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爸爸贫穷儿[七十年代]》第39/237页


  中午放学同学们都回家吃午饭了,教室里就剩下狗蛋和钱大,钱大翻开借来的数学课本,一页一页的看,不懂的地方做上记号,神色专注认真,窗户外盘旋的燕子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都没能分散他的注意。
  假认真。
  狗蛋嗤鼻,他趴在桌上,百无聊赖的转着笔打发时间,看钱大对窗外的燕子无动于衷,他歪了歪嘴角,两人有过节,在班上从不说话,他觉得钱大故意孤立他,给他冷脸瞧,他不和自己说话正好,自己还不屑搭理他呢。
  钱大看完一页,握笔在本子上写了什么,坐姿端正,写字的姿势和老师很像,不过钱大的脸更小点,皮肤更嫩点,想到自己竟打量他的仇人,钱大脸色微变,抬手就扇了自己个耳光,脑袋快速转向另外边。
  然而不过半分钟,他又转过头来,他没法子,耳边耳边总有人说钱大好话,其中还有他拜把子兄弟,他想看看钱大究竟有哪点好,说到拜把子兄弟,狗蛋的不满就像溢满缸的水哗哗往外流,他共有四个拜把子兄弟,去河里洗过澡,进山掏过鸟蛋,还偷过别人的核桃,谁遇到不顺眼的事都会和彼此说,他们坚信3个臭皮匠盖过诸葛亮,5人若合体天下无敌,至少是那样的,他们从没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打架从来没输过,高年级的学生都听过他们5大金刚的名号,可想有多出名。
  狗蛋自认和他们的关系比和铁蛋还好,然而就是他的好兄弟,不知啥时候开始喜欢围着钱大转了。
  对他简直是背叛。
  背叛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于是昨天放学,他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拜把子时是对天发过誓的,有违誓言天打雷劈。
  张奎,他好哥们,这么说的,“钱大勤奋刻苦,我围着他是想沾点光,回家写作业就不累了,我们不像你,每天不写作业不会挨打,我爸和老师说,不写作业随便打,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李晓涛附和,“对对对,你不写作业不知道我们的痛苦,本以为玩到天黑回家能不写作业,我奶点煤油灯也要我写,太痛苦了,看钱大天天写写画画不知疲倦,我们能沾点光多好啊。”
  说话时,李晓涛和张奎互相看了眼,皆看到彼此眼里的心虚。
  好吧,他承认,围着钱大是想搞好同学关系,蹭点蛋或肉吃,钱大冷冰冰的不爱说话,对同学是很好的,像他同桌,钱大有啥好吃的都舍得给她,大块大块的肉喂她嘴里,香喷喷的,他们羡慕得不得了。
  狗蛋不知道他的兄弟们是嘴馋贪吃的人,信了他们的鬼话,决定刻苦写作业成为他们的榜样,让他们无论是玩耍还是学习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
  但就在刚刚上午最后节课,张冬冬突然给自己递纸条,写的拼音:zhang kui he li xiao tao pian a men ba jie qian da shi xiang chi ta de fan cai,wo ji de wo men jie bai shi shuo guo you fu tong xiang you nan tong dang,yao bu,ni ye jia ru wo men ba。
  拼音声调乱七八糟的,狗蛋拼不完整,大概意思了解了,张奎和李晓涛对自己有意见,似乎疏远自己想和钱大玩。
  在家遭遇自家爷爷的怒吼打骂,读书又遇到兄弟背叛,狗蛋瞬间觉得读书没劲了,铁蛋要来读就来读呗,大不了他回生产队跟着他姐捡牛屎鸡屎,拿到保管室算工分的。
  风吹得教室外的树叶沙沙响,鸟儿聒噪不停,相较而言,教室安静得可怕,他垂下手,脑袋趴在手臂上,喊钱大,“喂,你数字都不会写,看得懂课本吗?”
