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法花园》第156/178页


  她给父母家送了一本相册书,想了想,又试探地往自己公寓里快递了一本。因为不确定,有人是否依旧赖在自己公寓。
  事实证明,对方倒是心安理得。第二天下午,快递显示“已被家人签收”。
  赵想容二话不说,挑着国内的半夜,给110打电话,说自己在海外出差,发现公寓闯进去人,请警察叔叔把人轰出来。
  过两天,小芳又去了趟她公寓,说对方搬走了。
  他倒是存有最后的修养,没碰她任何首饰和衣服,也没毁她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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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家连续发了多封企业内部的任免信。
  风暴里,赵奉阳的名字却似乎消失了。至少,对曾经视为赵父第一接班人的赵奉阳似乎如此。
  赵奉阳住的不是上次周津塬工作的医院,而是另一家部队三甲医院。他提出拿手机和联系亲近的下属,都被拒绝。他推开照顾自己的护工,除了得到“术后谵妄”这种术语,什么进展都没有。
  “你要见家人?”赵立森闻讯赶来病房。
  赵奉阳抬头凝视着他,甚至不知道赵立森回国。而在赵家,和他关系最疏远的就是眼前的赵立森。
  他最近独自在病房,除了陈南来过一次,没有任何人来探望,
  赵奉阳已经意识到自己被变相软禁,他冷冷地说:“你对自家生意了解多少?”
  “比你少。”
  赵奉阳眼帘一抬,牢牢地盯住他:“那就找一个懂的人和我谈。你以为你家没有我,那么大的生意能撑多久?”
  赵立森没有被他语气里的轻蔑所冒犯,他从小就算是赵家三个孩子里最谦逊平和的一个。赵立森拉了一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爸妈现在都忙,豆豆出国了,你之前的收购项目由你的新副总经理负责……”
  他的目光落在赵奉阳孤零零吊起的腿上,突然转换了话题。
  “前几年,有一名骨科医生做过一例臂丛组织下肱骨骨折的切开复位内固定术。病人术后,出现桡神经损伤。问责时,麻醉医生举证了他的麻醉用量,浓度和穿刺无易感,骨科医生也坚持认为自己的操作精准无误,神经损伤是因为麻醉医师采用臂丛神经阻滞造成的并发症,局麻药剂量40%可取得90%以上的阻滞成功率。”顿了下,他说,“有句话,外科医生管病,麻醉医生管命。除了插管,麻醉医生更多是监控,不参与外科操作,除非显著失误也不承担外科手术责任。最后是那名骨科医生承担责任。”
  “你是想告诉我,我现在的医生是周津塬?”赵奉阳嘲讽地说。
  赵立森摇头:“那一名桡神经损伤的病人,是我妹杂志社举办的什么明星慈善晚宴资助手术费的患者。”
  赵想容从某个同事群里知道这个插曲。对方却讥嘲,粉红豹天天甜蜜挂在嘴边的精英医生老公不过如此,又说她怎么才知道此事。
  赵想容当着同事的面,笑着抢白,等跑去质问周津塬,她血气上头,直接说患者也姓许,周津塬肯定边做手术边走神,造成这个后果。又说对方抬不起手臂,无法握笔写信,周津塬难道不最看重“写信”这功能。又说她没准私人资助对方打医疗诉讼官司……
  虽然不懂医学,每一句话都无比精准地黑到点子上。
  周津塬直接拉黑了她。
  当然代价是赵想容被彻底激怒。
  两人刚有缓和的婚姻就此急转直下。那名病人之后转到康复科,顺利出院,甚至还送来锦旗。双方却已经闹到水火不容,成为唯一一场在双方父母面前都掩饰不住的分裂。
  冷战到最后,他们早忘了最初原因。
  “只为了一个陌生人。”赵立森双手在胸前交叉,“爸妈总是埋怨他们把豆豆宠坏,但我妹的性格最像他们。豆豆从小胳膊肘爱往外拐,我父亲也是如此。就像我才是他的亲生儿子,偏偏收养来的野种更合他的眼缘。”
  赵奉阳久久地看着他,随后说:“我大概会在病房里躺一阵子,你有什么打算?”
  赵立森说:“他们现在让我辞掉美国的教职工作,回集团里任职。”
  “如果是以前,他们会让你接一个小项目从基层起步。”赵奉阳笃定地靠在枕头上。“现在的情况不同。你刚刚说到周津塬,很好,你知道周家曾经帮我们做什么?”
  赵立森迟疑地说:“……拿地?”
  “看来你真的不怎么懂行。”赵奉阳叹气,“我这么跟你说讲,拿地,确实很重要。但我受你父亲信任,是因为一手牵引集团的股份改革。房地产行业,没有上千亿的融资平台永远替别人做媒,再简单说,融资出问题,经营必定出问题。比如说,集团明年准备将人寿股份18%的股份作价出售,也意味着准备放弃保险业务的金融牌照,而这金融牌照是在保险行业很紧俏的时期,周家替我们拿来的。”
  他顿住话头,赵立森不由自主地追问下去:“这代表什么?”
  赵奉阳垂下的目光极端冷酷,他嘴上却柔和地说:“这代表如果你想获得你父亲的认可,就需要别人为你提供一些信息,或者提供一些帮助。”
  “比如什么帮助?”
