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在水中央》第79/87页


她与溪宁之间,只怕是避不开的了……
黄衫侍婢慌里慌张地拿着银子跑到前院,正撞上收拾食盒出来的朝绿。朝绿认得她,便唤了一句:“怎的这么着急?走路也不看道儿!”
那侍女浑没了主意,见到朝绿,连忙说道:“姑娘,不好了,溯央进了老太太房里!”
她这一句话说响不响,说轻不轻。只把个朝绿唬得心都要跳出来,放下食盒一把抓过她掩住嘴巴,四下张望见没有旁人,才舒了一口气。脸上冻得冰冰的,道:“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若被人听去了,岂不满城风雨?你且随我进来。”说着,连食盒也不管了,拽着她进了溪宁的里屋。
溪宁着一身轻快的绯色晨袍,正一个人喝着冰镇的绿豆汤消暑,旁边有个小丫头一下一下的打着扇子。见朝绿带着那黄衫侍婢进来,脸色一沉,放下碎花瓷勺,轻轻摆摆手示意那小丫头退下。
黄衫侍婢慌得一下跪在地上,絮絮地道:“夫人……溯央带着廖爷他们,方才进了老太太房里,奴婢,奴婢身单力孤,拦他们不住……”
溪宁微眯起了眼,口中吐字如冰:“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他们……他们中似乎有个医生,看了老太太的情况,说是,说是中了毒……”那侍婢说到这里,突然有些后悔起来,抬眼看看溪宁的脸色,只想扇自己一个巴掌――自己知道的这么多,会不会惹来什么祸端?早知道,不如收了溯央的银两开溜才好!
溪宁脸上却笑了起来,起身走到她跟前,和和气气地搀起她,温和地道:“你别怕,溯央这是想扳倒我,故意说出这番话来呢!老太太是何人,身在陆家谁敢害她呢!”说着,将朝绿叫了来,转脸向那侍婢道,“你随朝绿姑娘去吧,日后便无需待在老太太那里了,我让朝绿安排个更轻快些的活儿给你,你说好不好?”
黄衫侍婢料不得溪宁这般好说话,少不得放下悬了的心,笑逐颜开地谢了。朝绿带她从正门而出,回头又望了一眼溪宁,却见溪宁抬起右臂,在脖子上做了个一划的手势,眸中染上了萧杀之气。
朝绿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点了一下头。跟着那前头笑逐颜开、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惹来杀身之祸的女子一步步地迈了出去。
只有她知道,眼前这女子,走一步,就是少一步了。
夫人不会留下知道太多的人。
包括自己。
朝绿打了一个寒战,暗暗咬了一咬牙。
溪宁在她们身后,望着房门洞开,两个女子一前一后地走出去。她轻轻捧起瓷碗,舀起一勺冰,冷冷地望着。
溯央已经知道了,那她也就不必心慈手软。
她原先就没想过要让她痛快,现在,该是提前计划的时候了!
既然她今日去过老太太房里,那便再好不过!只要她溪宁派人偷偷给老太太再下一味药送她归西,到时候溯央还有什么可在陆圣庵面前辩驳的?而她在陆家的唯一障碍,也就消弭了。一箭双雕的好戏,她从来不会失手!
溪宁冷笑,折身走到铜镜前,描眉画目,轻扫脂粉。打开首饰盒,却见里面打眼地躺着一支纯银镶珍珠的钗子。钗身是一朵盛放的牡丹,层层叠叠,雍容华贵。下头的流苏上缀着珍珠,颗颗白得清透。她倒是一怔,随即想起这是那日皇帝招她进宫,老太太赠予她的。
溪宁伸手拈出那支银钗来,愣愣地望了一会,竟有些哽咽起来。她自小流落青楼,见多了人间薄幸,从来无人关怀她。尉迟霈修虽是她兄长,却只对她利用谋划,陆圣庵亦是虚以为蛇。这世上,哪里有人真心待她好?!
是以老太太这一份银钗相赠的恩泽,竟让这个向来狠辣的女子微微犹豫了起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可笑她溪宁从来不是以怨报德之人,只是世上无人愿意对她施一份德!
罢了罢了!她将那钗轻轻放回原处,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眼波流转间,竟有了慈悲的神色。
她不会对陆老太太动手……
那么,她便只有对自己下手!





