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门似锦》第2/84页


  展眉起身走至门边,淡淡的道:“我晦不晦气,自当别论,二少奶奶差你前来,你却抱怨,想来是对你家奶奶有所不满,等下二少奶奶来了。我自当替你回明了。也免你受委屈。”
  丹桂一脸悻悻之色,不敢在说什么,只大声呼喝院中诸人:“你们这起懒贼,二少奶奶素日事忙,一时看不到,你们便躲懒,还不快快打扫了离开这!也想发痴发狂,死在这里不成!”
  展眉以手扶门,望向院子里,若这屋子里只是简单粗陋,这院子里就是荒凉破败了!落叶委地,枯草丛生,根本不象有人居住的样子。心中轻叹了一声:连二少奶奶身边的一个丫头,也敢口出恶言,韩展眉在家中的地位,可见一斑了。
  银月扶住展眉,眼中含泪劝道:“大少奶奶回房中歇息吧,这里风大,仔细吹着了。”
  展眉摆摆手:“你扶我去园中走走,这几个月躺的浑身无力,走动走动也好。这里让他们自去弄吧,反正我房中,也无甚可以打扫的。”
  银月生怕丹桂在说些什么,扶着展眉出了院门,向园中走去。
  林府的园子极大,走了片刻,展眉便有些微微气喘,示意银月扶她在亭中坐下。时值盛夏,园子里的花草开的极盛,佳木葱茏,繁花似锦,一脉清流从花木深处,环绕着园子,流出矮墙外。碧青的天空下,掩映着庭院楼阁。飞檐斗拱,雕甍绣栏,极是富丽繁华。
  展眉见四下无人,对银月说道:“你也坐下,只有咱们二人,不用立规矩,我有话要问你。”银月依言,侧身坐下。展眉问道:“今早你去回老太太,还有谁在吗?”
  “还有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在,去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听我回少奶奶您醒了,说是要我小心伺候着,她念完佛经,午后便来看您。要不怎么二少奶奶这般殷勤,差人来给咱们打扫庭院!必是怕老太太来了看着太不像,怪责她疏于照顾。”
  展眉点头嗯了一声,又问道:“蜡烛的事你回了老太太吗?”
  “这个倒没,只需跟管家的胡大娘说一声便行了,我就没回过老太太。少奶奶,有什么不妥吗?”
  “先不说这个,我且问你,玉镜呢?怎么不见她来伺候,你昨夜对天祝祷,保佑她在外面一切平安,她可是出什么事了?”展眉轻声问道银月脸一红,道:“奴婢见大少奶奶大好,心里实在高兴,叩谢菩萨保佑,不想扰了奶奶的睡眠。奴婢该死”
  “无妨,你待我一片真心,我心里清楚,只是玉镜现下在哪里?究竟怎么了?”展眉轻拍了拍银月,示意无妨。
  “回少奶奶,”银月侧过头,拭了拭泪,轻声道“只因当时大少爷和您当时相继发病,老夫人说咱们院内怕是有脏东西作祟,做了几回法事超度皆无效验,老夫人就亲去大相国寺求了尊菩萨前来供奉,谁想那日经过园中,正遇着二少奶奶带着小少爷。小少爷看见红布遮着的菩萨,非要打开来看看,玉镜躲闪不及,被小少爷撞倒在地,菩萨给跌的粉碎。二少奶奶偏说是玉镜自己不小心,还要诬赖小少爷。回了老太太,老太太大怒,将玉镜打了二十板子,赶出府去了。玉镜本就伤心自责,又兼受了伤,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奴婢从小和她一同长大,一同服侍少奶奶,如今真是急的不得了。”
  展眉闻言沉思了一会,又问道:“这半个月来皆是你在我身边日夜服侍,你可觉得有身体有什么不妥吗?”
