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姑娘择婿记》第71/114页


  窦明鸾红了脸抿了唇笑道:“多谢你。你们姐妹几个,倒是唯你待人最真诚,可惜我们见的太少。”
  贞书摆摆手,力拒了窦明鸾的挽留出了国公府,一人在街上塌肩拉背走着,心道:我亦不过一个平凡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亦无法阻挡玉逸尘所引来的铁骑。如今唯盼杜禹能来缓急,但若他杜禹不来,我心亦能坦然。
  谁叫我爱那个男人,不能阻止他,便陪他下地狱又如何?
  窦明鸾送贞书出了门,见贞书走远了,回头拉了冷绿道:“快,快去找国公爷。只怕如今事情有些不好。”
  宋贞书与玉逸尘要成亲的事情,如今沸沸洋洋满京城皆知。她不可能平白无顾送这样一句话进来。
  窦明鸾想起原来有一回贞书进北顺侯府时对她说过的那番话,以及后来父亲窦天瑞的一些怀疑,此时一并归作一处,急急便去告知了杜国公。
  贞书兴冲冲而去,怏怏而归,苏氏与贞秀几个皆在挤眉弄眼。又天太闷热小楼里不通风,她下了楼到装裱铺门前盛凉,见对面不知何时多了个流浪的老人在那里啃着些干饼,心内有些不忍,自屋内取了些凉水来给他,又自怀中掏了一把铜板,问那老汉道:“老者是何方人氏?”
  这老者虽在流浪却还有礼有节,拱手还揖道:“老汉我是庆州人氏,如今那里鞑子天天烧杀抢掠呆不得了,一路流浪到京城来。”
  贞书心中黯然,忍不住咳着抽了方帕子出来盛了,见满帕子黑血,悄悄掩了问那老者道:“那您的家人了?”
  老汉摆手道:“不提也罢,皆已丧生,如今举家只剩我一人,也不知能活到几时。”
  贞书听了鼻子发酸,又给了他一把铜钱才回了小楼。自这夜起,她又发起烧来,在床上足足躺了半月有余,这半月中,贞玉被放了出来抱走了囡囡,贞媛来信说也生了个女儿在坐月子。她睡的昏昏沉沉连饭都不肯吃,苏氏本没伺候过病人又不肯伺候她,贞秀又因她而断了婚事越发不肯理她。一日能替她端三碗饭的就只有贞怡一个。
  后来苏氏见贞书总是咳血不能尽好,认定是宋岸嵘一脚踢坏了落下痨病,寻思着不如到玉逸尘府中打问一下,若他还愿意娶就娶走算了。宋岸嵘听了大怒道:“便是死也要死在这家中,死也不能嫁给那个太监。”
  七八月的天气,她总在床上躺着,咳起来地动山摇混身骨头都要拆散了一般,喉间粘血总不能净,混身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疹子,却连挠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是谁请的,每日总有个郎中好歹上来瞧她一眼捉个脉,继而开个方子给她。也不知过了多少日子,约是进入八月天渐渐凉了下来,贞书才渐渐能吃几口饭,身体也慢慢好了起来。只是仍咳血不尽,每日都要灌浓浓的三大碗药汤下去。
  这日她正端了个碗在外间坐着,就见贞秀捂着嘴上了楼,哭了半晌才道:“童奇生订婚了。”
  贞书好奇问道:“与谁?”
  贞秀道:“听闻是枢密使家的女儿,今年十八了,因长的太丑一直没嫁出去。”
  贞书喝完了药擦了嘴才道:“那他也算所求有得。”
  贞秀忽而跪下道:“二姐姐,你得帮我个忙。”
  贞书惊问道:“何事?”
  贞秀哭了半天才道:“我前番送过他一只肚兜儿,谁知他竟转手送给了醉人间的一个妓子。那肚兜上有我的闺名,若叫那妓子穿了接客,岂不是将我折侮尽了?”
  贞书叫她气的咳了半天才怨道:“那你为何要将自己的肚兜给他?况且,你也不会写字,肚兜上怎么会有名字?”
  贞秀道:“是贞媛书了我自己描来绣的。你进过醉人间的,千万可得去帮我要来。”
  贞书在床上躺的太久,也想出去走走,遂答应贞秀道:“明早我替你要去。”
  晚间苏氏上得楼来,似笑非笑问贞书道:“那太监多久了也未来提亲,这亲事怕是黄了吧?”
