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第354/814页


  “谢谢你能把我当朋友,也谢谢你的原谅。”
  “不必客气,其实像你这样的朋友,普天下,我也就一个。”墨九肯定了他在自己心里的蓝颜地位和与众不同,突地又长长叹一口气,拍拍他的胳膊,指了指城楼的台阶,“我还有点事儿得去办,先行一步了,回头一起吃晚膳。”
  “哦。”独一无二的地位让宋熹的心情爽朗不少,那淡淡的情绪也都散了去,立在风口上,他柔目微阖,衣袍飘荡,没有帝王的严肃,温润的样子像极一个翩翩佳公子,“晚上我们吃什么?”
  “我说过要亲自下厨请你的,不会食言呐。你等我。”
  “嗯,我等你。”宋熹轻笑,“风雨无阻。”
  “风雨无阻——”墨九似乎没有因为与萧乾的不愉快受什么影响,冲宋熹挥了挥手,径直离去。
  回到宅子,她换下汗湿的衣裳,穿了套轻便的裙装,拎上一缸金州酒,让灶上准备了几个可口的小菜装在食盒里,准备去金州大牢里探访一下故人——完颜修。
  “姑娘……”
  刚出灶房,她就碰见了心涟与心漪。
  这姐妹两个生得天姿国色,无奈遇到的男人都拒绝了她们,脸上不免添了一些郁气,墨九扫她们一眼,心里微微一叹,唇角扬起,笑道:“怎么的,今儿不值扫,在这儿瞎逛什么?”
  她并不揭短,只轻松打趣。
  心涟瞥着她艳光四射的小脸儿,咬了咬下唇,样子有点儿难堪。
  “我们专程过来找姑娘的……”
  “哦。有事儿?”墨九眸子微眯。
  “姑娘……”心漪抢在心涟前面接过话。见墨九似笑非笑的面色,并无半分责怪与看不起,似乎松了一口气,“啪嗒”一下便落下泪来,冲她福身道:“是薛传统让我姐妹二人回来继续伺候姑娘。”
  “哦,不过我其实……”墨九润了润嘴唇,笑吟吟道:“并不是很需要人伺候,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的。你们两个若是不甘愿留在我身边儿,我可以和薛昉说说,让他放你们离开。要嫁人,要如何,全由你们自愿。”
  有一句话萧乾是对的,在墨九的眼睛里,人与人是平等的,从无高低贵贱之分,尤其这样两个花骨朵似的女子,若成天留在她的身边,为她端茶倒水,做下人的粗活,她也会有暴殄天物的感觉——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能给成全旁人的时候,她向来不吝啬。
  心漪一怔,感动的颤了颤嘴唇,却哭着跪下来。
  “姑娘,奴婢愿跟着你,再无二心。之前是奴婢眼皮子浅,总想着攀龙附凤,想那浮在天际的荣华富贵。可昨日小王爷一句话,却把奴婢点醒了……”
  “哦?”墨九挑了挑眉,宋骜还能说出什么精句来不曾?
  “小王爷说,男人喜欢征服,只会爱上自己追来的女人,从不会将上赶着爬床的女人放在心上,除非他们别无选择。即便是男人一时性起,睡了她们,了不得也只当一时玩物。人贵自重,妇人更应如此,才能得男子怜爱。”
  说到这里,心漪慢慢抬起头,每一句话都情真意切,“之前奴婢一直不明,为何萧使君独宠姑娘,那一个个优秀的男子,也都心悦姑娘,甘愿臣服在姑娘的裙下……如今奴婢想明白了。”
  还有理论研究?
  墨九但笑不语,只想听她如何说。
  心漪似是下定了决心,咬了咬唇继续道:“是奴婢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人,把身体当成货物与赌注,男子才不把奴婢当成人。而姑娘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人在活,爱着自己,心疼着自己,从不依附男子而生,这才获得了萧使君这般男子的怜爱与爱重。”
  墨九淡淡瞥她,好半天儿没有言语。
  不得不说,宋骜试遍花丛,也没白干,他到底说了一句明白话。
  男人有时候,确实就有这么个贱性……越是黏他,越不把女人当回事儿。
  她缓一口气,半阖眼道:“可你们留我身边,我给不了你们任何。”
  心漪摇了摇头,“奴婢不要什么。奴婢能跟在姑娘身边,就可以学得很多东西了。学姑娘的豁达开朗,学姑娘的为人处事,若有一天,奴婢也有姑娘一样的自信睿智,相信会有好郎君一心一意待我……”
  墨九弯唇一笑,冲她点点头,目光淡淡挪向心涟。
  心涟是姐姐,这姑娘的自尊心比心漪更强一些,昨日被宋骜从屋子里撵出来的事儿,宅子里的人从上到下都知晓了,虽然刚过一夜而已,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也被人在私底下说得极是不堪,她可有像心漪一样想通?
