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第384/814页
他的身份,却不能暴露在天光之下。
若他与萧乾接触,萧乾暴露了,他便很容易暴露。
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这个惹祸的女人!”
低低冷嗤一声,他目光微眯,一只手紧紧捏住腰间的马刀上,手背上隐隐有青筋浮现,眸底时隐时现的凛然,让人觉得他似乎想把口中的女人千刀万剐。
“少主?”他身侧的中年汉子见状,低低喊一声。
“嗯?”
“不然,属下找个机会除去她?”
年轻男子唔一声,低头眯眼剜他,声音宛若冰棱。
“不准任何人动她!”
“少主,为何?”中年汉子显然不解。
“我喜欢的女人,要动,也只能是我自己。”
慢慢放开握着马刀的手,年轻男子望向熙熙攘攘的人潮,紧紧蹙着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慢叹气。
“去告诉萧乾,浣水楼见。”
古时的楼阁,为登高远眺,大多建在临水之地,浣水楼也不例外。它建在浣水镇北面临近涧水河的地方,并不宏伟壮观,可小则小矣,却精巧秀俏,楼上还留有无数骚人墨客的字迹。
以前的浣水楼兴盛得紧,人来人往。但随着战事拉开,早已人去楼空,平常几乎寻不见人踪。
萧乾是领着几个侍卫前往的。
原本墨九也要死讫白赖地陪着他去,但由于有塔塔敏在侧,萧乾自然不会让她涉足这些事情,迫于无奈,墨九也无法去见那个“邀约人”,只能拽了塔塔敏在街上瞎逛。
待萧乾赶到的时候,浣水楼外停了几匹马。
萧乾淡淡扫了一眼,把几名侍卫都留在楼外,独自一人踩着被白雪覆盖的小径,踏入了浣水楼。
楼内正厅里,挂着轻雾似的薄纱,一阵寒风吹进来,撩得帘子胡乱飞舞,一缕薄纱拂到临窗的男子身上,让他宛若沐浴在柔和的天光之中,将外面的一片冰天雪都隔绝在外了。
“王爷久等了。”
萧乾清朗的声音,徐徐响起。
那年轻男子回头,棱角分明的五官高贵雅俊,笑容略带邪佞,却真挚得好像他与萧乾并非敌人,而是久别重逢的朋友。
“我也刚到!”他笑道:“萧使君别来无恙?”
“托王爷的福,还活着。”
“萧使君福大命大,修怎敢托福与你?”
萧乾清俊的脸上,并无表情。
睨着完颜修,他唇微微一场,冷冷道:“我时间不多。”
他的意思是不想与完颜修客气与废话,有事赶紧说事,可完颜修显然没有快要做亡国奴了的自觉,脸上依旧带着轻松的调侃与戏谑。
“急什么?有的是时间给萧使君建功立业,不差这喝一壶茶的时间。”
说罢,他拍拍手,里间便施施然走出一个妙龄少女来。她体态婀娜,手上托着一个冒着热气的茶盏,款款走近靠窗的茶几,弯腰将茶盏放下,朝完颜修施个礼,又慢慢退下。
“萧使君,请上座?”
完颜修客气相邀,萧乾瞥他一眼,终是慢慢走近茶几旁的椅子,撩袍而坐,脊背挺直,眸子宛若修罗之眼,冷飕飕落在完颜修脸上,却一言不发。
呵!
完颜修笑了,慢吞吞坐于萧乾对面,他端茶吹水,闲闲道:“我为何请萧使君至此,想来使君心里,已然有谱了?”