  教室里静悄悄的,他的话像树上的鸟声,没有惊动任何人,狗蛋音量大了点,“我奶奶今天起也给我送饭了。”他奶奶说给他煮鸡蛋吃,他脑袋被碗砸的位置肿了个包,得好生补补。
  这下,钱大有了反应,他抬起头,四周看了看,最后视线落在狗蛋身上,“你在和我说话?”
  不然和鬼说啊,狗蛋很想接这么句,想到唐知综那日警告他奶奶的话,到底憋了回去,偏过头,面朝着划得凹凸不平的墙壁,大声说,“我奶奶会给我送饭,我有鸡蛋吃。”不知是不是赌气,他的声音格外洪亮。
  等了会,背后的人仍然没反应,狗蛋觉得无趣,不是他不听张冬冬的劝,人家压根不理他,他有啥办法,难道要他把脑袋砍下来给钱大坐?
  春日的午后慵懒困乏,狗蛋嘟哝几句就睡着了。
  醒来时,上课铃声已经响了,他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张冬冬问他咋没回家吃饭,狗蛋不想说话,勉强的扯着嘴角,“我奶奶给我送饭。”
  “你奶奶给你送饭,为啥啊?”张冬冬了解狗蛋家的情况,全家都下地挣工分,他奶奶要给全家人煮饭洗衣服,常常提前几分钟下工,饶是这样,忙得脚不离地的,哪抽得出时间送饭。
  狗蛋握着笔,闷闷不乐的戳着课本上人物的眼睛,心想还能为什么啊,害怕自己被钱大比下去做不了会计呗,他爷说了,成绩不好就回家种地,读书的机会给铁蛋钢蛋,铁蛋和钢蛋就盼着自己辍学回家他们能读书呢,不是他吹牛,读书不比干活轻松,天天坐在教室里,屁股快生疮了,跟不上节奏还得挨揍,日子并不好过。
  不知是不是觉得张冬冬和自己疏远了,狗蛋没有像往常说实话,而是说,“还能因为啥,害怕我来回跑累着了呗,我奶奶最疼我了。”
  狗蛋奶奶确实最疼他张冬冬是知道的,他没有起疑,又问狗蛋午饭是啥,狗蛋心底得意,面上却苦大仇深的说道,“我咋知道啊,看我奶的习惯,也就是鸡蛋啥的吧。”
  张冬冬眼睛亮了,立马狗蛋哥狗蛋哥的喊,狗蛋听得舒服,说道,“你放心,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咱啥关系啊,是不是?”
  张冬冬点头如捣蒜。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上了不到20分钟唐知综就提着篮子出现了,仍然是韭菜炒鸡蛋的香味,狗蛋嘀咕,天天吃鸡蛋吃不腻啊,没有别的菜吗?
  碗递到课桌上,钱大慢吞吞吃了起来,狗蛋坐不住了,他奶啥都爱攀比,钱大都吃上饭了她咋还没来,不应该啊,他偏着头,神情焦急,恨不得和钱大同桌换个位置,以免叶英来了看不到他跑到其他教室去了。
  闻着韭菜炒鸡蛋的香味,狗蛋更饿了,眼睛像贴在窗户上似的,老师荆条落在他课桌上他都没反应,老师直接喊他去教室后边站着听讲,正和狗蛋心意,他抓起课本,三步并两步站去了堆垃圾的窗户最后,伸长脖子往外看。
  谁知直到下课铃声响起,老师拿着课本走出教室也没看到叶英的人影。
  那边,钱大吃完饭把碗递给他弟弟,他弟弟放进篮子提着走了,狗蛋慌了,啥时候了,他奶是不是要饿死他啊,明明清晨离家前,他奶信誓旦旦的说要给他准备爱吃的菜,怎么就没送来呢。
