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姑娘择婿记》第107/114页


  圣人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恨恨瞪了玉逸尘一眼,往内殿去了。
  贞书见圣人走了,指了圣人背影悄声问玉逸尘道:“她就是皇后?”
  玉逸尘点头默认,遥伸了手道;“过来坐。”
  贞书连熬了几日担悬了几日,以为他在宫内想必也是焦忧难奈,谁知他竟在这里悠闲的品着茶,还有美人相伴,顿时气的手指了道:“我以为你快死了,你竟还有闲心在这里……”
  玉逸尘拉了贞书在身边坐下,问道:“已经到了如此地步,难道要坐在这里大哭不成?”
  贞书见圣人起身出门时那言语中很有不善,冷诽玉逸尘道:外面杜国公正大军围着,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跟皇帝的女人打情骂俏,也活该是你玉逸尘的报应。
  玉逸尘问道:“可吃过饭没有?”
  贞书摇头,问道:“你们竟还有饭吃?我们在外只吃着干粮。听闻外头水陆皆已封锁,全京城的人只怕如今都在家中等饿死。”
  玉逸尘自怀中掏出那只木钗,抽了她头上的青玉钗替她饰上木簪,才道:“我要兑现我的承诺,到了要死的一刻,定要再见你一面。”
  贞书惊道:“你要服毒,还是自杀?”
  玉逸尘摇头,拉了贞书起身道:“先吃完饭再想。”
  两人到了餐厅。贞书见桌子上堆的满满当当皆是糕点之类,又粥品也有许多种类,远处还有许多盘子内高饰着朱橙橄榄等物,想必是摆来应景的看菜。有宫女替她盛了粥来,玉逸尘见贞书端了碗尝着是喜欢吃的样子,自己也端起粥碗道:“外面围了几日没有新鲜菜蔬,也就这些东西可以吃得。”
  贞书此时心焦如燎,放了碗问玉逸尘道:“你是何打算,总得要先告诉我。”
  玉逸尘见她不肯吃,拿汤羹舀了自给她喂着道:“杜武想要摄政,总得吃些苦头。至于我,总有去处,咱们好好吃完饭再筹画,可好?”
  贞书心有忐忑吃不下饭,她本是怀着必死的心来寻他,要救他逃出生天,谁知他竟在宫里有美人相伴,佳肴在旁,过的潇洒无比。
  玉逸尘见贞书无心吃饭,笑问道:“小掌柜打算怎样救玉某逃出去?”
  贞书指了指肚子道:“我怀孕了,杜国公也是见过的。如果他还肯怜惜自己的孙子,只怕会放我一条生路,你若劫持了我,想必也能逃得出去。”
  言把自靴筒中抽出一把匕首来,抽了刀锋寒光蹭亮。
  她从一开始提出要嫁给杜禹,并要求见杜国公,就是为了能叫杜国公知道自己怀了身孕,以单薄之躯想要互得玉逸尘周全。
  玉逸尘伸手接了匕首瞧着,又怜她的天真,又怜她的一番勇气,揽她到怀中坐了叹道:“他既欲要问鼎权位的巅峰,又岂会在乎一个无家世无背景的寒女子腹中的一个小胎儿?”
  贞书道:“我知道这很可笑,可是我手无缚鸡之力,思来想去只有这一条路。我不能坐在装裱铺里听人言你快要叫人杀了,或者你已经死了,我总得要想些办法,那怕是听起来天真可笑的办法。”
  玉逸尘看她吃完了粥,取帕子替她擦过唇角才道:“你也见过我了,现在就回去吧。”
  贞书有些不可置信,愣了半天才问道:“你就这样叫我走?”
  玉逸尘笑道:“难道你真要瞧我死在你面前?”
  贞书见四周许多宫女皆垂目凝神站着,似乎也没有人听他们的谈话,但也压低了声音道:“咱们一起逃走好不好?”
  玉逸尘拉她起身道:“不如咱们出去走走?”
  贞书想大约出了这宫殿,自己或者能劝得动他,便同他一起到了外面。放了他们出门,那些御林军仍将这宫殿围的铁桶一般。他俩在高高围墙的夹巷内走着,走过一处又一处空荡的门庭,贞书问道:“这里都不住人的吗?”
  玉逸尘道:“皆清理了关在一处等着。”
  贞书见前后也无人跟着,堵了玉逸尘压了嗓子道:“不如我穿了皇后的衣服护你逃出去?我跑的快,又离的远外面的人想必也看不清楚。”
  玉逸尘仍是摇头笑着,走了许久出了延福宫地界到一宽阔空旷的地方负手站了许久,才道:“你备了许多孩子穿的衣服,还把钱都给了梅训,看来是打算好一心要跟我走。”
  贞书仰头瞧着他,见他虽笑着,眉目间却充满怜惜,自己也湿润了眼眶哽咽道:“我知道我这个样子很可笑,也很不知耻。怀着六个月的肚子与人私奔,普天下只怕再没有这样的厚脸皮。可这孩子我是必要留的,你我也必要跟着,若孩子生下来我会自己养他。我已叫梅训替我们寻个隐秘幽闭的去处,若你不爱这孩子,你就永远不要瞧他,逗他玩,只我一人带着他,好不好?”