萧乾皱眉,淡淡剜他一眼,“不知。”
旁人或许不知,但完颜修绝对不敢幻想可以瞒过萧乾的耳目。他轻谩地笑着,审视萧乾不动声色的面孔,好一会儿,见萧乾始终没有反应,无奈地摇了摇头。
“萧使君素来算无遗策,又怎会错过这一桩?你知道我能从完颜叙的虎口逃离汴京,就当知道,我早就留有后手。”
这是一个肯定句,根本就由不得萧乾反驳。
萧乾若有无似撩他一眼,抬盏喝茶,不回答。
可言词少的人,往往会有一种格外的威仪,让人很难猜出他真正的心思,愈发琢磨不透,萧乾也是如此,完颜修原本邀他过来,是有把握能说服他的,但看萧乾此番的表现,他对后续的话,有些拿不准了。
思量一瞬,他试探地笑问。
“萧使君,可有想过与我合作?”
萧乾冷笑,说话毫不留情,“败军之将,何以为谋?”
完颜修怔了怔,哈哈大笑,“萧使君还真不给人留脸子。”顿一下,他敛住表情,似笑非笑地揶揄,“可你为何又受了败军之将的邀请,来了浣水镇?修以为,这便是彼此友好合作的基石。”
萧乾放下茶盏,微微一笑。
“我若知是你修王爷邀请,绝不敢来。两国交战,我私下与敌国王爷在浣水镇相见的事若被人传出去,说不定得落下一个私通叛国的罪名。”
他当真不知?
完颜修已无法准确判断这个人。
可仔细一想,事到如今,他也犯不着与萧乾扯这些闲篇了。清了清嗓子,他直入主题道:“在萧使君面前,修也就不隐瞒了。修执掌珒兵帅印时,在军中也颇有威望。当年朝廷迁都汴京,留了大批军队在上京(原国都),那些驻守的将士也都是修的部下。完颜叙不仁不义,修逃回上京之后,得到了原部众的拥趸,如今只需登高一呼,必有珒北的将士前来投靠……”
完颜修所说,萧乾自然清楚。
论权术政治,完颜修可能不如完颜叙,这才在皇位角逐中被完颜叙斩于马下。但论及在珒兵中的威望,十个完颜叙也不及一个完颜修。
尤其现如今,哪怕南荣与北勐兵临汴京城下,但珒国分布较广,东北部的大片土地,还在珒人手中,完颜修得到上京旧部支持,若组织起珒北部的将士,与南荣与北勐抗衡,其战斗力绝不输于任何一个国家。尤其他还是赫赫有名的战神。
届时,又将是三足鼎立的局势。
萧乾微微眯眸,“可王爷的大军,却驰援了完颜叙,已经南下兵抵临安,欲与萧某等决一死战。萧某还以为,王爷与完颜叙手足情深,不忍看他城毁人亡!”
轻呵一声,完颜修笑撩萧乾一眼。
“若我不在五丈河突击北勐人,让萧使君看看修的本事,又如何拿实力说话,如何有底气与萧使君在此喝茶叙旧?”
今日完颜修邀他请来为何,萧乾心里已有猜测。
五丈河那一役,珒兵以少胜多,打了北勐一个措手不及,让北勐损失惨重,而完颜修自己根本就没有出面。他本是珒国的神话,这个“战神”之名,虽是美誉,却也是用鲜血堆积而成的,是一场一场战役打下来的……
这些事,萧乾都知情。
他的心底,也从来都没有小看过完颜修。
“恭贺王爷东山再起。”萧乾淡淡道:“可萧某是个安分的人,朝廷让怎么战,萧某便怎么战。与王爷喝口茶是可以,但结盟之事,萧某万万做不得主……”
完颜修静静坐在椅子上,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就像看穿了萧乾的底子似的,眸底浮动的那一抹邪佞,久久未褪。
“萧使君不与我合作,就不怕我另找结盟对象?”
他嘴里这个另外的结盟对象是谁,不用猜想,也知是北勐。
从完颜修的部众突击了五丈河开始,当今天下的局势就已经变得更加微秒了。一个脱离了珒国统治的完颜修部众,也由此役起,成了这次大会战的关键与奇兵。
他若与南荣结盟,北勐势必被吞。
他若与北勐结盟,那么南荣更惨。
可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萧乾与北勐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