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法花园》第5/178页


  如今这小祖宗突然开了窍,想学法语,刁姐自然要鼓励。
  赵想容对刁姐这个上司一直尊敬,耐着性子回答。
  是的还在上法盟,是的真的没有逃课。学了什么,哦,学了 Bonjour,Au revoir,C\'est La Vie,法语的“中国人”听起来有点像“支那人”,怪怪的。
  “好好学法语,学费到时候我给你报销。赶紧考个证书。”刁姐的英语和法语都说得非常流利。
  赵想容敷衍地点头。
  “豆豆,你跟你家医生最近关系挺好?”刁姐冷不丁地问。
  赵想容警觉地抬头,微一皱眉。
  刁姐显然把她刚才长时间盯着杂志“出轨”的一幕,看到眼里。
  皮肤透明,黑眼圈很重,白净瘦溜的手腕垂在膝盖上,很淡的憔悴感,裙子是16年的范思哲,鞋子倒是今年最新的平底鞋。除了工作转发,好几个月都没更新朋友圈,前段时间叫出来参加音乐节也没去,她不高兴的时候习惯性轻抬下巴,嘴角却总有点温柔笑意,当然这是粉红豹对她暂时没办法咬死的人才赏脸笑的。
  赵想容精致的脸看不出情绪,她主动说:“确实有件私人的事确实要跟你汇报。”
  刁姐把赵想容叫过来,也是顺便拉近感情,要不然内部汇报工作都在邮件里,哪用当面聊。
  刁姐自己从编辑干上来的,踩着两三名同僚,内斗钻研五六年当上主编。
  她冷眼瞅着,这姑娘是个能栽培的亲信。只不过,赵想容外表大大咧咧,跟谁都玩都好,实际有点捉摸不定的神秘。杂志社谁都知道,粉红豹每次一低落,十有八九都是因为与家里的医生丈夫闹不和。
  赵想容闲闲地说:“老大,我今年都快四十了,早就成高龄产妇。准备这几个月开始备孕。想着跟您说一声,搞不好,明年我就要休产假。”
  刁姐听到第一句愣住:“你哪有四十?”
  赵想容眼波粲然流转:“我的青春,咱们杂志可要负责!我从大学毕业就在这卖命,结婚七年。今年三十多了,这不就奔四吗?”
  刁姐被堵得没来得及说话,这时候有助理敲门,说国外客户来了。赵想容匆匆脱身,重新坐到办公桌前。
  桌面的私人手机,收了好几条短信。
  “豆豆,我知道你拉黑了我电话。”这是她的大哥赵奉阳发来的短信。“豆豆,咱们什么时候一起做热吉玛?”这是萧晴要蹭着她名额,一起到美容院做热玛吉。
  赵想容谁的短信都没回,她晃动鼠标,唤醒电脑。
  小助理编辑海伦过了会凑过来:“豆豆姐,涂霆经纪人跟我们对接上了!”
  凃霆是娱乐圈两年蹿红最快的小鲜肉,在韩国当过练习生,回国出了张专辑,演了几部电视剧和电影,这么折腾才刚过23岁。
  他原本不温不火的,但接了个网剧,又唱红了主题曲,热度突然就跟火烧云似的烧上天。
  赵想容在街边商城的广告牌和公交车车身经常见过他的脸,确实帅,但属于个性的长相,眼睛微陷,竖着背头,有股子天然桀骜劲头。她对男人审美很狭隘,具体参考物就是周津塬那个唇红齿白的王子类型,因而不喜欢他。
  何况,所有纸媒鼎盛时期过来的人物都瞧不上流量明星。
  她们杂志社火的那几年,专业模特和一线影视大花才有资格谈封面合作,杂志社还挑挑拣拣,哪像现在都靠流量说话,长得类似人样的都登堂入室。
  不过,赵想容还是要了对方经纪人推送,他们之前都不认识,微信上来却“宝贝”“亲爱”,柔情蜜意的假客套。
  赵想容热爱浮华的时尚圈,也热爱这种场面话。
  她热爱所有红色的、有生命力,活着的东西,无论真假。


第4章 4
  周津塬今年才调回到东院,全天一直泡在手术室。
  他所工作的医院,是全国最好的一家三级甲等综合医院。而在科室里有同样的鄙视链,外科鄙视内科,神外鄙视其他外科。周津塬是脊柱外科,骨科中的心尖尖,他下午的手术是一名接受脊椎矫形手术的七岁儿童,手术开始前给予正压通氧和冰帽,但结束的时候,对方心脏骤停,经过一个半小时的心外按压后,参与抢救的心内医生发现窦性起博,抢回生命。
  交接出了手术室后,几名还有力气吃饭的年轻医生爬到饭堂,又因为长时间心肺复苏的科学规范吵起来。
  周津塬坐在旁边,搅动眼前的稀粥。
  窗外的冬日天色凝沉,医院食堂是蓝色桌子和蓝色塑料椅,不锈钢的餐具。饭菜的味道不太好闻,旁边其他医生和护士走来走去,领着免费的水果和包子,每日对生死情感置若罔闻的模样。
  门口站着一个人。
  周津塬淡淡一个警告的眼神,对方就没胆上前。
  他微转过脸,把饭盒里的东西吞完,跟几位还在吵的同事低声说几句走出门。
  苏昕穿着很薄的牛仔衣,身型单薄。她在医院楼层漏下来的冷风哆嗦着,用手提着一个皮卡丘的饭盒,长直的头发,还有个清丽婉转的美人尖。
  她抬起头,朝他无声又害怕地笑笑。
  周津塬用眼神询问她为什么来。
  “我刚刚去病房看望我妈妈。自己在家做了点东西吃,所以想着也能给您送一次饭。”她脸色有点不自在,但态度依旧维持着不亢不卑。
  周津塬也没伸手接饭盒,他耐心地等她说正事。
  身后依旧有医生和护士川流跑进来赶最后的饭点,职工食堂的开放时间,从下午四点到晚上七点。马上就过饭点了,不少医生吃完后往外走。
  周津塬回头看一眼,原本桌上讨论的几名医生,正朝着自己挤眉弄眼。他还是决定把苏昕轰走,这样子像什么?
