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头顶一片草原》第13/121页
沈容收起了鄙夷的表情,脸上的表情也多了一丝的严谨。
一将功成万骨枯,古来征战几人回,大魏如今的盛世之下,是无数人用鲜血,用鲜活的生命换来的,出征之时,母送子,妻送夫,到头来,等不到人归,也等不到遗体,只有一张阵亡书。
从竹简堆中站了起来,道:“从国库中多拨出一些钱,送到各地烈士遗孀的手中。”
“大王,要不也去看看,城外十里外,有一户人家,四个儿子都上了战场,没有一个归家,都在战场上送了命,家中老人承受不住打击,相继去世,如今就只剩下姑嫂三人,还有一个四岁雉儿。”
沈容点了点头:“那多准备些东西,寡人换了身衣服就去。”
“诺。”
从将军府出来已经午时末,太阳偏西,出了城,到了青决所说的那户人家,已是申时。
一处黄泥小屋,院子中挂着已干的衣裳,三两只鸡在院子中乱窜,一块空地用篱笆围了起来,种了些刚刚冒头的菜苗。
沈容这次出来,没有带多少人,就是青决,以及四个常伴左右,身手不凡,武功高强的侍卫。
此次,她是以朝中官员的身份来慰问。
正要喊人,就有手中挎着一个菜篮子,再拉着一个几岁小孩子的妇人从屋中出来,看见沈容等人的时候,带着疑惑之色问:“你们是何人?”
还未说话,马蹄声哒哒的传来,沈容循声望去,是一袭白衣,骑在马上,勒住了缰绳,俯视于她的霍景霆。
孽缘……
大抵说的就是她和霍景霆,在这个地方都还能遇上。
那妇人看向霍景霆,似乎认识他,眼眶一下便湿润了。
霍景霆翻身下马,身后的数人也相继下马,一人把一个包裹递给了霍景霆,对于不知怎么冒出来的沈容,霍景霆只一眼就别开了视线,手捧着包裹走到了妇人的面前。
妇人的眼眶之中满是眼泪,嘴唇蠕动,半响跪下,声音颤抖:“民妇谢过大将军,把民妇的小叔不远千里送回来。”
霍景霆的面容严肃,一旁的将士把妇人扶了起来。
“我所能做的,便只是能把他们从边疆带回来。”
许是外面的声音有些大,屋子中的人也出来了,分别是一个少妇打扮的年轻女子,和一个姑娘打扮,年约十七八岁的姑娘。
少妇见到那包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痛哭失声,眼见瘫痪在地,一旁的姑娘扶住了她,一样的,眼眶都是泪水,却还安慰那少妇:“三嫂,节哀。”
此时此景,沈容的胸口异常的闷,像是有块大石头在胸口上面压着一样,她所知道的民间疾苦,是在史书上,在各种的报道上,在亲身经历上,逃亡半年,她住过山洞,住过荒郊野岭,吃的是山上的野果,喝的是山间的泉水,她只记得自己的疾苦,却忘了,这并不是最苦的,人生在世,最苦的不是吃不饱穿不暖,而是在吃饱穿暖的时候经历生离死别,阴阳两相隔。
看着他们,她却又想起了自己的生离,不去想并不代表不想,越是压抑,爆发时,思念便犹如洪水一样,决堤。
眼眶微红,袖子中的手握成了拳头,修剪整齐的指甲陷入了掌心肉之中,似乎用尽全力忍住内心的那种悲伤。
骨灰送回家,自然不会有心情再招待他人,只想快些安葬了家人,早日入土为安,翻过了一个山头,众人帮忙,把何家老三的尸骨埋在了几兄弟和二老的旁边。
沈容与霍景霆站在悬崖边上,沈容看了一眼底下,差些腿软,这里这么多双眼睛,霍景霆总不至于当众把她推下去吧?
应该……吧?
“你觉得我为何不愿在未央城助你?”俯视着众山,语气淡淡。
“因为三年前的事情?”沈容声音很小,总怕被别人听了去,毕竟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霍景霆看向她,眼神中有几许的凉意。
“不、不是吗?”霍景霆的这一双小眼神,目露凶光,她实在是硬气不起来。
霍景霆冷哼了一声,负手在腰后,转身看向在祭拜亡人的那一家人的身上。
“朝中大臣那个不是只顾自己的权益,何曾在意过在沙场上面出生入死,为他们赢得太平盛世的将士们,而你呢?”继而看向沈容。
这目光太过与凛然,凛然到沈容多了几许的心虚。
“你做为魏国的王,却也是只顾自保,想着培养新君从而退位,何曾在意过天下苍生,在意过为了你,为了魏国而牺牲的将士?”
