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衣星辰》第2/104页


  起初,冷寒衣并不爱这种苦的难以忍受的茶。只是姥姥从来只喝苦尘茶,她说苦尘茶的苦才是人生的真正唯一的味道。时间久了,冷寒衣便也渐渐地跟着习惯了。
  既然总逃不过一个苦字,那么也只有学着去习惯。
  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已消失殆尽,黑暗笼罩了整个世界,冷寒衣捧着杯温热的苦尘茶静立在屋前的暗夜中。茶的苦似乎早已惊扰不动她,平静地?萘丝谀苋萌丝喑隼崂吹目嗖瑁?便凝望着远处山谷底亮起的热闹灯光出神,整个人安静得似融入这墨黑的夜一般。
  鸟鸣山更幽,正是谷底的那点灯光衬得整个山谷更加的黑暗幽静,除了墨色的阴影,无法再对什么事物进行分辨。四周团团簇簇层层叠叠的树的阴影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幽静的小山谷与外界隔了开来,封闭而孤绝。
  冷寒衣19岁了,除了山谷附近的学校、谷外的火车站外没有去过更远的地方。山谷外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她不得而知,唯一的了解也是从书本以及母亲的口中得知。对了,冷寒衣的母亲曾经走出过山谷,经历过外面的世界。想起母亲,冷寒衣轻轻低敛下眼眸。
  一阵寒风过,吹的山谷四周的树沙沙作响,冷寒衣这才惊觉地紧了紧衣襟。暮色四合,整个山谷浸润在一片灰黑之中。
  冷寒衣和她姥姥所住的木屋坐落在山腰上,背依青山面向幽谷,远离谷底热闹的人群,此刻,四周树木层峦叠嶂影影绰绰映衬地木屋更加孤绝异常。
  身后的门开了,昏黄的灯光慢悠悠地投射过来,寒衣脚下瞬间落了一道纤弱的身影。
  路云推着门出来了,脸色并不是很好,黑暗中也能看出她脸上那满满的怒意。她向着木屋破口骂道,“别以为有点姿色就了不起,还不定都做过多少肮脏事呢!”
  “寒衣,送送你云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木屋中传出。
  冷寒衣平静地走到路云面前,“我送您下去,下山的路不好走。”
  “谁要你这小biao子送,给我滚!”路云推了下寒衣便骂咧咧地离开。冷寒衣也不管,任由她离去转身往木屋走去;刚到门口便听到路云‘啊’ 一声摔倒了,原来往山下的路上不知被谁搬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冷寒衣头也没回地进屋关门。
  木屋内比外面暖和多了,冷寒衣看着正端坐在桌前的老妇人,带着笑意说道,“还是屋里暖和。”然后便神态自若地蹲下身子去收拾起地上被摔坏的茶具。“姥姥,您可不能再摔杯子了,家中杯子快被摔完了。”冷寒衣轻声抱怨了一下,将捡起的碎屑扔掉。
  老妇人依旧端坐在桌前,神色平淡只是枯老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她就是冷寒衣的姥姥冷老太。
  冷寒衣轻轻地趴在冷老太的膝前,“只要有您在,其他人说什么我都不在乎。”屋内的灯光并不甚明亮,昏黄的灯光投射在冷老太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竟显得有几分可怖。她的眼神有些涣散,呆呆地坐着,却被一抹殷红吸引了注意力――冷寒衣小拇指处正不停地流血,大概割得较深没有痛感所以她自己还未发觉。
  冷老太似是发怒的狮子一般,猛地甩开冷寒衣的手,“你离我远点。”颤抖着说完最后一个字,冷老太拄着拐杖准备起身。
  “姥姥,您别生气,”冷寒衣跪在地上轻声说道,“我已经通过清云的录取考试,很快就可以离开这儿了,到时就没有这些……”她原本想说‘就没有这些难听的话了’,但看了眼冷老太的脸色还是改口说道,“就没有路云那样的人了。”
  然而冷老太却没有注意到她的停顿,只在听到冷寒衣说‘离开’两个字时便再听不下去。路云的话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回荡,“您老也别横,谁知道两年前冷寒衣和那姓叶的年轻人有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现在有人愿意娶她已是你们家天大的荣幸!”
