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第87/814页


  她不与萧乾走一起,也不看他的脸色。
  击西在萧乾那里欠了一屁股的“笞臀债”,这会子很想立功赎罪,看走南与闯北两个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敢去触这个霉头,索性硬着头皮上去了。
  “九爷。”他小意又乖巧的喊。
  墨九脚步很轻,“嗯?”
  击西回头看一眼落在后面的萧乾,双手捂着屁股,似是生怕中途挨上一脚,把声音压低道:“我家主上的衣裳,湿了,先前他跳了河。”
  “哦。”墨九淡淡道。
  “主上不是为了救你……”击西为免再被笞臀,把屁股捂得严实,声音越来越小,除了墨九恐怕谁也听不见,“是为了情跳下去救你。”
  墨九:“……”
  这货把走南和闯北的话综合了一下,有些不伦不类,差一点把墨九噎住。击西本来就不是一个靠谱的人,更何况连从来不喜她在身边的萧六郎,会为情救她?
  墨九牙快酸掉了,“击西呀。”
  击西嘻嘻笑道:“九爷,击西在。”
  墨九瞥他:“我若想打你,你会怎么样?”
  击西紧张地摇了摇头,双手捂嘴,“可以不打脸嘛?”
  墨九拎着风灯在他脸上晃了晃,然后把风灯拉高,吐着长舌头做了个鬼脸,听见击西害怕地“呀”一声惨叫,这才将风灯拿下,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这家伙,脑子笨,胆子小,还疯疯癫癫,除了长得好看,确实没什么优点了……萧六郎是正确的。”
  “哦?击西不懂。”击西双眼一阵眨巴。
  “收拾你,永远只笞臀。”
  这货损人损得很有水准,把个击西损得眉开眼笑,比旺财还贴心地紧挨着墨九,接过她手上的风灯拎着,“九爷是击西见过最有眼光的人哩。”
  “嗯。”墨九无奈,“一美遮百丑!”
  “可主上比西击……”击西又回头看一眼走在人群中依然风华绝艳的萧乾,声音弱了些,“比击西美了那么一点点。九爷为何不喜欢主上嘛?”
  “噫,我为何要喜欢他?”墨九眉梢一扬。
  “主上很好的,又长得很美。”击西为萧乾打抱不平,不服气地哼哼。
  “那里好?”墨九侧头瞥他一眼,逗他道:“你且说出他五个以上的优点,我就相信他好。”
  击西很严肃地想了想,“第一个,主上很美,第二个,主上很美,第三个,主上很美,第四个,主上很美。第五个,主上是真的很美很美的嘛。”
  墨九差一点吐了,“击西动春心了?”
  击西也差点吐了,“击西是个男子。”说到此,他把翘着的兰花指缩了缩,软语呢喃道:“动了春心的人,才不是击西,分明就是……”
  “大师兄!”墨九突地拔高声音一唤,打断了击西的话,也打破了一行人沉浸在墓道里的安静。
  墨妄走在她前面不远,闻声放慢脚步,回头靠近她的身边,“怎么了?”
  墨九鼻子吸了吸,“你可有发现不对?”
  墨妄一怔,看向前方黑幽幽不见深浅的墓道,微微闪眸,点了点头,轻“嗯”一声。墨九慢慢闭上眼睛,感受便强烈起来。耳边似有缭缭飘散在空间里的梵音,伴了微风拂过,像步入千年古刹时,僧侣的诵经。
  巽为风。
  风入梵音,大抵是此墓的特点。
  墨九把风灯慢慢举高,看向墓道顶部。
  除了一些浮雕,并无他物。
  她又放低风灯,看向墓道壁,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可她似乎不太甘心,拎着风灯走近,伸出指甲在潮湿的墓壁上轻轻一刮,指甲缝里,黏了一些青苔和湿泥。她慢慢凑到鼻间,轻轻一嗅,脸色就变了。
  “巽墓被人盗过。”
  好一会,她慢吞吞开口。
  墨妄不动声色,也刮了一些墓泥,面有疑色。
  “我可以确定。”墨九轻声道。先前,她只觉那风里传来的味儿有些不对,可再嗅一嗅这泥,心里的凉意,便像大冬天被人用冰水从头淋到了脚,“这回看来得白干活了。”
  墨妄一惊,注视她的目光深了深。
  见萧乾还落在后面没有过来,墨九又看一眼墨妄,压着嗓子语气淡淡地道:“巽墓的仕女玉雕不必找了,就在你的手上。曾四没有骗申老,他当初拿到食古斋来的玉雕,确实出自赵集渡,也就是这座巽墓。”
  在来之前,墨九与墨妄他们讨论过,巽墓虽然在赵集渡,可天女石却似乎没有被人动过,九连环也未曾开启。那么,曾四拿到食古斋的仕女玉雕就有可能出自别处。如此一来,加上巽墓,他们就可以得到三个仕女玉雕,离八个更近一步。
  如今巽墓被盗,这行程就多余了。
  墓壁之间距离很窄,他两个停在中间,前面的人也跟着停下,后面的人也过不来,就这几句话的工夫,气氛便低压了,然了一阵似乎带了梵声的风声,许久没有人讲话。
  前方的墓道还长,他们并非为了盗墓,既然仕女玉雕已经到手,是走,还是原路返还?
