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姑娘择婿记》第12/114页


  想到此,章氏淡淡摆手道:“今晚也就罢了,只是我儿如今还叫疼不止,此事我必要诉给荣妃知道,你们宋府也须得给我们侯府一个交待才是。”
  沈氏忙道:“还不谢谢侯夫人?”
  贞书与贞媛齐齐磕头道:“多谢夫人。”
  章氏摆手道:“都下去吧,我也乏了,又是在寺中,咱们这样大吵大闹,自己不臊旁人都替我们害臊。”
  贞媛与贞书退了出来,见外面天上星辰灿灿,寺中点点星灯闪着寒光,相对无言,竟不知从何说起。贞秀这一夜竟真的傍上了贞玉大腿,没有过来与她们同睡。
  既有了这样的事,此日一早,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北顺侯夫人章氏便携子女套车回了侯府。贞玉自唤车夫套好了车,也不诉于沈氏,携贞秀两个直接便吩咐车夫亦驱车回了宋府。沈氏清早起来,见只剩了一辆车,也只得与贞媛贞怡两个挤着,慢慢回府。
  她们一行甫一回府,才进了随和居,便见丫环婆子们脸上皆是凝着浓霜,个个儿见了沈氏皆是摇头皱眉。沈氏思着昨夜与侯府一番交涉,因自己所知不深,正想着该如何回复钟氏,便见钟氏身边的吕妈妈打起帘子高声道:“四夫人既回来了,为何不进门来?”
  沈氏欠身笑笑,领着贞媛贞书与贞怡三个进了正房,便见贞玉跪在钟氏脚下,哭的雨打梨花一样正在抽噎,而钟氏身后立规矩的苏氏,此时一脸又讪又歉惴惴难安的神色,见贞媛几个进来,目光扫在她们身上,正是恨不得杀了她们的目光。
  沈氏携贞媛几个跪在地上道:“老祖宗,我们回来了。”
  钟氏冷冷哼了一声道:“你们竟还有脸回来!”
  她一手重重拍在八仙桌上,手腕上一只常年戴着的一只和田碧玉手镯裂成几半,四处翻飞。
  沈氏自然知道贞玉早早回来,必是恶人先告状,早将白虎描成了黑虎。而钟氏心中偏疼贞玉,即便贞玉有错,她也绝不会责罚于她。至于二房这几个姑娘,成了替罪羊不说,只怕名声也要臭了。
  思到此,沈氏抬头道:“不知老祖宗说的是何事?”
  钟氏指了贞书道:“你竟敢败坏你二姐姐的名声,乱嚼她的舌根,看我不剪了你的舌头。”
  贞书抬头道:“回老祖宗,孙女并没有。”
  钟氏在桌上寻摸到一杯茶水,连杯子掷在贞书头上,怒骂道:“没家教没规矩的小蹄子,你还敢顶嘴……”
  苏氏忽而从钟氏身后冲了出来,双手在贞书背上乱打道:“你个不听话的,我叫你乱说话……”
  贞媛见此,几步膝行到贞书面前,挡了苏氏道:“娘,别打了,是女儿的错。”
  苏氏怕钟氏盛怒之下破了贞书的相,才会假意狠打于她,但其实巴掌虽响打的却都不重。贞书那里会不知苏氏的用意,只是她并不知方才贞玉是如何编排的自己,遂低头哭道:“昨夜不但我们姐妹,北顺侯夫人也在场,若孙女有过错,为何北顺侯夫人不责罚于我?”
  钟氏指了贞书道:“姐妹相戕,就是你最大的罪过。贞玉所言要指贞媛为陪妾,也不过小孩儿之间的一句顽话,你竟将那顽话当作她的短处揭给侯夫人,这便是你最大的罪过。姐妹之间不能回互也就罢了,如此拆抬,成何体统?”
  原来贞玉是对钟氏说,自己在窦可鸣面前所言,不过是句顽话,而贞书将这当成正经事诉给了北顺侯夫人,以致她在侯夫人面前丢了脸。
  这话倒也真能说得过去。
  除了贞玉自己,谁又能知道那究竟是顽话还是真话。
  贞书跪在地上,半天哑口无言,就听钟氏忽而道:“你们本也不是我请来的,要给你们打问亲事也不是我的主意。是宫中荣妃心念你父亲当年的好处,才给你们这些恩泽,但如今瞧来,你们当不起这些恩泽。也罢,明日我就修书一封,将你们二房姑娘来京之后所行所状,一一禀给荣妃,叫她作决断。”
  苏氏听了这话,慌的也跪倒了道:“母亲,老祖宗,贞书不过一时糊涂,又不懂事说错了话,毕竟还是您的亲孙女儿……”
  钟氏本已起身,听了这话,拐仗重重敲在地上,冷冷言道:“她如今也有十六,还不懂事?那她何时才能懂事?若她自今日起乖乖在家呆着也还罢了,若还要四处挑事,你们也不必在这里等着祝寿,直接套车回徽县算了。
  苏氏听了这话,又气又失望,狠打了贞书几巴掌,拍的自己都手疼,膝行着欲要拉住钟氏,怎奈钟氏身后婆子丫环一群围簇着,她那里还能跟得上去。
  二房一家子回了小西院,皆是苦着脸如丧考妣的样儿。苏氏倒头在床上挺了半天,才复坐起来问贞媛道:“那窦五公子,可是真的来臊皮过你?”
