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第293/814页


  一刀下去,弑君弑夫,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害怕。
  宋熹艰难地垂下手要牵她,“有我在,母妃不用怕。”
  “东寂……”谢贵妃看着他孱弱的身子,不敢搭手。却慢慢自己撑地爬起来,哽咽着嗓子抹眼泪,“你长大了……可以保护母妃了。”
  “是!”宋熹不再多言,“按我说的做,回宫去。还有……”他又看一眼依旧蜷缩在床头,像失魂般狼狈的玉嘉,默了片刻,“好好照顾玉嘉,她吓到了。等一下我会安排太医过来为她看诊。”
  “好……”谢贵妃哽咽点头。
  宫殿外面的侍卫与宫女并未散去。
  他们不敢入殿,等待了许久,但情绪还在激昂状态。
  宫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已是人心惶惶,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都在等待后续。看见太子殿下出来,人群小声的议论停了,一个个都小心翼翼地杵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宋熹。
  大部分人的内心深处,其实渴望的是服从。
  有人来告诉他们怎么做,他们才会安定。
  也就是说……他们需要一个主心骨。
  而这个时候的宋熹,无疑就是宫中人的定海神针。
  他杵着拐杖站在殿前的台阶上,身体还不利索,可面孔镇定如常,一种独属于皇家太子爷的尊贵之气,一力压下空间里的浮躁,让众人安静下来,都瞪大眼睛看着他。
  宋熹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慢慢环视着众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悠悠一叹,轻轻阖了阖眼,沉重且悲痛地道:“近日玉嘉公主身子不适,陛下忧心不已……今晨陛下前来看望公主时,突发恶疾,在公主殿内龙驭宾天了!”
  一番说辞,完全颠覆了众人的眼睛。
  大家愣愣着,相顾无言。
  这样明显的谎言,显然没有人会相信。
  但是,也没有人敢反驳。
  在众人的静默中,宋熹没有看他们,却是转头看向在玉嘉殿内值夜的两个宫女,“你们过来。”
  被太子殿下点了名,两名宫女心里“飕飕”乏着凉,像两只惊恐的兔子,颤抖的双脚,每一步都挪动得极为艰难。
  “奴婢……奴婢参见殿下!”
  宋熹不再看她们,只淡淡道:“以谣传谣,辱及皇室。杀!”
  一个“杀”字,冰冷、森寒,却足够夺去两条人命。
  他的几名近卫跟他有些时日了,不需更多吩咐,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于是,手起刀落,两名宫女连申冤的机会都没有,便“咚”地倒在了青石板的地上,瞪大着不甘的双眼,手脚痉挛一般痛苦地抽搐几下,就再也没有了动静,只剩汩汩的鲜血,淌在地上,震慑着众人的神经。
  这一招“杀鸡儆猴”的效果是惊人的。
  众人的惊呼声都噎在喉头,空间冷寂一片。
  两名宫女身上的鲜血,流成一条条斜斜歪歪的曲线。
  那狰狞的鲜血,慢慢沾在侍卫的鞋子上,也吓得众人半声都不敢吭。
  宋熹淡淡一笑,脸上再无严肃之色。他似乎全然不知这些人与死去的两名宫女一样,也都看见玉嘉公主殿内那龌龊的一幕,也都嚼过舌根子。他淡淡道:“为先帝治丧期间,事务繁杂,宫里就有劳各位了。还有,各宫娘娘公主们,心系先帝,也多悲伤,你们要好好服侍。”
  众人回过神来,心知逃过一劫,汗水湿了脊背。
  “谨遵殿下旨意……”
  宋熹摆摆手,不轻不重地道:“散了吧!”