  “愣着做什么?”萧乾排开挡路的侍卫,缓缓挤上前,无视墨妄审视的目光,一袭银红的披风在昏暗的墓道当中,似闪着炽热火焰的光芒。
  “墓已被盗,进还是不进?”墨九很平静。
  萧乾注视着她,也没问他们进入陵墓到底要得到什么,只在众人不解的询问中,慢悠悠问:“你如何知晓?”
  墨九下巴微抬,“高手的直觉。”
  萧乾清淡的脸,没有变化,“本座不信直觉,也从不无功而返。”
  怕他两个因为这个杠上,申时茂轻咳一声,捋着胡子上前和稀泥,“使君有所不知,有些人与老墓接触的太多,便可以通过墓里的气味,泥土的颜色与味道等等来判定陵墓的年代,以及是否被盗过。”
  可这么多的墨家人,连墨妄与申时茂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她又如何发现的?萧乾唇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申老是说,九爷的本事,与你与左执事要略高一筹?”
  一般来说,人越老资历越老。
  申时茂听了这句,老脸有点挂不住。
  可想到墨九的命格,想到她是墨家未来的钜子,又觉得这点难堪完全不必要。
  于是,他哈哈一笑,“术业有专攻,人也有天赋。这个行当,单有经验不成,极为讲究天赋。老夫虽为墨家长老,可在这个行当,确实不如九爷。”
  萧乾轻瞄墨九一眼,只当他们唱双簧。墨九却哼着,白了申时茂一眼,“申老别夸我,你一夸,我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说到底,她不想把自己裱糊得太厉害。考虑一瞬,她转头看向萧乾,入墓以来第一次与他目光对视,“萧六郎,其实我是有点不安。”
  萧乾浅浅眯眼,“嗯?”
  墨九将手上的罗盘平摊在众人面前,只见罗盘上的指针再次转而不止,疯了似的乱摆,与她那次在赵集渡时一模一样,她道:“这非因古墓的原因,而是积怨积冤所致。此地不详,有衔冤。”
  众人皆默然不语,只看萧乾。
  在这行人里,有禁军、有侍卫、有墨家子弟,但归根到底做主的人,似乎还是萧乾。
  萧乾没有马上回答,沉吟一会,淡淡问她,“若再往里,你可有把握?”
  墨九晓得他是指遇到机关一类的东西。实际上,虽然陵墓被人动过手指,但大抵是职业习惯,她也没有想过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离开。
  观察一下附近的地形,她点点头,“叫你的人仔细一些,我感觉此事不太寻常,恐怕会有危险。”略顿一瞬,她又补充,“人为的危险。”
  在她看来,既然申时茂在曾四手里买到的仕女玉雕,便是巽墓的玉雕,那么巽墓早已被盗,曾四的死,便不简单。他为何会有哪样的死法?为何连曾家娘子也被人割了舌?
  还有谢忱,他贵为当朝丞相,为什么会在治水期间对一个普通小民的死亡案件那样关心?甚至他还亲自跑到天女石阻止萧乾。
  这诸多巧合,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她一边走一边考虑,两条纤细的眉轻轻蹙了起来,那些见惯了她满不在乎,好吃懒做,插科打诨的人,冷不丁看见她凝重的模样,反倒不太适应,不停面面相觑。
  申时茂走在墨九的身侧,小声与她说:“我与曾四有过几次生意上的往来,据我所知,他确实只是个古董二道贩子,平常虽然也会与摸金者打些交道,干一些鸡鸣狗盗的事情,可若说他有本事盗得了巽墓,我却是不信的。”
  墨九也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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