  路云的每一句话都似刀一样戳在她的心头,可她却连一句解释都说不出,不是没得解释,而是已没有必要。
  她曾以为她可以就这样守着寒衣一辈子,二十多年前,她拼尽一切力量试图改变却以惨烈的‘失败’告终,她失去了她唯一的女儿,所以现在的她早已认命不再和命运抗争,哪怕苟活,至少人是活的;然而,两年前突然出现的那个人让她再也无法继续把寒衣留在身边。
  一想到此,所有恐惧、痛苦、心疼都化为满腹怒意,“离开?好,走得远远地再也别回来!”说话间木杖已狠狠地打在冷寒衣身上。
  冷寒衣吃痛地捂住左胳膊,却咬住嘴唇不发出声音,过了好久才用平淡的语气说道,“姥姥您放心,我不会像她一样的。”
  然而这一句话却如惊雷一般响在老妇人头顶,她的眼睛瞪的更大了,只是眼中已不是之前的愤怒,而更像是将要被巨大的海浪湮没一般,绝望恐惧。举起的木杖停留在空中久久无法动弹,一些回忆如同闪电般击穿老妇人封锁记忆的大门扑面而来,与此同时,那种巨大的悲伤与哀痛也与之而来,“你还敢提你的妈妈,你就不该存在这世上!”
  微弱的灯光下,木杖又被一下又一下地挥了起来,依旧是打在冷寒衣的左胳膊上,硬生生地。
  不该存在这世上!一直面无表情的冷寒衣此刻震惊地抬起头对上冷老太那双眼睛,满眼的难以置信。然而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去,将所有情绪收归眼底。这句话已很多人都对她说过了,甚至包括她那早已去世的母亲,这是她去世前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流言蜚语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进展较慢,请耐心阅读。谢谢!
  新书刚开坑,求收藏!
  月中了,窗外的月色似是不错,透过狭小的木窗子向屋内轻柔地射入一股明亮。冷寒衣正独自抱膝坐在那片冷月银辉中,清霜般孤冷。
  冷寒衣出生在一个冬天的夜晚,萧索而寒凉,正合了她母亲当时的心境,给了她一个寒衣的名字。不知是否沾了名字的寒气,冷寒衣即使是在冬季也总是一副单薄的穿着,外人都认为她是个不怕冷的姑娘,但其实没人知道冷寒衣有多讨厌寒冷,讨厌那种冰冷到来时穿上所有能穿的衣服也无处抵御无法消融的感觉,何况她并没有多少衣服。
  所以她喜欢夏天,夏天多好,绿意荫浓,山溪潺潺,就连他也出现在盛夏。阳光灼热,几乎溶化了她冰封的心门,所以当他一袭白衣,似笑非笑,带着嘲弄和冷漠出现在山谷,不动声色地,就搅乱了原本平静的步调。
  对于无力改变的事情,她似乎找到了一个解决方法,那就是逼着自己不去感受,下意识中不再去感受寒冷,不去定义寒冷,渐渐地让身体在寒冷中麻木掉,长此以往麻木的身体对于冷暖便不再有过多的反应,多穿或少穿对她而言也就没多大的区别了。
  就像小的时候,谷里的小孩子总会骂她野孩子,她很难过,却找不到任何回击或者避免的方法,唯一能做的便是忽略他们的话,不去在乎,不去想到底什么才是野孩子。
  所以,所谓淡漠不过是长期无能为力的一种状态,感情麻木了自然对于任何事情都无动于衷。
  月亮西陲,冷寒衣的手拂上已不能动弹地左臂,轻轻卷起衣服袖,借着月光可以看到,那条胳膊已经红肿。冷寒衣拿起床沿的一个小瓶,倒出些液体涂抹在胳膊上,熟练地擦拭着。这样的事,时有发生。
  透过轻薄的隔板,听到隔壁定时传来的姥姥的轻鼾声,冷寒衣才轻轻躺下,冰冷的神色松懈下来竟柔和如绸。
  此时,住在隔壁的姥姥,那个威严的冷老太并没有睡着,所谓的轻鼾声也不过是种伪装,寒衣母亲去世后没多久她便发现寒衣每次都是听到自己的熟睡声才会躺下睡觉。此刻听到冷寒衣躺下的动静,鼾声便也渐渐小了下去。白日里路云和她说过的话又一幕幕在脑海里翻滚。
  ***************************************
  路云舔着脸,笑嘻嘻地说,“寒衣姥姥,寒衣不小了,可以找个婆家了。”冷老太并没有理路云,只是继续整理着一些刚采来的草药。
  “这不,前些天刚好有人请我替他向你们家寒衣说媒呢。”路云自顾自地环顾了一下木屋的四周,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她转过身看着冷老太,“您猜猜,托我提亲的是谁?”
