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第244/814页


  她半点不肯吃亏的小模样儿,让萧乾也不免失笑,“是,我家没有爷,有个小祖宗。”他抬手为她系了系风氅的带子,轻轻搂住她,往废墟的右侧走,“小祖宗,仔细脚下。”
  “这还差不多。”墨九低头偷笑,“不过,看这样子,使君大人也是偷偷溜进来的?”
  “不。”他一脸严肃,“我是走进来的。”
  墨九瞄他一眼,好笑地调侃几句,便与他穿过了一条被烧得焦黑的石门。
  光线从暗到亮,她微微眯眸,不经意抬起头,突然看见一只头上像戴了一顶羽冠的鸟儿,从石门上方“扑腾”着飞了出去。小鸟儿很灵活,徘徊在风雪中,“咕咕”叫唤几声,又落在雪地上,边走边喙,像是在翻找食物。
  “这鸟儿好漂亮,戴了一顶羽冠也。”
  这样的距离,不太看得清,但鸟儿身上的羽毛颜色鲜艳,羽冠高耸,姿态活泼,很逗人喜爱,墨九不由出声赞叹。
  萧乾微微一愣,“阿九喜欢?”
  “嗯”一声,墨九恋恋不舍地瞥着那鸟儿,就要拉他走。萧乾却不动,突地捏了个雪团,袍袖一扬,雪团便掷了出去。
  一声“咕”的叫唤,鸟儿应声软在地上。
  “……做什么?”墨九郁闷了。
  “你喜欢,就给你啊。”他回答得坦然。
  “我不喜欢死的。”
  “没死,也没受伤,只是吓着了。”
  “是吗?”墨九狐疑瞥他,这得多精准才能让鸟儿不受伤,却吓瘫在地?
  说着话,二人便往那只鸟儿走去,墨九嘴上责怪着,心里却是美滋滋的――有一个男人,念她所念,想她所想,愿意为她达成愿意,哪怕是一件小事,他都当成正事来办,这可不就是幸福?
  她低头看着雪地上挣扎的鸟儿,原本要拿手去捧,可伸到中途,却突地一怔,缩回手,不再碰它。
  萧乾俊眉微扬,“阿九何时变叶公了?”
  “我非叶公,不好龙,也不好鸟,只好男人。”墨九头也不抬,盯着鸟儿,依旧不碰。
  那只鸟儿似是感觉到危险,折腾着翅膀,拿一双恐惧的豆眼瞅她。
  “看样子真没受伤,你休息一下,自生自灭去吧。”墨九说罢,也不去管那只鸟,拽着萧乾的胳膊便走。
  萧乾疑惑了,“为何又不要了?”
  墨九沉默一瞬,“萧六郎,你听过一种叫臭咕咕的鸟吗?”
  萧乾袍袖微微一动,回头瞥一下再次振翅飞起,在风雪中盘旋两下又落地的鸟儿,声音略微一沉,“听过,传说是墓鸟,喜栖身于坟墓。”
  “是。它叫戴胜鸟,在我们老家,也叫它臭咕咕,他们喜欢住在坟墓……还会吃腐肉。看来是御史台狱的死人吸引了它。”
  萧乾瞥她一眼,没有再说说,却搂住她的腰,转过那道石门,上了一个斜坡,往一个废旧的石台走去。
  纷飞的大雪下,石台已看不清原样,但墨九大抵可以猜测,在未着火之前,这里应当是一个监狱的哨台。
  “好地方啊!”
  站在这里,整个御史台狱都可望入眼里,比她在里面去观察,着实方便了许多。
  墨九远眺片刻,偏头看向萧乾,他一动未动,只有衣袍随着风雪在纷飞,那一副翩翩君子,飘逸风华的样子,让她心里微微一动。
  “萧六郎!”她低声唤他,抿了抿嘴巴,“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萧乾低头看来,目光暖暖晒在她脸上。墨九也不知在想什么,脸上有点儿小暖昧,也有点儿促狭。
  “我叫墨九,你叫萧六。咱俩在一起,不正好六丨九?”