  “我的话只到这里。”
  “我还没问完,你怎么帮我?就像我妹以前帮她朋友,最后只是为他人做嫁妆?你和我妹还因为那个女孩吵吗?很多年前,经常偷偷来家里找她玩的那一个,豆豆的好朋友,也是你的秘密小女友?”赵奉阳哑口无言,赵立森摇头,“我们几个孩子总归一起长大,我大部分时间在国外寄宿读书,但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虽然,豆豆总是忽视我这个亲哥。”
  他迎着赵奉阳的目光:“我妹真是粉饰太平的高手。我以为,你早就该死在周津塬的手里,但你们倒是多年来相安无事,让我在国外也不放心。”他稍微倾身,两人的距离近乎其微,“嘿,我知道是你……虽然豆豆不肯承认。你凭什么以为伤害了我妹妹就能这么算了?”
  赵奉阳像是不认识赵立森这个人。
  而赵立森有一瞬间想说出真相。为什么,向来老谋深算的赵奉阳,在车祸后性格如此仓猝和冒进。为什么赵奉阳多年对赵想容耐心等待,越来越患得患失,甚至想伤害周津塬。
  每位病人醒来之前,陪伴的医生是麻醉医生,观察病人的心跳是否平稳和,体征是否稳定。赵奉阳上次出车祸的时候,赵家给他找来最精良的医生,在麻醉师的环节,赵立森插手了。他找了他们医院一位非常冒进的麻醉师,术前评估里,他的麻醉计量令人非常不舒适,随后在康复的过程中加大了阿类药物的使用。让赵奉阳几乎隐约地变了另外一个人。
  但是赵立森没说。当他重新坐回座位,又恢复那个没存在感的二哥:“爸总说,我的性格太柔,不适合从商。只不过,他现在让我当一个什么副总经理。”
  “你会再来找我的。”赵奉阳阴沉地说,他的声音中有一丝不确定。
  “你是我的上司,从今天起,我每一天都会来找你。”
  赵立森说完后转身就走,他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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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奉阳重新住院以及他下属的丑闻,赵家企业旗下的全线股票和债券开始出现下跌。一时之间,人心风吹草动,什么消息都有。
  但随着赵立森回国,以及赵父重新出山,重金聘请了一位行业内历经风霜的老将,代替赵奉阳加入董事会,他们家又很快稳如磐石。
  这波动给远在法国的赵想容也带来一丝负面影响。
  原本在巴黎联络的那些名利场上的人,有些无形中开始远离她,绝口不提一起曾经热烈讨论的泡吧、旅游和玩乐。
  赵想容倒也不生气。圈子里的社交变动本来频繁,她也同样疏远了他们。
  她甚至没有在巴黎的朋友家住一晚,但原因是,确实不太喜欢那公寓。
  赵想容最先自费住了一周的乔治五世四季酒店,又换到7区的一个豪华公寓。长长窄窄的走廊,主色调是绛红陪铄金,半壁墙的落地书柜加人体雕塑。据犹太房东说以前法国贵族不进厨房,包括顶层的小阁楼供女佣住的,后改的厨房只有小小的一块。
  赵父跟她视频,说股价起伏很正常。“家里在蔚蓝海岸线应该有个度假别墅,你既然在法国,就去看看。我让人把地址发给你。”又想起什么,“今年你过生日,把它给你。”
  萧晴突然闪过一条微信,说豆豆你新房子找好了吗,你有空的话,咱们视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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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她视频时,萧晴也酸溜溜评价赵想容真娇贵,就算在巴黎待几个月,还要把住宿条件改善到最好。
  屏幕里萧晴依旧穿着黑衣,她的脸瘦了点,走上司姐的道路,也开始信教。但不是什么印度来的导师,而是贵格会。
  萧晴先是抱怨她家的装修工程进度慢,随后憋不住,说认识新的对象了。毫不意外,就是在贵格教会议上结识的。对方和老孟的背景如出一辙,也是什么外企高管,年龄比萧晴大一轮。
  活到这岁数的男人,多少有点闲钱且识趣,他亲自接送萧晴的女儿打什么疫苗,甚至还说要把萧晴老公去世前给他女儿车的尾款付了,车送给她。
  赵想容若有所思。
  她并非惊讶萧晴前脚哭说永失所爱,后脚就火速找到慷慨的新人,她惊的是自己居然知道贵格教的英文单词是“quakers”。赵想容不禁回忆从哪里见过这单词,想起她二哥赵立森读的是美国私立高中就是贵格会私校,包括她在国内读的私立高中就是他们在华人员创办。说起来,二哥也是隐藏级学霸型人物……
  萧晴还在那一端认真介绍经验。
  她说永远无法走出丧夫的巨大伤痛,但是初心没变,只想找个可靠忠诚的伴侣,共同变成更好的人。
  抒着情抒着情,萧晴就克制不住地开始自high。
  她说豆豆你不了解。人是凡夫俗子,人活着都是为了汲取温暖。一女的,如果到了三十岁,没有家庭没有温暖,她们的心灵多少会变态……说完这句话她如梦初醒,好像讽刺赵想容似的。她朝赵想容尴尬地笑。
  赵想容倒是大方地说:“你继续讲啊,我在巴黎住着,好久都没听到这种生存直觉很强的猪猪女孩论调。”
  萧晴极其轻微地反抗了一下:“谁是猪猪女孩啊……对了,周津塬最近在干啥?”
  “你说你,都走了那么多天啦,他反应再慢,也应该知道你躲到巴黎?之前,他打过一次电话问过你。但我昨天登陆他们医院的app,发现周津塬到今天下午还在出他的门诊。而且到下周前,都能挂上他的号。他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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