☆、124|出逃

  玉逸尘弯腰环住了贞书在她肩上柔声道:“我本来很不喜欢大肚子的女人,觉得形体丑陋难看。直到你怀孕大了肚子,我竟也爱你这模样,虽有些怪异,可知要一想到腹中有个小婴儿,就觉得心内温暖无比。若我能担负必然会带着你,可是如今连自己都不能担负,又岂能带着你?”
  贞书推开玉逸尘转头盯上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所以,你是要打算弃我而逃,还是死在这里?”
  玉逸尘指了高高宫门道:“无论是逃是死,你已见过我,从此你就当我死了,从这里走出去吧。”
  贞书冷笑着推了他的手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听你这些话。也不会就此走出去,若你在这里呆着,我便也在这里等着,等杜武的大军搭上云梯或者火烧宫门杀进来。”
  她仍是这样的倔犟,连他都畏惧。
  玉逸尘见劝她不动,又问道:“可想见见皇帝?”
  贞书惊问道:“他竟还没有死?”
  玉逸法道:“死了。”
  贞书摇头道:“我不要看死人,那怕是皇帝也不行。既他早晚要死,为何你不趁着他还未死时从这里逃出去,或者如今已经到了杜武找不到的地方。”
  玉逸尘仍是温温笑着,放眼四顾这空荡荡的宫城:“义气,我既答应要陪他走完他的路,怎能半路走掉。”
  贞书深深点头道:“我也是为了义气,才要跟你一起走,你既不能负他,亦不能负了我。”
  她穿一件十分臃肿的大棉长袄,又肚子鼓鼓的挺着,肩背空空荡荡,脸上还生着几点难看的雀斑。脸上神色偶尔带着嗔意,偶尔带着豪迈,皆是他最爱的样子。无论何时何地,何样的心情,只要见到她,他就不能不笑,就无法悲伤。概因她是他的信仰,是滋养他的骨血。
  玉逸尘拉了贞书手道;“那咱们仍回延福宫去?”
  贞书摇头:“我不想见皇后,她看起来并不怎么喜欢我。或者,你也曾撩拨过她,叫她如今还恨着你,连带恨了我。”
  她说这话时假装一本正经,但又掩不住心内的醋意流露在眉目之间。玉逸尘放声大笑道:“那咱们就寻个别的去处。”
  他带她横穿过一进又一进的宫殿,又一直向后宫纵深处走去。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了一条墙上青苔遍布,地上潮湿阴冷不堪的夹巷中。他经过一所又一所破败的院子,推了其中一座院子腐旧不堪的门带贞书走进去,内里一排又一排的屋子横排着。他俩从侧面穿过两排屋了,到了第三排中间大约七八间的时候,玉逸尘伸手推了门,拉贞书站在门前指了道:“这是我初来宫中时住的地方,我曾在这里睡了两年,无止尽的发烧差点要了我的命,可我还是挺了过来,才能走到今天。”
  贞书瞧着那潮湿的小屋里一张横排的木板床,不知为何竟想起了五陵山中那间小蓑屋。她看了许久才问道:“你一个人住?”
  玉逸尘道:“多的时候四个孩子,最少的时候就剩我一个。我总在生病,他们渐渐不肯再与我住,攀到有关系好的,就搬走了。”
  贞书问道:“那你孤身一人在此熬了多久?”
  玉逸尘道:“大约有一年时间,我记得夏天的暴雨漫过床脚,亦记得冬日的大雪覆上那通铺,将我渐渐覆盖。”
  从此以后,他无论走到天涯海角穿了多厚的衣服,亦不能挥去那深及骨髓的寒意。唯有跟她在一起,他才能在片刻间,躲过那难耐的骨寒。
  他揽了贞书回过头道:“我从这里爬出来,不是为了仍死在宫里,所以我必不会死。但是我也不能带着你走,我不能叫你和你的孩子同我一起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你既已见过我,就该回去和杜禹好好过日子,只要你心里记着我,便如我在,好不好?”
  贞书摇头推了玉逸尘道:“不好,我不要回去。我既来了就没有打算要回去,我会跟着你,你去那里我就去那里。若真到了叫人追杀要死的时候,好歹还有我回护着你。”
  玉逸尘伸手在她肚子上抚了道:“可你还有个孩子,你不能这样大着肚子跟我一起走。”
  贞书推了他手道:“我不能丢下他,也不能丢下你。说起来很可笑,但你能不能就当他不存在,我知道怎样带孩子,我会保证他不会麻烦到你,好不好?”
  玉逸尘牵了她的手出了这小院,两人出了深巷往回路上走着。贞书见玉逸尘样子里是打定主意不会带自己走了,心中有些悲凉,试探问道:“你既不想死在这里,要怎么才能从这宫里出去?难道要打出去?”
  玉逸尘摇头:“你猜。”
  贞书惊道:“难道真有地道?”
  玉逸尘笑道:“有。”
  贞书拉了他手道:“那我们赶紧走吧。”
  玉逸尘摇头:“我们要等时机。况且,地道年久失修,许多地方都有塌方,又地道狭长密闭,若不事先清理通顺,到里面空气不流通只怕要闷死。”
  贞书怒道:“既有地道,为何你不能带着我走。”
  她见玉逸尘不言,也知他是再劝不回转的,伸手自怀中掏了一盏小莲灯出来捧在手上问道:“你可记得这个?”
  玉逸尘双指夹了拈在手心中笑道:“这是我送你的。”
  那还是三年前的上元节,他有了差事要出宫去办,路过宫门口时,见许多宫女在那里糊莲灯。自古女儿爱俏,小宫女们也不除外,一个胆大些的擎了只莲灯笑问道:“玉公公,要不要盏莲灯去求个好姻缘?”
  太监宫女私下对食情况屡见不鲜,她们在深宫寂寞无望,寻常太监皆是形样猥琐内心奸猾之辈,是而也希望能得这英俊的太监总管一眼青睐。玉逸尘敲那小宫女的眉眼,忽而忆起个女子来,她眉毛太浓太黑,显得有些太过英气,瞪了一双圆圆的杏眼对着他遥遥长拜,口中呼着尊者。他心中忽而有些雀跃,轻拈了那莲灯在手中瞧着,马车走起,他便将莲灯揣入了怀中。

当前:第107/114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