  他疑惑地蹙眉:“六丨九何意?”
  墨九抬了抬头,一脸的笑:“那是一种姿势……不,知识!”
  萧乾似解非解地道:“什么知识?”
  墨九轻咳一声,揉着鼻子,“这个知识嘛,不太好解释,只能实践。”
  萧乾默默想了想,赞同地点头,“身教胜于言传,阿九回头与我实践一下。”
  墨九:“……”
  她无语地瞥他一瞬,确定他真的很正经,然后默默捡起一根焦木,把上头的积雪拍去,拿木梢在积雪上先画一个圆圈,然后在中间画上一条弯弯的弧线,上下再各画一个小圆。如此,一个“太极图”便栩栩如生了。
  “看,这像不像六九图案?睡下来的六九。”
  萧乾看着她,似有所悟,“阿九睡的左边,还是右边?”
  墨九怔了怔,哈哈一笑,“萧六郎,你禽兽啊!领悟力强,还有融会贯通的能力呐,佩服!”
  “食色性也,人之本能。”
  “可惜……我说的是正事。”墨九笑着瞥他一眼,突然严肃了脸,指着下方的废墟道:“收起你的禽兽思想,看看这个御史台狱的旧址,像一个什么形状。”
  萧乾蹙眉,“一个六、一个九,睡在一起?”
  “我去!”墨九无奈,捶他一把,“是太极图。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八卦墓。没有想到,这一把火居然烧出个太极图来。”
  在御史台狱的旧址上,有一片地区烧得特别狠,有飞雪落下,也一样是焦黑焦黑的颜色,另外一片地域却稍稍好点,原本这地方就是一个圆形,这样一看,确实像一个“太极图”。
  萧乾负手上前,点头道:“太极阴阳,一边是阴,一边是阳,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调和是为天道……故而,男女之道,也乃天之道也。”
  墨九真的服气了。
  她朝萧乾竖了个大拇指,“萧六郎,回头搞一个御史台狱的建筑图给我。旁的事,什么阴阳调和,人道,天道的,姐听不懂,你自个儿研究去,我先回怡然居了!”说罢她甩甩袖子,便大步往下走。
  可不过两步,腰身便被他从后面抱紧。
  她迈不动步,也不挣扎,只低低闷笑:“禽兽六,你又要做甚?”
  “九爷不要治病么?趁这夜色正好,去本座府上,本座为你好好治治。”
  “治你个头啊!”墨九瞪他。
  “你头也痛?”他道:“一并治吧。”
  “哈哈!”墨九忍不住了,笑不可止地捶他。
  可这么笑闹着,待她再回头,背后那人却是一本正经。
  “阿九。”他低声喊她名字,“你清醒吗?”
  墨九微微敛目,看着他,也看向他身后那一片寂静的天空。飘然而落的雪花、生生刮脸的冷风,这个高台上,除了他与她,一个人都没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梦幻感,用一种似梦似真的恍惚钻入她的心底。
  “清醒!”默一瞬,她又道:“也糊涂。”
  她没有动,任由他双臂箍在腰间,也不回头,在他灼热的呼吸萦绕耳窝时,目光紧盯着下方的废墟。
  “偶尔我会想,如今这一切,这样的情感,这样的心动,到底是我最真实的感觉,还是被*蛊引诱的一场幻觉。”
  身后的男人没有动弹。
  他紧紧搂住她,手臂硬如钢铁。似乎不搂紧,下一瞬她就会消失不见。
  墨九感觉到他的情绪,慢腾腾回头,瞥向他的眼。
  “六郎肯定也与我有过同样的疑惑吧?尤其你……以前不动情,不动性,不动丨欲,一切都是有了*蛊之后才发生的。你会与自己的嫂子纠缠,一定有过挣扎,有过思量……最终,与其说你向*蛊妥协了,不如说向自己妥协了。对也不对?”
  他淡淡看着她。
  久久,一声低不可闻的“嗯”声,飘入她耳际。
  墨九并不介意他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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