  张冬冬知道他的事,趴在窗户边顺着他视线朝校门口望,宽敞的路,除了两侧树木并没其他风景,他侧目,“狗蛋,你奶奶是不是骗你的啊。”
  “才不会。”怀疑的眼神让狗蛋恼羞成怒,“我奶不会忘的,我是大孙子,他最疼我了,肯定有什么事给耽误了。”
  他表情凶狠,吓得张冬冬噤若寒蝉,回到自己座位上才小声嘀咕,“不会就不会,凶我干啥,又不是我让你饿肚子的。”他把这件事和张奎说了,张奎劝他别和狗蛋玩了,狗蛋爱吹牛,人又懒,不写作业,跟着他迟早会变坏,得跟着钱大学好,他爸妈说了,这学期考得好的话就给他买包子,两个。
  张奎的声音不低,狗蛋听得火冒三丈,扑过去就和张奎扭打起来,“好啊,背着说我坏话,我帮你打架你咋不嫌我懒不写作业呢,看我笑话没饭吃是不是很得意,我打你。”
  都是男孩子,谁都不会让着谁,张奎反手就抓住狗蛋衣服揍他,“你以为我是钱大任由你打呢,敢打我,看我不打你。”
  两人摔在地上,你压着我肚子,我捶你肚子,互不退让,学生们跟着起哄,安静的教室顿时喧闹无比。
  不知谁的笔掉在地上了,狗蛋抓起就往张奎脸上划,鲜红的血,顺着脸颊滑到狗蛋手上,其他人吓得啊啊啊惊声尖叫......
  叶英这觉睡得沉,好像许久没睡得这么安稳过了,要不是外边闹哄哄的,她可能会睡到傍晚,太阳西斜,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要去小学送饭,急忙揭开锅盖,锅里的饭菜凉了,鸡蛋冰冰的,她赶着上工,装进篮子拎着就出了门,关门时,外边传来勃然大怒的骂声。
  “让你打人,让你打人,老子打死你个兔崽子。”苏卫山拿着棍棒抽儿子。
  狗蛋哇哇大哭,“是他先惹我的,他打我我不还手啊,是不是要我被打死你才高兴啊。”
  “还敢给老子顶嘴是不是,就你无辜,就你可怜,天底下最可怜是不是,看老子不打死你。”苏卫山气得面红耳赤,他在田里干活,丽华村的人在山上喊他去学校说狗蛋出事了,他以为狗蛋不小心摔断腿啥的,吓得双腿没劲,等他白着脸跑到学校,做好最坏的打算后,才晓得狗蛋拿笔把同学的脸划伤了,老师批评他他竟然顶嘴,死不悔改,气得老师喊他把人领回家,不教他了,都说养儿防老,他养的儿子专来气他的。
  看宝贝孙子被打得鼻青脸肿,叶英心疼得不行,正欲跑出去骂苏卫山,后边苏国良回来了,“好好的娃叫你惯成啥样子了,书不好好念,成天像个地痞无赖似的到处跑,这样的人想做会计,全村的人不都被他迫害干净啊。”
  苏国良少有吼过谁,叶英有点吓着了,不敢再帮腔,能把好脾气的苏卫山气成这样子,看来狗蛋是惹大祸了,想到乖孙没吃午饭,她撇撇嘴,小声商量,“狗蛋长身体,不吃饭不行,有什么事等他吃了饭再说?”
  “吃什么吃,往后都不许给吃饭,妈,你是不知道狗蛋在学校做的事......”苏卫山将教室里发生的事儿说了,“张奎爸妈带他去卫生所了,不知要赔多少钱呢。”
  “不能吧。”叶英常常从狗蛋嘴里听到张奎这个名字,两人关系不是很好吗,咋会打架?