  迎上她探究的目光,心涟窘迫的脸色有点儿挂不住,却也堪堪跪了下来。
  “奴婢与妹妹一般,愿为姑娘马前卒!只愿学得姑娘万分之一便足矣。”
  墨九静静看着她们,许久没有吭声儿。
  看她沉吟思考,两个丫头久久都不敢动弹。
  天气太热了,暑气蒸得她们浑身汗湿,额头上很快滑下了汗水。
  “求姑娘恩准!”
  “求姑娘恩准!”
  一人一个脆生生的响头,便是铁石心肠也会软化。
  淡淡扫向她们额际的汗水,墨九慢吞吞把食盒递上去。
  “走吧,陪我去金州大牢。”
  墨九向来欣赏敢于向命运抗争的勇敢女人。
  这两个小丫头打小被人贩子卖为“瘦马”,受的教育都是如何讨好男人,如何伺候男人,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她们的心思会长歪,其实不奇怪。所以,她们如今的醒悟与思考,在她看来,也是难能可贵的。
  时下的妇人,大多不思考。她们从来不去想自己的命运为何会如此,一生束缚于那后宅,如瓮中的鳖,除了倚仗男人一日三餐的供养,再无其他挣扎……所以,她也珍惜这样的醒悟。
  金州大牢在城北。
  大抵是萧乾已经差人打过招呼了,墨九领两个丫头过去,牢头恭顺地接待了她们,还亲自前头带路。一无询问,二无阻止,点头哈腰的样子,像伺候自家的亲祖宗。
  对此墨九很满意。
  金州大牢的环境,比墨九想象的更差。
  外面阳光灿烂,温暖舒适,可牢室里却阴气沉沉,不知多少年没有接受过阳光的沐浴了。她领着两个丫头走过长长的甬道,浑身冷飕飕的,却非凉爽的舒坦,而是汗毛倒竖的不适。而且,时不时还能看见一只两只受了惊吓四处飞蹿的老鼠,更是肝儿颤。
  同一片蓝天下,两个截然不同的环境。
  怪不得“牢狱之灾”,是人最不愿意经历的噩梦。
  尤其那完颜修,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从来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何时这样被人强硬地控制过自由与命运?这对于他来说,算得上是此生不遇的奇耻大辱了吧?
  这么一想,墨九心里又痛快了几分。看来萧六郎对他的处罚是对的,怎么也应当让他尝一尝失去自由,身陷牢狱的滋味儿,才能解去她当日在金州如受之辱与心头之恨。
  她哼哼一声,恢复了一贯从容笑容。
  可是,当她走入关押完颜修的牢室时,却惊愕住了。
  这一间,该不会是金州大牢的vip牢房吧?
  不仅有床有椅,有茶有书,还额外给他配备了两个美女?
  完颜修斜倚在床头上,枕着厚厚的枕头,一副慵懒的轻闲样子。两名美女一个跪在他的身边为他捶腿,一个恭顺地拿了一把木梳,轻梳着他的长发,在为他编发辫。
  尼玛这哪里是坐牢啊?人间极乐好不?
  墨九牙根儿突然有点儿痒,原本想看他笑话的心思全都喂了旺财,一双瞬间转冷,在掠过完颜修意态闲闲的神色时,突然有一点想问候萧六郎家的祖宗了。
  牢头见她一会晴一会阴,小心翼翼地把牢门打开,又小退两步,躬身摊手道:“姑娘,您请!”
  墨九冷冷“嗯”一声,扭头对他道:“麻烦你了,我待一会儿就走。去吧!”
  “是是是。”牢头恭敬地低垂着头,不敢看她漂亮的小脸儿,手心里都捏出了汗,“薛传统差人来打过招呼了,这个人的一切事由任姑娘处置,不管姑娘待多久,我等都不会干涉。”
  这样?墨九斜斜睨着他,阴郁的心思一散,又乐呵起来。
  摆摆手,她道:“行,你们退下吧。”
  牢头应喏着,领着两个狱卒退下去了。
  墨九收回了问候萧六郎祖宗的想法,慢条斯理地步入牢室,轻松地环抱双臂,看着眼睛都不抬的完颜修,冷哼一声,似笑非笑地揶揄道:“好家伙,王爷的心可真大!没有听见九爷来了?”
  “来了又如何?”完颜修喃喃着,像是快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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