  银月脸色微白:“回少奶奶,奴婢不敢隐瞒,奴婢只觉得时时头晕,最近更经常神思倦怠,浑身无力。奴婢不敢对人说起,怕老太太将奴婢遣走,奴婢万死不足惜,只是奶奶身边无人伺候。奴婢是万万不肯走。”
  展眉点点头:“好银月,委屈你了。只是你有所不知,我并非是因病不起,而是有人在蜡烛里下了有毒香料,每次点燃蜡烛时,那香气闻久了便会使人神智不清。大爷和你,皆是因此香才会出现种种异常。”
  银月大惊失色,站起来倒退了半步,颤声连道:“少奶奶,此事可是当真吗?我虽疑心,少奶奶一向身体健壮,怎的就病到如此地步!可万万不敢想到是有人加害!这下毒之人心肠也太狠毒了。少奶奶您一向性情谦和,与人无争。是谁要下如此毒手!连大少爷也不放过,这是要灭咱们满门啊!!如果不是奶奶您发现,咱们死都死的不明不白!咱们,咱们还是去回老太太,求她给咱们做主啊!!!”
  展眉皱眉摇头:“此事万万不可声张,这下毒之人设计如此周密,想来老太太也查不出,我又无真凭实据。若贸然声张出去,那人知道我们有防备,必定想出更毒辣的手段来对付我们,你我在明处,就更不容易防范了。你只当全然不知此事,等我慢慢查明此人是谁。在做计较。等下老太太来了,你只需随我言语行事就好了。”
  银月瞪大双眼,惊疑的问道:“少奶奶此次醒来,性情,性情怎的同以往不大一样?少奶奶以前常被二少奶奶欺负,只是躲起来哭会子便完了。”
  展眉淡淡一笑:“我此次转醒,已是再世为人,定然不会再任人欺凌!”
  看到银月满眼敬服,展眉话锋一转,站起来道:“出来这些时候,想来他们已经打扫完了。扶我回去吧。说了这会子话,略有些乏了。”
  主仆二人转出园子,还未至院门,就听见丹桂尖锐的叫声:“李贵,你给我站住,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当姑娘我眼瞎了吗?你平日里无事也要来个三五七遭,二少奶奶事忙,懒的理你,今儿当着我的面,还敢往里夹带东西,你倒仔细你的皮!”
  李贵恭身赔笑道:“我怎么敢欺瞒丹桂姐姐,不过是些大少奶奶平素用的旧物,想来也无甚大碍,所以就没回明姐姐。”
  话音未落,丹桂抬手狠狠的朝他脸上扇了一记耳光,怒斥道:“还敢回嘴!你别以为大少奶奶今儿醒了,你就有倚仗了,赶不及的来献殷勤。告诉你,大少爷还人事不知呢!就凭她那晦气,别看她今儿醒了,明儿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等我回明了二少奶奶,有你好看。”
  李贵抚着脸,一声儿不敢言语。
  展眉行进院门,冷冷的看向丹桂道:“收拾完了吗?收拾完了就快出去。我乏了,要歇一歇。在这院子里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温言又向李贵道:“你把东西放下也去吧。等我回了老太太,你再过来伺候。”
  丹桂撇了撇嘴,转身带着众人离开院子,自去不提。

  第三章 曲意周全

  展眉打量院子,只见落叶枯草均已清理干净,又多数本花草,几只雀鸟,即刻便显的生机勃勃。屋子里也陈设完全,桌椅地毯,皆已齐备,碧纱橱内的床帐窗幔,床上铺就的锦被坐褥,引枕靠枕,一色崭新。
  银月扶着展眉坐在靠窗下的镂空雕花贵妃椅上:“走了这一上午,少奶奶也饿了,我去给您端些早饭来,您靠在这略歇歇。”
  片刻银月手里端着一个朱红填漆的食盒,从盒内拿出一碗碧梗粥,便在无其他。
  银月强笑道“少奶奶您先吃些,咱们今天去的晚了。厨子里头说不知道您大好了,上头没吩咐您的饭,只剩这一碗粥了。您先充充饥。”
  展眉接过匙子,问道:“你呢,你可吃了?”