  贞书答道:“黄了。”
  她那夜披头散发形样可怖的回了家,连宋岸嵘也松了口气,丢脸丢人都不要紧,只要她不嫁给太监,就全当是发了回疯闹了回笑话罢了。

☆、87|勤王

  听贞书这样答,苏氏才又道:“要我说黄了好,苏姑奶奶真是神一样的人,你都瞒着我的时候,她就知道你与那太监有勾扯,就我是个死人,一丝儿了不知道。如今她认识一个应天府的府尹,端滴一表人材,因夫人痨病快死了要个续弦,只要模样儿不捡名声不看脚形的。我欲要答应了去,你看如何?。”
  贞书病还没好,不愿叫她再生心思,一口回绝了道:“我这辈子再不会提嫁字,你也莫要再为我操心。”
  苏氏如今叫这几个女儿折磨的没脾气,叹道:“大好的前程你不要,我又能怎样。路在我铺,走还是需要你们自己,若一个二个皆这样,我也懒得管了。”
  次日一早,贞书早起穿好衣服下了楼,问贞秀道:“如今几月里?”
  贞秀道:“你竟是睡昏了,明天就是八月十八,什么日子。”
  贞书长长叹气,她在床上将近睡了两个月,名声起了又渐落,婚事差点成了最后又没了,如今也仍是一无所有。她绾高了头发与贞秀两个出门到了醉人间,自己到那龟公面前拱了手道:“两位,我们须得上楼去找位楼上的姑娘,还请行个方便。”
  这两人是见过贞书的,以为仍是书画生意上的事情,况贞书如今名声太大,他们也放了十二分的尊重出来,伸手请了道:“宋小掌柜里边请。”
  贞书带着贞秀上了楼,直到了那自己曾去过的妓子房门口,敲开了门好言问道:“姑娘,你可曾收过童奇生送的一方肚兜?”
  那姑娘是玉逸尘的眼线,只是呆在这楼里却不认得贞书,自脖颈上往下摸了道:“不但收了,正戴着了。”
  贞秀急的大哭了起来。贞书伸了手道:“那就请解下来,那上面还绣着我妹妹的名字,姑娘戴着怕不合适。”
  那妓子回头哎了一声道:“你家夫人打上门来了。”
  童奇生只穿件裤子走了出来,见了贞书两眼放火,冷笑道:“你们如今越来越不要脸,这些地方都敢来。若明日你们在这里挂牌,我必会来照应一番。”
  贞书也不理童奇生,指了妓子道:“快把肚兜给我扯下来。”
  那妓子捂了衣衫道:“便是我解了,我戴过的你妹妹仍愿意戴吗?”
  贞秀在一旁哭着不肯回话,她在家里嘴尖刻薄,到了外面却胆小的恨不得钻到鼠洞里去一样。那妓子本就穿的单薄,贞书觑着她不注意,一把自她脖子上扯了那肚兜带子就给撕了下来,那妓子还尖叫着,贞书已将肚兜递给了贞秀,问道:“是不是这条?”
  贞秀拿着肚兜搓了几搓道:“是。”
  贞书才要走,又叫贞秀扯住了道:“还有个盒子,内里装着些首饰,那首饰我不要了,盒子须得她还我。”
  这妓子十分生气,转身进屋不知在那里掏弄着恨恨骂道:“就这些东西,我还不稀罕了,那里有送了人还上门来巴巴儿讨的?”
