话,一个在心里藏了数月的感觉渐渐浮起来――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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