  银月只说:“奴婢不饿,等中午放了饭,奴婢在吃也不妨。您吃了快躺下歇歇,走了这一上午,想是累了。别理那起子小人,少奶奶您只保养身体要紧。”
  展眉就着银月手中,吃了半碗,便推说饱了:“我且略眠一眠,午后老太太过来,你提早叫醒我。”
  至午后,林老夫人果引着一群媳妇丫头,来到展眉院内。
  银月早迎出去,躬身赔笑,引着老太太走进房内。展眉早立起身,见一位鬓发半白,相貌威严的老夫人含笑望向自己:“昨我听银月来回,说你已大好了。你病了这些日子,我心里总是不得安生。”
  展眉尚未来得及回话,早有一人从后面赶上来,身上金线彩绣,银罗裹裙,满头珠翠,鬓插红花。远远瞧去只觉光彩炫目。展眉认出是二少奶奶李星儿。
  李星儿扶着林老夫人,笑声道:“老太太且慢些,再疼嫂嫂,也要顾惜身体为上。”又回头吩咐众人道:“还不快把老太太的坐褥捧上来,怎么如此没眼色!”
  两个婆子早抬了一把楠木福寿流云纹的太师椅放在上首,李星儿亲将坐褥铺陈,又回身从丹桂手中接过一个荷叶式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里面放一个郎窑折枝梅花茶碗,亲捧与老夫人:“这是清明前的雨前龙井,我特为挑了最嫩的叶尖,老太太可尝尝,合不合胃口。”
  展眉立在当地,向林老夫人敛衽下拜:“请娘亲的安。媳妇不孝,不能在身边服侍伺候,反累娘亲为媳妇费心。”
  老夫人点头道:“你身子素来虚弱,虽是好些了,也要注意保养。快起来吧,你才刚好,不用行这大礼了。”
  李星儿又抢步上前,对着展眉福了一福:笑言道“还未给嫂嫂道喜,嫂嫂可大安了?”
  展眉回了半礼,淡笑道:“劳弟妹记挂着,弟妹每日事务繁杂,嫂嫂不能为你分忧,还累你格外照拂,可真是辛苦你了。”
  “嫂嫂说的哪里话。”李星儿挑眉笑道:“我生性粗苯,不过是老太太,嫂嫂不嫌弃罢了。只是嫂嫂这病奇怪,来的蹊跷,去的也蹊跷,前几日还听丫头们说人事不知呢,谁想昨儿就突然好了,可别是有什么作祟,嫂嫂若有不妥的地方,可尽早说出来,别惊着了老太太。”
  展眉心中怒气暗升,这李星儿明明是暗指自己不祥,若被这话坐实,今生还能出这个院子吗!当下只做不懂。只对林老夫人道:“媳妇这些日子昏昏沉沉,虽口不能言,却也不是完全不省人事。昨夜昏沉之中,忽觉额头一阵清凉,睁开眼,却见观音菩萨手持净瓶,端坐在莲台之上,口传仙音,言说我林家世代礼佛,老夫人更是笃信虔诚,菩萨感其诚意,特赐净瓶之水,为我消灾解讳,又赐金光加持。媳妇只觉周身一阵轻快,灵台清净,即便转醒过来。想来是娘日夜焚香祷告,诚心感动了菩萨。媳妇给娘亲扣头,多谢娘亲怜惜媳妇之心。”
  林老夫人闻言,尚未开口说话,那李星儿已含笑开口道:“怪不得嫂嫂好的这般快,能得菩萨施恩,想来嫂嫂也是有福之人。只是嫂嫂福气这般大,怎不分些与夫君呢,大哥为了照拂嫂嫂,现下还昏睡不醒,嫂嫂可是自己占了福气,却把这晦气…”李星儿似笑非笑,却把这下句咽了回去。
  展眉正色道:“弟妹即使是玩笑,嫂嫂我也禁不起。我正要回老太太,菩萨已赐金光加持,这房中有佛光护持,还请娘把悠远接回房中,菩萨显灵,必也泽及悠远。”
  李星儿还待说什么,林老夫人早神思激动:“真如你所言,悠远也必能转醒!悠远自小心肠慈软,福缘深厚。断不会中途夭折。今番菩萨显灵,正应了我林家是积德行善之家。”
