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姑娘择婿记》第85/114页


  这回玉逸尘亲自送出了垂拱殿,在丹墀上止了步弯腰道:“国公慢走!”
  两父子仍往东华门走去,杜武负手在前,杜禹垂肩在后。杜武忽而回了头问道:“为何一直不回家?”
  杜禹道:“应天府有公房,住着很简便。”
  杜武又重重哼了一声问道:“你与明鸾姑娘的婚期定在何时?总要告诉我准信,才能差人替你布置。”
  杜禹道:“我前些天跟窦明鸾说过,我们的亲事不成了。”
  杜武气的鼻子生烟不可置信道:“什么?不成了?北顺侯府虽遭难,明鸾是个好姑娘又等你三年,你怎能弃她再选?”
  杜禹道:“我在外娶过亲的,如今我娘子也在京中。我岂能停妻在娶?”
  杜武冷笑道:“就是你在凉州娶的寒门女子?想都不要想。”
  当初杜禹怕杜武不答应,特意塑造了一下贞书的身世,言她是个凉州大户人家的女儿,但凉州苦寒之地,有何大户,所以杜武仍当她是寒门女子。
  杜武皱眉半晌又道:“你不是言那女子已死,怎的又说她在京中?”
  杜禹想起贞书气急败坏的样子,当然也不敢实言告诉父亲杜武自己是把宋工正的孙女给骗丨奸了,又是绞尽脑汁编谎道:“谁知她自己从鞑子那里逃了出来,流落到京中,如今恰好碰到了我。”
  杜武深知自己这儿子从小会撒谎,是以也不全信他,冷冷看了一眼道:“只要我还活着,明鸾姑娘就是我的儿媳妇,旁的女子,我一概不会承认。”
  言步大步往外走去。
  杜禹几步追上来道:“要不就让衡儿娶了她,人言女大三,抱金砖,明鸾姑娘也就大衡儿……”
  他算了算又轻声道:“十三岁。”
  杜衡正是杨氏替杜武生的小儿子,今年五岁。
  杜武怕自己再跟大儿子一起走一走要被活活气死在这里,出了东华门也不再打招呼,率着一众武将扬长而去。杜禹出了东华门,见自己骑来的瘦马叫个小太监牵着,谢过那太监拉着马绳仍往东市而去。
  黄子京见他来了,远远就比划道:“方才那位装裱师父出门来雇车去了,贞书姑娘晚些时候又出门去买东西,皆是些吃的糕点卤杂等物,瞧样子像是要出远门一样。”
  此时天色已晚,只怕不是今日出门。杜禹心中不禁又急又慌,思忖了半晌道:“必不是今晚出门,天黑了城门要关,她能去那里。只怕她是要明日五更开城门一早趁咱们还没有来悄悄的走,这可如何是好?”
  黄子京道:“要不咱们今夜一直在这里守着?”
  杜禹叹气摇头道:“明日一早我得去督察院报道,玉逸尘盯着我了。”
  黄子京道:“要不然我替你在这里盯着,她若要走,我派人来知会你?”
  杜禹拍拍黄子京肩膀道:“今夜我娘子必是走不成的,咱们先去找个地方喝些东西再好好睡一觉,明早再辛苦你替我守着。我到督察院报道完毕,即刻就来替换你。若她要走,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差人快快的报我。”
  黄子京点头答应,俩人勾肩搭背走了。
  贞书本在装裱铺二楼上,与贞怡两个理着要给贞媛带去的东西。贞怡踮脚瞧着杜禹走了才道:“二姐姐,那个差官走了。”
  不知为何,贞书听了这话简直像是肩上去了一座大山一样。她也到窗前望了一眼,见对面墙根真的没有杜禹,长舒一口气在椅子上坐下,疲累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贞怡好奇问道:“他也穿着燕服瞧着是个公差,怎么像个无赖一样,若真有意娶二姐姐,就该托媒人来相求。”
  贞书起身拍拍贞怡脑门道:“你说的很对,如今你渐渐成了咱们家最正经的一个,这样很好,至少替咱们宋府二房正正风气。”
  贞怡娇哼道:“说的你们都很不堪一样,既你也知道自己不对,为何当初还一心吵嚷着要嫁给那个太监?”
  贞书如今越来越怕人说起太监二字,就仿佛只要人不提,玉逸尘就不会多受伤害一样。她怔了半晌才喃喃自言道:“我不过是发了回疯罢了。”
  贞怡坐到贞书身旁花痴了一样叹道:“但他确实长的够俊俏,俊俏的我都心动了。若他是个侯爷或者王爷就好了。”
  她小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王爷,要长的俊俏,要风度翩翩,如今却看上了一个站柜台的小学徒。
  赵和订好了马车上楼,见贞书贞怡已经收拾了一包一包的包裹打理好了,自提下去放到了铺子里,才问贞书道:“明早几更走?”
  贞书道:“越早越好,几更城门开?”
  赵和道:“五更城门就会开,但也未免太早了些,雇来的车夫驾车到咱们这里只怕也要天亮才能到。”
  他见贞书皱眉,知她是想甩开外面那小官差,遂又劝道:“他也未作坏事,不过在那里守着,待新鲜劲儿过了自然会走。你若如此刻意避他,反而叫他觉得新鲜不肯放手。少年男子心气,我比你懂些,不要再烦忧了。”
  贞书点头一笑,与贞怡两个回后院小楼睡觉去了。
  次日一早,杜禹早早起来急的满屋子打转,就见王府尹亲自捧了副督察的官服并金鱼带与宝剑,带着魏先生并几个衙役来了。王府尹上回叫他打的狠了,到如今一只眼睛周围还是青的,不过他府中夫人虽病却凶悍,娘家几个兄弟又都是悍夫,所以除了魏先生,大家都以为他是叫夫人娘家兄弟给打的。
  他将官服捧给杜禹,讪笑道:“杜督察大人,玉督察昨夜就传了信来,叫您今早到督察院报备,他下了朝就即刻赶来与您交待公事。”
  玉逸尘是大内总管,要随皇帝早朝的。
  杜禹胡乱套着官服道:“叫我副督察即可,督察大人可是玉逸尘,你若再乱叫到他听到,只怕乌纱不保。”
  王府尹忙道:“私下,私下而已。在下官心中,杜公子就是督察。”
  他虽遭了顿打,但也不敢伸张,谁叫杜禹父亲是节度使,掌着兵权了。
  他在心里将杜禹往上八辈的老祖皆问候了个遍,又将他的继母杨氏与那杜禹那小娘子在心里奸了一遍,这才如沐春风般笑着恭送了杜禹出门,赶着问道:“今夜可仍到府衙来住?”
  杜禹抬头望了望天,见是个晴朗的好天气,不知贞书此时出城了没有,心中急乱又不敢不去督察院点卯,应付道:“看吧。”
  王府尹忙道:“那下官这几天就仍替督察大人备着,可好?”
  杜禹也不理他,大步出了应天府,往督察院而去。
  他到了督察院,见过自己的公房,端的是气派明亮。又瞧了一回玉逸尘的公房,内里如今仍是厚厚的绒毯铺地,无处不是光明蹭亮,椅子上还铺着厚厚的绒垫,心中骂道:“这个阉货倒会享受,也不知他是怎样哄得我娘子迷了心窍,一会儿来了要好好拷问一番。”
  公差捧了茶来他也无心去喝,站在窗前捏了剑柄眼巴巴等着玉逸尘。
  直等到日上三杆了,才见玉逸尘的轿子缓缓进了督察院大门。他两手纂了又捏捏了又纂,出了公房到玉逸尘公房门口等着,就见玉逸尘如今也是一身官服佩着紫鱼袋缓步而来。他身材细挑高挺,又眉目温润如玉,端得是个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再自己早起匆忙的连胡子都未刮,浓眉粗胡一个鲁汗子模样,越发自惭形秽,拱手见礼道:“督察大人早。”
  玉逸尘瞧了杜禹一眼略点点头,进门在案台后面坐了,才问道:“别人都在何处?”
  督察院的文官们一并涌了进来站了,向玉逸尘报备着公事。
  杜禹懒听那些,只是两只眼睛仍不住打量着玉逸尘。他皮肤也太光滑了些,一根胡子也没有,比女子的还要细嫩。当然,他是太监,理应不长胡子。他捧着茶杯也不掀开,一只手在大案上伸出两指翻着公文,垂眉凝神低看着。杜禹悄悄伸双手瞧了瞧自己的手,又粗又黑,皱褶里还存着些污垢,再瞧瞧玉逸尘纤长绵软的手指,心内暗暗发狠回了应天府就要打水来好好替自己洗干净一番。