  众人骇得神经都紧绷着,就等他这句话了。
  于是谢过恩,“轰”一声散去了。
  ――
  宁做太平犬,莫为乱世人。
  不论是朝中大臣还是坊间小民,想要过上平静体面的生活,都需要一个国家的政治稳定,才能安居乐业。所以皇帝的生死,不仅干系皇家,其实也干系天下。这一日宫内丧钟大起,至化帝驾崩之事,便如这一股子夹着寒流的春风一般,迅速吹过临安府,往大江南北四散而去。
  伴着丧钟而起的,还有今年的第一声春雷。
  “轰隆隆”的雷声,敲在金瑞殿的琉璃瓦上。朝中大臣得悉噩耗,纷纷入朝进觐,集于金瑞殿侧殿。太子宋熹端坐首位,皇子皇孙们坐在侧位,一个个哀容满面,与臣工们一样沉浸在突如其来的丧讯中,久久无人说话。
  宋熹环视众人一周,突地皱眉。
  “萧使君何故没来?”
  一个侍卫上前,“禀殿下。萧使君不在枢密使府,昨夜去了彭姑娘的宅子,一夜未归,属下已派人前往寻找,相信不久便可入宫。”
  轻“嗯”一声,宋熹淡淡瞅他一眼,紧抿的唇角露出一抹刚毅的棱角,考虑一瞬,他道:“那诸位爱卿,我们讨论一下为先帝治丧之事吧。”
  众人小声应了。
  治丧都有明例,朝廷也有银子,不算难办的事。
  而皇帝一死,新君即位才是大事。
  于是治丧之事还未讨论完,由宰相苏逸领头,好几个人出列“劝进”,劝说太子登基即位。宋熹微微扬起头,严肃的目光穿过众人的头顶,发现零星几个“劝进”的,都是谢氏旧臣,或南荣老臣,而更多的人,都默然无语。
  一般来说,为了“从龙之功”,大臣们会争先恐后地“劝进”。而今天这个局面,宋熹心里很清楚,这些人都是老油条,风声未至,他们不敢随便下话,他们都在等待一个人――萧乾。
  有人“劝进”,做太子的自然要先推拒一番。
  宋熹浅浅抿唇,叹道:“本宫贤达不如先帝,能力不及众皇弟……此事,容后再议吧。”
  ――
  雨雾在天空中拢成一层淡淡的烟云。
  雷声震震,雨越下越大,一条远离临安府的官道上,被马蹄飞溅而起的雨水高高溅起,将道旁刚从土里冒出头的小草溅的一身泥泞。
  一行数十人飞驰在官道上,却静悄悄的无人说话。
  “主子!快看。”突地一名侍卫惊喜的指着前往。
  萧乾勒住马匹,一身衣裳已是半湿。
  立在路中,他面容森冷的等着前方的人过来。
  “驭――”一个头戴斗篷的汉子,小心翼翼地停在萧乾马前,扶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禀报道:“主子,咱们的人兵分三路,往南追了约一百来里路,不见大少夫人与彭姑娘的马车……您看,可还要继续南追?”
  萧乾盯着他,没有马上回答。他看着泥泞的官道,一条条车轮的痕迹,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眉头紧蹙着,考虑好一会儿,才慢吞吞抬手。
  “不必了。回京!”
  从早上找到现在,没有见人,如今却要回去?
  随行众人面面相觑,皆不解他的用意,却无人相问。
  都说萧乾行事令人难猜,可墨九做事分明更是神出鬼没。把萧乾迷昏在彭欣的宅子里,留下一封不伦不类的信,就那样大半夜的离去了,说是为保住彭欣的孩子,可众人又怎会不知,她一定是从枢密使府出来,得知了萧乾与玉嘉公主的婚事,这才闹的情绪?
  众人观察着萧乾,都觉得自家主子难做。
  好端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怎会被一个妇人制住了呢?
  他们心底都唉声叹气,觉得这下日子难过了。每一次,但凡墨九有什么事,萧乾的脸色就难看,他们也都会跟着倒霉……于是,人人都紧张着,大气都不敢出。然而,刚到达临安城门,还未入城,便见东宫的大太监李顺在那里来回踱步,样子比他们还要紧张。
  李顺常时是跟着宋熹的……
  大晌午的出现在城门,有什么事?
  众人心里都有疑惑,慢慢打马上前,招呼着“李公公”。李顺扭头,看见萧乾等人过来,像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似的,腻歪着一张笑容,赶紧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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