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郎》第211/256页


  秦德正顿时把话咽回去了,这两人的话都不能随便接。噎了半天,终于想到可以恭喜苏小培复工,又做上了师爷,这才算缓过气来,应付两句赶紧走了。苏小培再一次坐进了师爷掌事的书房里,她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了罗奎旧案的卷宗出来看。

  苏小培看得认真,冉非泽在一旁无所事事,几位师爷见苏小培回来,又有不少话与她说,大家扯些闲话,商议些正事,又相议了案子,冉非泽更是插不上话。一位师爷见他呆得局促,笑道:“冉壮士不妨办自个儿的事去,苏师爷上工好好的,不用守着。”

  众人一通笑,冉非泽只好道:“那我先走了,下工的时候我再来接她。我家姑娘刚回来,好些事不明白的,各位大人帮忙多照应了。”

  大家都应了好,苏小培也一脸“你太小看我”的表情,冉非泽笑笑,向众人抱拳施礼,这才走了。冉非泽没离开府衙,他转了一圈后去了后院堂屋里,没当值的捕快们正坐那瞎聊天,白玉郎和刘响等人都在。大家正巧在那讲鬼故事,白玉郎看得冉非泽来了赶紧拉他过来,让他印证李木说的鬼影什么的。一众人嘻嘻闹闹,过一会刘响说他出去走走。其他人未在意,继续说话。

  冉非泽又呆了一会,拉了白玉郎也要出去,说想让他带路买些吃食去,白玉郎欣然同意,欢欢喜喜地跟着走。冉非泽带着白玉郎先去了一趟师爷书房,瞧见刘响和另一位官差也在,似有什么案子要与师爷商议。冉非泽没打扰,只与苏小培招呼了一声他与白玉郎买吃的去便走了。

  可转身走出了那院子,冉非泽却不去前堂正门,拉了白玉郎转往捕快们的居院。他悄悄地,避开了来往的人,白玉郎顿然警醒,跟着冉非泽一般小心行|事,又小声问:“冉叔,发生何事?”

  冉非泽示意他一会再说,拉着他潜进了刘响的屋子。

  “这是响哥的居处。”白玉郎小声道。冉非泽点头,没应声,直接去摸那书桌后面,那后头确有暗格,暗格里有信,冉非泽心里一动,把信拿了出来。

  白玉郎大吃一惊:“这里为何会有机关?”

  “这是暗格。”冉非泽习惯性纠错,哎,实在是被他家姑娘训练出来了,抓语病总是又快又准。他认真看那信,果然啊果然,竟然全被苏小培料中了。他把信递给了白玉郎,白玉郎接过一看,继续吃惊:“响哥这是何意?这先生是何人?”

  “我先前未与你说,便是因着无凭无据,说了你也许将信将疑,反而坏事,如今白纸黑字铁证在此,我也好与你讲明白。”冉非泽把信再放回暗格,拉了白玉郎出去,寻了个角落跃上屋顶,既避人耳目,又能将下面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他将事情说了个大概,主要重点在杜成明的暗桩组织和所行恶事上,这暗格所在,便是他们互通消息之用。

  白玉郎听得说不出话来,难怪在武镇的时候冉叔嘱咐他要跟好杜大人,原来这事情里竟然有这些门门道道。可刘响是好兄弟,真是万没想到他会与平洲城及江湖败类们同流合污了。白玉郎简直不敢相信,可再一想那信,确确实实摆在那呢,冉叔确实说得对,若不是有那证物,他定是无法信的。

  “我们,我们要把响哥拘起来审一审?”

  “如今只有他的留信一封,且信上只说了对苏姑娘身份的推断及被姑娘识破的恐虑,并示明说他们干了什么勾当,未称呼那先生姓名,也只字未提那先生是何身份,如此就算逮着他也无大用,他若想抵赖,拒不认罪我等也是麻烦,再者说,他们组织庞大,桩子甚多,如今只一个刘响而已,抓了他便是教其他人埋得更深了去,反而无益。我们放长线钓大鱼,且看刘响会与何人联络如何行|事,之后再议。”

  白玉郎听得有些紧张,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忙道:“我们赶紧与秦大人商议商议,也好组织弟兄人手一道行|事。”

  “不行。”冉非泽一摆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式。“方才我不是说了,尚不知他们的暗桩都有何人,若无绝对把握,多一人知道便多一份风险。”他顿了一顿,认真严肃:“老六,这衙门里头,我如今只信得你一人。”
 白玉郎听得此言,腰杆笔直。

  “莫要告诉任何人,这衙门里头,你且当着人人可疑,需处处小心。刘响此人做得暗桩必是有些城府,你莫大意,莫刻意盯他,倒是多留心他周围,把他身边接应的人挖出来,这府衙里头他必不是孤身一人做这事的。”

  白玉郎连连点头:“冉叔放心,当日武镇之时,我不是也把那杜大人盯得好好的嘛,我有分寸,不会露马脚的。冉叔方才把那信再放回去,定要想等接头人来取信时抓个正着,顺藤摸瓜对吧,这事包在我身上,我知道该如何办的。”

“嗯,那这重责大任可就托付给你了。

  “冉叔放心,我晓得厉害干系,那些枉死冤魂,定不教她们白白丢了性命,定要揪出真凶严惩。”

  冉非泽拍拍他的肩,“我晓得,你做捕快就是这个,我晓得的。”

  白玉郎听得,眼泪差点下来,人生难得一知己啊,叔!