  苏昕面对他人目光也有点慌,下意识地捋了下黑顺的头发,她略微咬唇,随后说:“其实我想跟您说一件事。”
  周津塬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你说。”
  “我不想继续在您给我租的房子里住,这、这太不好意思了,我现在有这份实习,也能自己……”
  周津塬望着她年轻的脸,嘈杂声中,苏昕的轻柔声音淡下,许晗的安静样子浮现出来。
  快二十年过去。父母以企业名义当时成立了奖学金,赞助本市贫困学生,周津塬当时就在旁边,无聊地插兜站着。
  那个长发姑娘缓步在台上,也是这么涨红脸,说着推阻的话,目光要强,面带惭愧地收下奖学金。偶尔她到他家做客,安安静静,永远如青竹般倔强的脖颈,连水杯都不碰。
  这就是他一辈子最心爱的姑娘,后来,她给他塞来一封信:“请写信给我。”
  那时候实在年轻,爱是爱,狂是真狂,热衷有去无回的辉煌。周津塬很小的时候同样说过,“我不读任何史书,我以后会成为创造历史的人”,他所幻想过的爱情和婚姻,是有深刻快乐维持的激情戏,和此生挚爱的严肃果实。
  不料人到中年,他成为年少时最鄙夷的典范:遵从父母安排,稀里糊涂娶了门当户对但毫无感情的妻子。
  周津塬收回思绪,他打断眼前苏昕,漫不经心地说:“你可以继续在房子那里住着,我无所谓。但如果你真的想离开,直接走就行,也不需要特意跑来跟我说。希望我来挽留你么?”
  苏昕脸腾得一下子红了。
  周津塬抬腕看表,淡淡说:“我每周约你一两次见面,你如果不想来可以不来。没人逼你。”
  苏昕歪着脑袋,欲言又止。
  男人没再理睬她,他接过她的饭盒,走进外面的冷风里。
  下午六点多,赵想容在和摄影师、化妆师等发完200多个“亲爱的”和600多个“你必须”之后,她也审完300多张图片,交给杂志的新媒体组让帮着一起推送。
  最后一个工作是敲定涂霆的拍摄行程和方案。
  涂霆身为典型的流量红人,身上有一堆奢侈品品牌挚友和代言人压着,借衣前还得和各个品牌公关打招呼,赵想容让自己手下一个资深编辑跟这次拍摄,而为表重视,她当天自然得露个面。
  等开车回到家,她瘫在床上,看到赵奉阳的短信。
  唉,自己脸皮虽厚,但演技很差,连刁姐都看出来最近有异样,等周末回去见父母和大哥,又该怎么演夫妻和谐的戏。毕竟在她大哥赵奉阳和父母眼里,自己是一名总被丈夫无视,无怨无悔守候绝望婚姻的白痴阔小姐。
  赵想容想想就觉得头痛,她叫了份外卖,又开始自顾自地在衣帽间试明天看秀穿的衣服,过了会,手机又跟着炸,一个外地的号。
  赵奉阳的司机小涂在电话另一端,小心地问周末能否接她回家。
  赵想容点了公放,把手机扔在旁边,弯腰先从鞋柜里精心选了三四双高跟鞋,随后解开睡衣,一丝不挂地站在镜子前,伸手在布满华贵料子里的衣柜里取衣服。衣柜里的东西很多,非常整齐,即使最苛刻的强迫症都为叹服颜色和布料的整齐分类。
  衣服,比男人忠诚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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