  贞媛缓缓伸出一只手去,那胳膊腕子上皆是青一块紫一块,全是昨夜窦可鸣费力拉扯所致。苏氏见了,气的猛喘几下,盖了贞媛袖子道:“深更半夜,你又为何跑到外间去,这不是故意诱人犯错么?”
  贞媛掩面垂啼不语,贞书忍不住插嘴道:“是贞秀拉了大姐姐出去的,谁知道她竟安了这样的心……”
  苏氏一指头指到贞书眼眶里,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搅家精,既有了这样的丑事,慌忙遮掩还来不及,你还大声吵嚷出来,往后你姐姐坏了名声,我头一个就不放过你。”
  贞书道:“是贞秀强拉了大姐出去,送到那窦可鸣身边,母亲不责她,倒来怪我?”
  苏氏狠扭了贞书胳膊一把道:“她是块滚刀肉,是我自己生来罪报自己的孽障。可你不同,你惯常都是最懂事最知理,最知娘苦最不会犯错儿的,今日竟闯下如此大祸。
  你可知贞玉回家,句句都是告你的不是?说你姐妹相戕,说你当着北顺侯夫人的面辱她,说你往她身上泼污水。你虽心在徽县不想留京,可贞媛贞怡两个怎么办?我本想此番在老祖宗面前侍奉的好一点,她发善心能留我们在京中长住,慢慢替她们打问合适人家,而你闯下这祸,至少我是留京无望了。”

☆、第15章 旨意

  贞媛沏了杯茶来端给苏氏,这才慢言道:“女儿如今也不想嫁在这京城,那徽县许多富户,亦有诗书人家,但凡母亲放出风去,自然会有人前来求娶。女儿就嫁在徽县如何,还能顾及父母,不用远嫁离家。”
  苏氏饮了口茶,听贞媛也说这样没志气的话,重重将那茶杯掷回贞书手中道:“自你生下来,我花了多少功夫和银钱栽培你?为的就是将来有一日你嫁在京中,我也能沾些光脱了徽县那寒苦之地。如今你也发这样丧气之言,我还不如死了清静!”
  贞书亦围在床前道:“母亲,徽县天宽地广,渭河水沏沏,四野好风光,比之这局狭的京城好了不知多少倍。您是惯常不爱出门,若你……”
  苏氏喝道:“够了,少说你那一套。或者真如北顺侯夫人所言,我太过纵你,把你纵在了个不知闺仪的鲁女子,这也是我的过错,自今往后,我要好好替你掰正掰正。”
  母女几个彼此说服不了对方,皆是相对无言,怀中闭气。贞怡本还年幼,见她们几个盛怒不敢插嘴,此时好容易见她们俱停了言,走过来怯声道:“娘,贞玉姐姐的云肩好漂亮,我要也卖上几方来用。”
  这云肩要及笄后的女子,方可披用。盖因其虽漂亮,但女儿家身子幼小时,并不能撑得起来,况且云肩本为女子出门作客上香时节,遮尘罩衣所用,寻常在家亦用不到它。而云肩用料华贵,绣式繁琐针法较多,一个手快的绣娘没有半年功夫都做不出一方来。便是贞秀有意要笼络贞玉,也才敢绣一副普普通通的柳叶春意纹云肩。而绣坊中一方云肩动辄十数两银子,于寻常人家来说,都够一年嚼用,那里会去买它来戴。
  苏氏此时失望的五内摧伤,瞧瞧面前三个女儿,唯有贞怡最像她,最愿意追求华服美饰,愿意居在锦绣富贵乡中。而既大的几个女儿一个赛一个比着伤她的心,不如就将银资投在幼女身上,不定还能替她圆了重回京城之梦。
  想到这里,苏氏揽过贞怡道:“好孩子,你若喜欢,明日咱们就去绣庄里逛一逛,替你买上两方来换着戴,如何?”