字字珠玑,字字直戳沈容的心底。
微退了一步,沈容怔怔的看着他,无法反驳。
“即便你是女人,只要你一日为魏国的王,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身后就会有数不尽的人为你前赴后继的奉出性命,你无所做为,和沈安又有何区别,你与他二人谁做魏国的王,与我又何关?”
霍景霆所言,句句诛心。
“话已至此,即便多留两个月,也不会改变我的想法,好之为自。”
霍景霆话落便离开,沈容木木的看着霍景霆渐行渐远的背影,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十四章 前去抢人
时光如白驹过隙, 霍景霆直接和沈容告了十天的假, 对于沈容来说, 她不批也得批, 况且他也知晓霍景霆是为了什么而告假, 若是她不应, 便是失了人性。
对于拉拢霍景霆的事情, 沈容也不着急了,每日去整理她弄乱的竹简,沈容不急, 却有人急。
“大王,如今两月已过十天,时间所剩无几了。”
把已经分类好的竹简按年份放回书架上, 整齐有序, 语气淡淡:“霍景霆本就不喜欢寡人,寡人若是再一头热的冲上去, 只怕他会拱起一堵墙, 让寡人撞得头昏眼花的, 更严重的话, 脑袋开花都有可能。”
“但若是不撞上去, 只怕穷途末路, 若是撞了,兴许还能撞出一条逃生之路。”
沈容轻叹了一口气,看向青决。
“前几日, 你让寡人去慰问烈士遗孀, 实则是想让寡人感受坐在魏国王位之上,是有多少的人再疆场上前赴后继,铁骨铮铮,英勇无畏的打下魏国的山河,让寡人在王位上居安思危,有所担当,不是吗?”
青决敛下视线,未回应。
沈容收回视线,继续摆放:“寡人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想的,开始的时候就只是想着在位的时候,不做大变革,也不贪图奢华享受,一个王该做的寡人都会去做,得过且过,但最近寡人想了想,寡人最终还是一个女子,不会有人允许一个女子做魏国的王,王位决然不会传给沈安,就是他日传给了他的儿子,也很难保证他不会从他儿子的手上抢了王位,所以传位给一个有才又有胸怀大志,雄韬伟略的有德之人。”
那日听了霍景霆的话回来之后,她辗转难眠,满脑子都是他说的话,若到时候她女子的身份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之下被拆穿,没有了后退之路,沈安就能顺理成章的登上皇位,这才是她和老魏王最不想看到的结果,那她也会变成间接的助纣为虐了。
青决沉默良久,才问:“那大王心中可有了合适的人选?”
放置竹简的手顿了顿,继续。
“在斟酌。”
在斟酌这几个字之后便没有了下文,青决看了眼沈容,又移开了眼神,略有所思。
此时,在小楼之外,听闻了沈容一席话的霍景霆,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一如既往,波澜不惊。
没有敲门,转身往回走,心中所想,亦是没有任何人能看得透。
直至沈容在青决的帮助之下整理好了小楼的那两千多卷竹简,也没有在将军府遇上霍景霆,日子平淡而无奇。
但这份平淡无奇,却在沈安邀请霍景霆,而霍景霆也应邀之时被打破。
少羽君府不复以往灯火辉煌,碧瓦朱甍,可却不缺佳人,沈安喜欢权势,也喜欢美人,一十八房小妾,上百名貌美舞姬,在造反之后,府上值钱的家当被抄了之后,貌美佳人依然在府,老魏王更是不阻止沈安一而再的把美人纳入府中。
故,在少羽君府中,美人在台上挽着桃红水袖,一支惊鸿舞,一曲凄美的调子,吸引无数人的眼光。
沈安品了一口酒,把酒爵放到桌案上,瞥了一眼正在看美人起舞的霍景霆,随之嘴角也染上一抹若既若无的笑意。
“此美人是当初锦州封地的诸侯奉上的,性子刚烈,入府三年只肯跳舞助兴。”
霍景霆收回目光,端起酒爵,饮了一口酒,继而看向沈安。
“你我二人就不必绕这些弯弯道道了,你邀我过来,我也知晓你想说什么。”
沈安闻言,挥了挥手,身旁的人退到了十余尺之外。
见此,霍景霆也点了点头,身边的几个将士会意,也一样退出了十余尺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