  冷老太停下手中的活计,“说吧。”
  路云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就是咱们永安谷的那个麻六。他啊,眼光高,三十好几的人还没个媳妇,如今瞅着寒衣出落地美丽漂亮,他便动了心思托我给他提这门亲事。”路云拿眼瞟了下已浑身颤抖的冷老太继续说道,“我心想着,这麻六虽说年纪比寒衣大了些,但其他各方面倒也和你们家寒衣很配,所以也就答应下来帮他说这个媒。冷老太,你的看法是?”
  冷老太哪还有什么看法,早在听到麻六的名字时已气得面色苍白。从路云进屋起,冷老太便知道她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为麻六向寒衣提亲。那麻六已经是个三十好几的人不说,而且形容猥琐满脸麻子,整日里吊儿郎当游手好闲,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把寒衣嫁给他!
  她凹陷的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着路云,“看法?这就是我的看法。”说完随手拿过一个杯子摔在地上,“就像这杯子,我宁愿摔了它也不会让不配它的人拥有。所以,我就算是把寒衣掐死,他麻六也别想娶寒衣!”
  路云没想到冷老太会突然来这么一下,被吓得躲在屋角满脸错愕,不过一想到丈夫每次见到寒衣时都魂不守舍的样子她便气不打一出来,于是她很快便调整好状态,“麻六他确实不好,可只怕除了麻六,没人愿意娶你们家姑娘了。”
  “你说什么!我们家寒衣好好的姑娘,读书又多,怎么就没人愿意娶她了?”
  “寒衣读书倒确实很多,人也漂亮,可女孩家的,读那么多书又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德行和家世。”路云见冷老太没有反应便又继续说下去。“话说要不是麻六无亲无故的,没有家长阻拦,否则谁家会同意呢。”
  冷老太扶住木杖不停在地上敲击,声音沙哑,“你胡说什么!”
  “寒衣姥姥,原因我不说您应该也是知道的。”路云一脸的不屑,斜着眼瞟了冷老太一眼便转到一边去了,不过却立即被拉了回来。冷老太的声音已更加的沙哑,“我不知道原因,你告诉我原因,寒衣怎么就没人愿意娶了?”
  路云不耐烦的拂过她的手,整理了一下被抓皱的衣服袖,满脸的厌恶。“您也知道咱们谷里家家户户都是很在乎名声的。当年她母亲出去一圈回来后就不明不白的生了她,有了这样的母亲”说到这儿,路云悄悄看了眼她才继续说道,只是声音小了下去,“保不准女儿也是这样的。”
  啪!
  “的”字尚未说完,路云便被扇了一个耳光。“你给我滚出去!我告诉你,寒衣就是一辈子不嫁,我也不会让他嫁给永安谷的任何一个人!”
  路云捂着被打的火辣辣的脸颊,也气极道,“您老也别横,谁知道两年前冷寒衣和那姓叶的年轻人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现在有人愿意娶她已是你们家天大的荣幸!别说其他户人家了,就算是麻六让他娶寒衣都是委屈他了,谁愿意娶个二手货!”
  “你闭嘴!”冷老太怒不可遏。
  “我偏要说,麻六他虽是吊儿郎当,但人家好歹也是正经人家,清清白白的,不会祖孙三代都在背地里做龌龊事!”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知肚明!”说完,路云便一脸鄙夷地走出了屋。
  路云刚走,她便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半天没法动弹。直到寒衣进屋前她才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
  躺在床上的冷老太翻了个身面向窗外的月亮,此刻脸上的疲态毫不掩饰地展露了出来,她真的老了。人生60年的折磨,再矜贵的年华也会蹉跎,何况她这饱受痛苦煎熬的60年。
  她老了,骄傲不服的一生眼看也已要走到头。她这一辈子都在抗争,和这个冥顽的山谷抗争:打也好,骂也好,不是她的错,她致死不认,所以20多年前她拼尽一切力量把寒衣的母亲冷心柔送出永安谷读书,可惜事与愿违。
  巨大的丧女之痛使得她不再敢与命运对抗,只愿可以守着寒衣,看着她长大成人寻一门合适的亲事安心过日子就算了。然而永安谷对冷老太这最基本的要求都不愿满足。
  两年前,一个姓叶的外人闯入彻底将她苟活的愿望击碎。
  “冷寒衣这丫头看样子和她母亲一个德行,天生就会勾搭男人,竟然在菩萨庙中就和人搂搂抱抱。”
  “我看啊多半早和那姓叶的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我猜也是!那姓叶的那么英俊,又是大集团的公子,那丫头不贴上去才怪呢。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当前:第2/104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