  贞书忍不住劝道:“母亲,咱们来时本就花光了银钱,如今剩一些,总还要作去时的车马住宿费用。”
  苏氏回头怒言道:“这个家有我在一日,还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她回头搂了贞怡道:“我也该替你再置备几样时兴的螺钿,长钗……”
  贞怡笑着打断了苏氏道:“我还要贞玉姐姐那样的凤尾裙,还要她一样炸金带翠玉的项圈,还要……”
  苏氏点头道:“好!好!都给你备。”
  贞书与贞媛相视一言,皆不知该如何是好。
  端午一过,宋府老祖宗钟氏千秋便近在眼前。因是六十六岁整寿,不同往年小操小办,要办满整整三日,才算规格够了。因荣妃在宫中颇得皇帝尊重,又她唯一的皇子去年封地凉州,做了平王,如今京中大家都看荣妃的面子,必要来给钟氏上寿。
  沈氏自在自已院中畴划如何办宴不说,因贞书犯了错,她们一家除贞秀之外,如今都被拘在小西院中,寻常不敢走动。直到了五月初七这日,苗妈妈才来传唤道:“宫里荣妃娘娘降了旨如何惩处几位姑娘,请二夫人并几位姑娘一并到随和居听宣。”
  苏氏垂头丧心,蔫蔫的扶着个贞媛,与贞书贞怡几个到了随和居,便见钟氏仍是坐在八仙桌旁的圈椅上,贞玉与贞秀两个坐在一旁小几上,亲热的恨不能绞作一股扭在一起的样子。
  苏氏揩几个女儿讪讪请了安,就见钟氏对那吕妈妈道:“人既都来全了,就把荣妃的旨意念给她们听,也叫她们都心服口服。”
  吕妈妈恭身告过罪,自内间请出一位光皮细面的小太监来,那太监对着钟氏一躬身清了清嗓子道:“荣妃娘娘信中言道:自吾离家,如今已有二十六年。余常忆母苦,念母之恩,从不敢间断。二弟昔年远赴西域,替吾寻来良药,才能解吾儿之身毒,余亦常不敢忘。昨北顺侯府夫人亦有书信至,母亦有书信至。余在深宫,不闻外事多年,然虽女娥争执之小事,亦关乎各门闺秀名声,余不得不慎。是以,肯请母亲宽慰心怀,撮两府之洽,亦撮两房之洽。另言告于诸位侄女,祖母千秋在即,各各放宽胸怀,勿亦姐妹之小过而互挞之,齐心替祖母办寿,吾必记汝等之功。”
  小太监言毕,收了书信恭递给钟氏,笑嘻嘻言道:“娘娘还有句话要奴婢转告给老祖宗,她言小女儿间无大过,家和才能万事兴,请老祖宗一定宽怀。”
  钟氏听了这话,却是半晌不言,书信都是吕妈妈恭敬收了过来,呈在锦盘中。
  那小太监恭身辞过,钟氏才长叹道:“既是如此,大家都散了吧。”
  贞玉忽而起身道:“祖母,您的意思是就这样放过她们俩?”
  钟氏才要张口,外间沈氏进来报道:“老祖宗,北顺侯府备了两担礼物,又捆了个小厮来,说是来咱家谢罪的。媳妇该如何处置才好?”
  钟氏沉吟半晌才道:“还有什么东西带来?”
  沈氏递过一纸书信道:“这是他家奴才呈来的,媳妇识字不多,并未曾看过。”
  不用看,钟氏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按下书信道:“他家虽捆了小厮来,咱们又如何能打得?你收下礼物,再回些礼物,把那小厮安抚一番,送回去吧。”
  北顺侯夫人章氏最会互短,多少年来为了几个孩子,常与各府闹的不睦,她能主动派人来道歉,可见一是那窦可鸣错的离谱,再就是荣妃或许也给她施加了压力,叫她不得不为之。
  钟氏起身道:“也罢,既北顺侯府不追究,我又有何理由惩责于你们?”
  贞玉跟上来进了内屋悄声道:“祖母,您放任了她们这一次,往后只怕她们蹬鼻子上脸。”
  钟氏拍了拍她手道:“好孩子,你姑母要那小太监当众宣读她的旨意,便是怕我拿到书信后不按她的意思行事,故意惩治二房。昔年二皇子在宫中身染怪病,御医束手无策,你二叔父在一本西域传来的书中找到救治之药方,然则那药远在西域,他一人孤身前去寻了药来,才治好了二皇子。你姑母常念他那点恩情,我若悖她心意行事,怕要叫她伤心。至于二房那几个,等这千秋过完,一并打发回去也就完了,先忍得几日吧。”
  虽当日沈氏出言不多,然则毕竟救贞书于危难中。因今日下午钟氏解了小西院的禁足,贞书便一人到了随意居去找沈氏致谢。贞书进门就见沈氏身边的大丫环半兰坐在西屋檐下晒着太阳做绣活,走过去问道:“好姐姐,四叔母可在家中?”
  半兰起身敛福笑道:“方才哄睡了两位小公子,这会儿怕在正房那临窗大炕上畴划老祖宗千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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