  “媳妇怎敢欺瞒娘亲,昨夜之事,银月也有亲见,银月?”展眉回身唤过银月银月乖巧的对林老夫人一施礼:“大少奶奶所言千真万确,昨夜奴婢在碧纱橱外伺候着,三更时分,忽然满室白光,片刻一道金光,满室生香。奴婢赶快进去查看,只见大少奶奶已经醒来,奴婢听大少奶奶言说此事,心中欢喜。今儿早起就赶快去回了老太太了。”
  林老夫人欣喜不已,一叠声的吩咐道:“星儿,着几个得力的小厮,把大少爷即刻抬回房中。在这院中多派些人来伺候。我看这院中花草树木还好,只是太空了些,在指四个粗使丫头过来,洒扫庭院”。回头又对展眉道:“你怎么还在当地站着,你现刚好,不用太周全礼数。需要什么,只管打发丫头去说。悠远若清醒了,即刻去回了我。不必理会时辰。”
  李星儿目露愤愤之色,脸上却堆笑道:“正是呢,可是恭喜嫂嫂大哥一家团聚了。嫂嫂缺什么尽管来告诉我。下人们不听使唤,也只管来对我说。嫂嫂刚好,也别太过劳神了。娘,我扶您回去吧。”虽是对展眉说话,眼睛却只瞧着林老夫人神色行事。林老夫人点头称是。
  展眉忙躬身道“媳妇没事,已经歇过中觉了,伺候的人够用了,不用在添了,也怕人多,冲撞了菩萨灵光,只是悠远身边的小厮李贵,服侍悠远久了,只将他叫过来尽够了。”
  林老夫人点头答应,一一吩咐李星儿照办,又不许展眉送出房门,自扶着李星儿回房去了。
  银月见林老夫人走远了,忙放下帐子,伺候展眉躺下,自己在旁边拿了美人拳替展眉捶腿:“刚才三少奶奶的丫头来过了,见老太太在房里便没敢进来。让我告诉您,三少奶奶听说您大安了,心里着实欢喜,本想亲来给您请安。老太太早吩咐下去,不许她来咱们院子,她不敢前来,让少奶奶您别多心。”
  展眉轻叹道:“三少爷迁远乃是妾室所生,老太太自然不喜,眼下这个时候,自是不肯让他们过来的。”
  展眉又道:“今儿我病愈的消息一传出去,那下毒之人定然不肯善罢甘休,只怕又会想法子来害咱们,今后进出往来,可更要加倍小心了。”
  银月脸色微白,担忧道:“这可怎么是好?我瞧二少奶奶平素最恨咱们,会不会是她下的毒手?”
  展眉沉吟半响道:“这倒不好说,只是我思量着,李星儿性子虽骄横跋扈,却心机不深,今儿当着老太太的面就直接抢白与我。不象行事曲折周密之人。她即便是有害我之心,恐怕也等不得费这许多时间精力。此人应是工于心计,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又兼精通药理”
  “这样的人?奴婢可真猜不出是谁??”银月低头思索一番,还是摇了摇头。
  展眉失笑:“若连你都看得出来,这人还能叫做工于心计吗!”
  银月皱眉道:“少奶奶还有心思取笑,奴婢可是要急死了!”
  展眉展颜一笑:“无妨,府里和咱们有切身关系的,总共也没几个人,他即害咱们没得手,必然还会再算计。只要咱们多留心防范,总会让他露出破绽。你也伺候一天了,去歇歇吧。我有事自会唤你。等下悠远回房,还有得忙呢。”
  银月点点头,轻轻退出去,自去歇息。
  天将傍晚,果见几个小厮由李贵引着,抬悠远进了院门,又几个中年仆妇接了,直接抬到碧纱橱内,银月早将帐子放下,几个仆妇将悠远放在床上,退了出去。
  展眉站在床边,凝目望去,林悠远闭目昏迷不醒,面色苍白,脸上有几许潮红,呼吸急促。以手探额,甚是燥热。果然是曼陀罗花香气所导致的症状。
  “银月,打盆凉水来。”展眉沉声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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