  让冉非泽与白玉郎在屋顶上认真计划如何行|事的时候,刘响也在师爷书房里认真应对苏小培。趁着另一捕快在与其他师爷讨论一桩案的时候,他走近了苏小培,看到她在看罗奎的案子卷宗,他的心咯噔一下,打起了警惕,他问:“此案早已了结,苏姑娘缘何又看?”

  苏小培从卷宗里抬头,刘响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心里有鬼,总觉得她目光中另有深意,他听得苏小培答:“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些事我定然不会弃之不理的。”

  刘响皱了眉头:“姑娘何意?”

  “我是说,罗灵儿之死,我有了新的推断。”

  刘响的心怦怦跳得快了,但他脸上未动声色,他觉得自己控制得很好,他坐在了苏小培的面前。“姑娘请说。”

  苏小培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我确信,罗灵儿确是有位旧识,那旧识颇有些本事,在府衙里头也有些相识关系,他能听说到不少官府办差的细节。罗灵儿对常君有情,那旧识知道,他与罗灵儿相处颇有些距离,他对此不满意,拉近关系将人套牢的方法之一,便是制造一些他们共同的秘密。于是,这位旧识找了机会给罗灵儿出了主意,能为她铲除常君的未婚娘子司马婉清。”

  “姑娘想得未免太远了些。”刘响笑起来,他必须要说些话做些动作才能不让自己的脸绷得太紧。苏小培想得确是太远了些,而且太准了些。刘响觉得自己必须得说点什么。“要杀司马婉清,杀了便是,只要未留线索未露马脚自然查不出来。姑娘说的那人若是真有法子,何必多此一举?罗奎当日供认,是他杀了人情急之下才想到的法子。”

  苏小培摇头:“只是劝人杀灭对手这可不是什么高招,我说了,那人的意图并不是为了教唆杀人,他是为了亲近罗灵儿,让罗灵儿能与他绑在一块,引她进深渊泥潭,让她钦佩仰慕才是他想要的。杀掉司马婉清不难,但还要阻断司马婉如这个妹妹与常君在一起的可能性,须得做到一箭双雕,这才不易。罗灵儿对常君有情,那她对常君与司马婉如之间的情意也许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明白。所以,这个旧识抓|住了机会,他告诉罗灵儿有这么一个奸杀待字闺中小姐的淫贼,若是这个淫贼杀了司马婉清,那么死的不止是人,还有名声,而且不止司马婉清一人的名声,是整个司马府的名声,就连司马婉如也会被牵连。若真发生了这样的事,常府是绝不会让常君娶司马家的姑娘了。”

  刘响又笑笑,他动了动,挪了挪坐的姿势,又道:“这也不对,既是那人希望罗灵儿仰慕自己,却又这般帮罗灵儿扫除对手,那罗灵儿岂不是会嫁给常君,于那人又有何好处?”
  “好处便是,一旦罗灵儿走错这步,她便有了把柄落在这人的手上。共谋恶事,有了把柄,这便是自己人了。罗灵儿做完这件事之后,那人便可用此事威胁拿捏着她,她连累了父亲一起行凶,她不顾及自己,也得顾及父亲的安危。所以,如果这件事没被官府查清,那人与罗灵儿继续发展下去,便会是这个路子。罗灵儿又被诱哄又被威胁,便只能弃了常君,投入那人的怀抱。”

  刘响这次笑不出来了。他不得不起身,去另一旁的桌子那给自己倒杯水喝,借以平复镇定一下心神。
这苏小培定是妖女,绝对是。他越发的笃定了。怎么可能有这般神乎其神的推断,仿佛事情就在她眼前发生一般。很好,看来他没法再心存侥幸了,既如此,该发生的就得发生吧。这般一想,他反而镇定了。他假意也给苏小培倒了一杯水,以掩饰自己方才的失态。

  苏小培似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待他回转回来,继续与他说。“刘大人也知道,之后罗奎被捕,将所有的事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这便打乱了那人原先的计划,而罗灵儿与常君之间再无可能,却又正中他的下怀。这时候,他将计就计,趁虚而入,频频表现了关怀,又表示自己一定会想法照顾狱中的罗奎。为了转移罗灵儿对父亲被捕判刑的怨恨,为免罗灵儿将这事的失败责怪于他,这人定是说了许多我的不是,是我坏了罗灵儿的妙计,是我让罗奎锒铛入狱,罗灵儿有了憎恨的目标,自然便不会多想其他。甚至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和感觉更近一步。再然后,我于一次婆媳纷争小案中用了记事之法,府尹大人很感兴趣,想着是不是能用在审讯人犯上,这时候,那人心里有些慌,他不能让冒险让我重审罗奎,他怕再出差错,于是,他把罗奎杀了。”

  刘响没说话,也没动,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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