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芳不自赏》第109/350页
“没有喂她吃药?”
“没有。”
“没有为她针灸?”
“没有。”
楚北捷冷笑:“你师父夸你聪明伶俐,善猜度病人心思,连心病都手到病除,既然不用把脉服药针灸,一定有其他办法可以治好她了?”
“是,”醉菊恭声道:“醉菊确实有办法帮她。”
“哦?”楚北捷眼中掠过一丝精明:“说说你打算怎么帮她?”
醉菊仔细思索片刻,用很快的语速吐出了一句话:“如果王爷坚决不肯亲自看望白姑娘,醉菊最能帮助白姑娘的办法,就是为她配一剂上好的毒药,让她没有痛苦地离开这个世界。”她停下来,叹了口气:“别人是劝不了白姑娘的,我只听她说了一句话,就知道她不是在威胁或者敲诈,而是真的怡然自得,毫无怨恨地等待着王爷的决定。医者父母心,既然明知无可救药,醉菊不如给她一个痛快。”
楚北捷呼吸骤止,拳头握紧了松开,松开了又缓缓握紧,低声问:“她说了句什么话?”
“她问醉菊,是否闻得到雪的芬芳。”醉菊露出回忆的神态:“她说,心无杂念的人,才可以闻到雪的芬芳。”
楚北捷霍然从椅上站起,恍遭雷击。良久,失神地问:“她真的这么和你说?”
“王爷,你要狠得下心,就让她去吧。”
话未落地,楚北捷已一把掀开厚重的门帘。
入骨的寒风卷刮进来,吹得墙上的墨画簌簌作响。
看着楚北捷离去的背影,醉菊微笑地启唇:“师父啊师父,我没有说错吧,生病的那个是王爷啦。”
跨进屋内,目光触及娉婷的刹那,楚北捷几乎动弹不得。
他猜想过许多次,但从没有想过,娉婷会是这么一副模样等着他的到来。
她仍旧斜躺在榻上,上身倚着靠枕,头轻轻挨着枕头,露出半边柔和的侧脸。一床厚厚的深紫毛毯褪到腰间,越发显得弱不禁风。书卷打开了一半,铺在手边。
一切就如一幅静止而优美的绝世名画。
清可见底的黑眸瞧不见了,因为她闭上了眼睛,黑而长的睫毛服帖地盖在眼睑上。
一丝安详的笑意,从干燥开裂的唇边逸散。
骤然间,楚北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娉婷去了。
她已不在了,含着笑去了。
天地裂开无数缝隙,如猛兽张开血盆大口,将四季都吞入腹中。
一切已不复存在,春花、秋月、夏虫、冬雪,尽失颜色。
她轻轻勾弦,淡淡回眸间,成了一道绝响。
已是绝响。
楚北捷呆若泥塑,摇摇欲坠。漠然一个箭步上前,扶着楚北捷的手,被他一把推开。
红蔷正巧进屋,看见楚北捷的身影,又惊又喜:“姑娘,白姑娘!王爷看你来了。”扑到娉婷榻前,柔声道:“姑娘快别睡了,王爷来了!”
摇了几摇。
楚北捷看着,眼睑下的眼珠微微动了动,沉静的眸子,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打开。
那眸子藏尽了世间的颜色,它缓缓张开,光便从里面透出来,张得越大,被它藏起来的颜色就都散出来了,毯子、床榻、靠枕、纤纤手边的书卷,甚至红蔷脸上的血色,一切都从苍白恢复成过去的模样。
就像娉婷的身边,笼罩着一圈淡淡的光芒,令人不能直视。
楚北捷终于找回自己的四肢,他脑中空白,眼里只有前方发出的一片光芒,幸亏脚有自己的意志,迳自走到桌前,端起那碗云耳鸡丝汤,坐在榻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