☆、第 101 章

  他正胡思乱想着,就听玉逸尘问道:“副督察还有事情?”
  杜禹四顾见别人都走了。自己到对面拣了张椅子坐下来笑言道:“督察大人如今是越活越年轻了?”
  玉逸尘冷脸半眯长眼瞧着杜禹。他昨日在宫中就是这样□□裸无顾及的打量自己,今日仍是。玉逸尘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略点了点头问道:“所以了?”
  杜禹将椅子挪到玉逸尘大案前,见玉逸尘嫌恶的往后靠着,自己也不好意思,仍是讪笑着问道:“督察大人怎么如今还保养的这么好……”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道:“皮肤也太细了些。”
  玉逸尘皱眉,心道杜禹少的时候出了名的爱好女色,给平王李旭成不知送了多少艳情画片叫荣妃抓住了打板子,在家里也是为了个自己睡过的丫环叫人杀了才杀人被下的大狱,应当不是好男风之辈,难道去了回凉州转了性子?
  当下寒了脸冷声问道:“所以了?”
  杜禹仍是讪笑着道:“下官只是想知道督察大人是如何保养皮肤的,才会这么年轻细嫩。”
  玉逸尘心中冷笑着,仰头低眼尖了嗓子道:“洒家是个阉人,去势才能保得年轻。若副督察也想保得年轻永驻,不如也将那二两软肉割去,洒家保证……”
  杜禹吓的一蹦子跳起来,摆手道:“还是算了,下官回去多抹些猪油膏子怕也能顶得。”
  两人正说着,忽而一个应天府的衙役高声叫着冲到了隔壁杜禹的公房高叫着:“老大!老大!”
  杜禹忙起身拱手辞过玉逸尘,出来问道:“何事?”
  那衙役正是黄子京派来通风报信的,见杜禹从督察大人公房里出来了,扯住他袖子叫道:“宋二姑娘真是要逃走,已经坐上马车离开东市了。”
  杜禹一听宋姑娘,怕内里玉逸尘听到要起疑心,才要去捂着衙役的嘴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往外推着说道:“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那衙役往外走着,犹自高声道:“她带着许多包袱上了马车,想必是真要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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