  言罢远远的扔了个盒子出来咣啷啷滚着。
  贞书也不敢再多站,怕那妓子喊闹起来,捡了盒子抓了贞秀就走。忽而脑后一紧,回头却是童奇生扯着她领子上的衣服。贞书气的一肘子捣了过去道:“快将我放开。”
  童奇生毕竟男子力大些,将贞书整个儿扯在怀中才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把渭河边那晚的事找回来。”
  他才一说完猛然松手,贞书使力太过差点扑到地上去,还好叫贞秀扶了,回头骂了声死人,两个才下了醉仙楼。童奇生站在后面放声大笑。
  贞秀扶着贞书下了楼就撇开了她,将那肚兜撕烂扔到了一处堆垃圾的地方,抱了盒子回了后院小楼,关上自己卧室的房门不知在里头做些什么。
  章瑞在外间与宋岸嵘同坐着哀声叹气。贞书如今渐渐放下了铺子里的事,遂也不打招呼,径自回了二楼。她见贞秀内里下了门门,只得与苏氏在外间同坐,不一会儿就见那细脚伶仃的苏姑奶奶笑嘻嘻的上得楼来,抓住贞书一通夸赞,末了才坐下端了茶来喝,边喝边道:“要说如今朝堂风云变幻也是够快,那玉逸尘如今只怕好日子不多了。”
  她是巡城御史,自然知道贞书要和玉逸尘成婚的事,但是两人最后掰了的事情贞书没有吐过口,想必如今知道的人很少。
  她见贞书起身要走,忙拽了贞书手叫她坐下了才道:“原本京中人人都怕玉逸尘,他霸着皇帝又生性阴毒,谁不怕他几分?但是前番不知那里来的一股鞑子进了不远处的历县地界抢掠,叫杜国公府那外逃的前世子杜禹带人给围歼了。杜禹本是逃狱到的凉州,如今回来也不进城,只负荆在城外等皇帝的责令,可见其诚心是有的。若杜禹与杜国公里应外合,他玉逸尘还能闹得起什么风浪来?”
  原来杜禹真来勤王了,才叫历县免遭荼毒。贞书心中长松口气,心道必是窦明鸾给杜禹写了信,他才来的。只是若真是如此,杜禹在凉州本就领兵,再杜国公是护*节度使,两厢夹攻,玉逸尘只怕真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见贞书怏怏低了头,苏姑奶奶才又道:“所以那玉逸尘如何能嫁得?只怕才嫁给他就要下大狱,反而是王府尹,原本是个副职,如今周府尹因牵连在北顺侯府一案中叫玉逸尘给革了,他便顶了上来,又家里夫人眼看不行了,进门就得府尹夫人做,再好没有的。”
  她总忘不了作媒的老本行。贞书苦笑着摇头,借口下了小楼,无所事事在东市上逛着,就听前面忽而有人惊呼道:“快去瞧快去瞧,杜禹进城了。”
  另一人道:“听闻他十分英武,带着十几个人将一股鞑子在历县境内尽数歼尽,可是如此?”
  另一人点头道:“虎父无犬子,他父亲是护*节度使,他怎么可能会弱?”
  阔别京城两年多的杜禹,此时一身短□□衫一双草鞋,背上负着粗粗一捆荆条,绑腿打到小腿上,面色古铜胡子乱炸,一眼看过去沧桑无比。
  但毕竟做了回英雄,夹道欢迎的人们一阵又一阵热情的欢呼叫他十分受用,若不是李旭成一再交待要他夹着尾巴做人,他此时巴不得扬了双手好回应这些曾经将他唾弃为猪狗不如的人们。
  前后御林军长矛相抵着将杜禹押到了东华门外,杜武身后一群武官相拥,正在门外等着。见了杜禹回来,他伸手从随从手中夺了早已准备好的棒子,上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而且专拣能看得见得地方,将杜禹一张脸打成了猪头,两只手打的又红又肿,直到将根腕粗的棒子生生打断才住了手,指了东华门道:“自己滚进去受死!”
  杜禹两年多不见老爹,乍见之下,见自己别时还一身英气的国公爹如今也两鬓有了白发,不用说,肯定也是因他而生。此时心中有些惭愧,受完了打才道:“爹,您都长白发了,可是管不住自己又置了妾室?”
  他本是想说是不是太操心儿子,话到嘴边又觉得太过肉麻于是改了词,等话一出口又恨不得自打两嘴巴,杜武更甚,拣了那短掉的棒子就要冲过来,还好叫手下给拦住了。
  垂拱殿东殿中,李旭泽在宽敞的大殿中来回踱着步子,听得外面梅福喊宣,这才退到大案后坐了,伸了双手在案上放着,见一个混身风尘黑衣鼻青脸肿满脸长须的高个汉子缓步进来跪了,自称是杜禹鄞见,才确定这果真就是杜禹,伸了手道:“快起来!”
  杜禹那里敢起来,杜武跟进来跪了鄞见过,才道:“老臣恨子不争,先其打了一顿,望陛下勿怪!”
  但如果他自己不打,交道宦官手中,不打死也得打废。杜武终不过是爱子心切。
  李旭泽张了嘴仰着头怔了许久才道:“国公打的太狠了些!”

当前:第71/114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