  “他有什么不能的,他啥都能。”苏卫山想着就来气,棍棒又往狗蛋身上招呼,痛得狗蛋嚎啕大哭,偏又不敢跑,他爸是真怒了,他如果跑的话,会被打得更惨。
  狗蛋打人的事很快就传到村里,班里学生受了惊吓直接提前放了,钱大回村就听到很多人问狗蛋的事,他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不像酒幺,见着谁都咧着牙笑得欢,钱大通常冷着张脸,别人问他啥他都不说话,背着书包径直往家走。
  地里干活的人以为他被血腥的场面吓到了,热心群众帮忙喊唐知综,喊他回家看看钱大,好好的娃别吓成傻子了。
  唐知综啥人哪,外人眼里的好父亲,听说钱大情况不对,丢了背篓撒腿就跑,跑得太快差点被田埂的草绊倒了,他脚底打滑,踉踉跄跄的继续跑,别提多担心了,田里又有人感慨了:唐知综是个好父亲啊,瞧瞧,脚步都不利索了。
  张麻子听不下去,说道,“没准他心里正乐呢,又能光明正大的回家偷懒了。”以唐大壮的为体贴周到,还不会扣他工分,多好啊。
  他自认为自己没乱说,他也算个懒人,了解懒人的想法,同样的事儿发生在他儿子身上,他绝对是乐翻天的。
  不料遭到周围人一致反驳,“你以为唐知综像你呢,儿子出事,自己没心没肺的偷着乐?有没有良心啊。”
  张麻子:“......”他咋没良心了,孩子被吓着而已,没少块肉没掉层皮,有啥值得紧张的,唐知综被绊明显是故意装给他们看的,让他们劝唐大壮别扣他工分,他还不了解唐知综的想法?
  不得不说,张麻子算把唐知综看得透透的了,唐知综真不担心钱大的心理健康,孩子打架受伤被其他同学看到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儿,村里人说话爱夸大其词,什么血流得满地都是了,学生们吓晕过去了,太夸张了。
  他不信钱大心理这么脆弱。
  他在竹林就追到了钱大,他背着个军绿色的书包,书包印着五星红旗,唐知综跑得气喘,妈的,想他堂堂名校毕业的高材生,竟为了几个工分卖弄自己的演技,太丢脸了。
  看到他,钱大绷着的小脸柔和了许多,主动解释,“狗蛋划上了人,老师说提前放学。”
  唐知综喘着粗气,做戏做全套,嘴上的关怀是必须的,他问道,“你有没有吓到?”
  “没。”围着的同学多,他坐在位置上压根看不见,后来老师带张奎去办公室止血,他啥都没看到,自然谈不上害怕。
  “咋能不害怕呢,多血腥的事儿啊,晚上会做噩梦的,走走走,爸爸带你回家睡觉。”不害怕咋行,他想回家躲清闲呢,牵起钱大的手,喋喋不休念道,“你别逞强,害怕就害怕,没人会笑你,狗蛋做得不厚道,要打人走远点啊,害你做噩梦咋办,咱回家睡会儿,睡醒了找狗蛋爷奶讨说法去。”
  勾搭富婆两次失败后,他有点不自信了,骗钱不行就讹人,讹人他还是在行的,别的不说,心理阴影对孩子来说是很难治愈的心理疾病,苏家人必须赔。
  张奎是狗蛋划伤的,医药费肯定张奎出,苏国良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卫军和杜花儿私奔已让他抬不起头来做人,但终究是自己的种,总不能揪出来狂揍吧,狗蛋就不同了,狗蛋是他孙子,德行不好是卫山没教好,子不教父之过,和他这个爷爷没关系。
  但他是当家人,不好啥也不管,喊叶英回房间拿钱,买点糖买点鸡蛋去卫生所看张奎,狗蛋还小,不能留下污点,有污点的人是做不了会计的。
  哪怕苏国良嘴上对狗蛋不抱希望,毕竟是自己孙子,总不能眼睁睁看他被全村人议论唾弃。
  了解清楚始末的叶英失声痛哭,认为是她害了狗蛋,她按时去送饭,狗蛋就不会和张冬冬起矛盾,也就没后来的事,她毁得肠子都青了,苏国良发了话,她进屋拿了几块钱出来,喊卫山多买点糖给狗蛋压压惊,狗蛋无心的,反应过来肯定也怕。
  苏卫山气得不行,啥时候了他妈还护着狗蛋,这次敢划伤人的脸,下回就敢打断人的腿,再下回是不是要直接杀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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