第四卷 道无情 第七十九章 毒计
狗狗书籍 更新时间:2011-8-10 10:46:03 本章字数:2745

昊天出华月,茂林延疏光。仲夏苦夜短,开轩纳微凉。
又是盛夏时节。繁花开遍,絮风慵懒。红尾鲤鱼在幽寒的潭底摇曳出细碎的涟漪。
一场栀子花的香,接一场桃花的艳。
灿烂莫比阳光,一晃一晃地爬过去。高大的柳树上,还有知了不知疲倦的嘶喊。
远处缓缓走来一个一身素绿的女子。当真是盈盈一水花袭人,桃花香满石榴裙。不过是件纹色暗雅、样式简单的襦裙,衬着她凝脂般白皙的肌肤,竟颇有自华之气。同心髻上簪几朵小小的银花,粼粼泛光,虽不惹眼,却与她极相称。温润如玉,人淡如菊。
溯央一路缓缓行来,凉亭内已经另有一个女子等她。一袭艳粉低胸的百花襦裙,衬着一张人比花娇的粉脸。灵蛇髻盘于头上,层层叠叠的牡丹银饰盛放两侧,雍容又不失少女的娇俏。溪宁见她到了,盈盈一笑,素手斟上酒,招呼她过来。
溯央走过去坐下。眸光静静地落在她身上,不带一丝波澜。溪宁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也回看过去,目光温润。
呵……一个温婉蕙质,一个娇艳兰心,寻常男子得妻妾如此,怕是要夫复何求了。可惜她们同样爱上的那个男子,太过专情,所以太过绝情。她和她之间,还有数不清的孽债。是以,只能留下一个。
若非如此,她只怕还会很欣赏这个虽无傲气,却有傲骨的郡主呢……溪宁的笑意更深,道了一声“请”,举杯一饮而尽。
溯央却没有动酒盏,只是依旧看着她。眸色恬淡,无悲无喜。
溪宁不以为忤,看着她唇边一缕墨发发扬而过,泛着阳光般的金黄的晕。她淡淡开口道:“央姑娘,你可恨我?”
溯央莞尔一笑:“恨?若你恨一个人,伤的不是他,而是自己。我又何苦作践自己呢。”
溪宁也淡淡一笑,秀眉轻颦,轻叹了一口气:“郡主这样的人才,不该生在帝王家,更不该生作女子。若是男儿身,怕是早有建功立业的作为了。”
溯央笑了一笑,不再做声。只把流转的目光投向了远处层叠的柳枝。柳色深深,草木荫荫,蝉鸣绵长而悠远,在陆家的后院层叠地回响。
溪宁暗叹了一口气。她与她,若非同争陆圣庵,只怕原本可以做惺惺相惜的朋友。
溯央亦轻叹了一口气。她与她争的,其实并非陆圣庵。所以溪宁从一开始就已经输了――因为她争到头来,却不知道自己争的是什么。而自己,已经无心再与她纠缠。
两个绝色女子皆各怀心事,面上却都不动声色。
溪宁终于站起身来,少女般银铃似的笑出声来。款款走到溯央面前,摘过一束木槿花,笑道:“姐姐你看,这花开得多好?”
溯央循声转过头去,口鼻中却嗅到一股浓烈的异香。她心下大惊,欲待退开却已经来不及,那香味来得又快又猛,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溪宁轻轻搀扶住她,细长的指甲划过她细致的脖颈,淡淡地道:“放心吧,我不会亲手害了你和你的孩子。溪宁没有那么傻,不会落人口实的。”
是啊,若是溯央在陆家出了什么岔子,所有的人都会怀疑她溪宁,逍遥王尉迟官不会放过自己,廖奉霆更不会放过自己。所以她要做的,是反其道而行之。
她要用陆圣庵的手,亲手摧毁掉溯央仅剩的希望。
红唇如火,勾起一抹淡薄如烟的笑。
啥那间,虫鸣顿歇,静若寒蝉。
溪宁消失了一整日。陆圣庵派出所有家丁四处遍寻,第二天才在一家青楼的柴房寻着了她。
自马车上被搀扶下来之时,陆家所有人都惊呆了。却见她长发未绾,散乱地披在肩头,明眸含泪,衣衫凌乱。陆圣庵立在一旁,目光里闪过一丝不忍,叫小厮取来一件斗篷替她裹在身上。
与他接触的一瞬间,溪宁像被电到一般退开了一步,颤得瑟瑟抖动。
陆圣庵走过去,轻轻将她半揽进自己怀中。神色之间,颇有疼惜。
那所青楼的老鸨早也被人架了来,脸上脂粉凌乱,红红绿绿的乱作一团。眼瞅着陆家公子将昨日送来的那女子拥到怀里,心里“咯噔”了一下,趴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陆大爷饶命啊!老身真不知道这位是陆家夫人,若是知道……定然早就送她回来了呀!”
陆圣庵星眸半眯,寒声问道:“她为何会在你们那里?”
“那是……”老鸨收了哭声,略想一想道,“是张二狗子昨日送来的。”
陆圣庵皱了皱眉头,向身侧的家丁示意了一下。立刻两个高壮魁梧的汉子冲了出去,不多时便带回一个男子来。
陆圣庵见那男子一身流里流气的模样,径直道:“是你将我夫人卖去春香院的?!”
张二狗吓了一跳,眼见谢妈妈跪在地上,浓妆花了一脸,已经知道不好了,连忙跪倒地上:“大爷,小的只是缺两个钱花花,并不知道那女子是何人啊!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陆圣庵一挥袖子,露出一丝戾气:“我问你,你是如何将我夫人抓走的?!”
张二狗颤颤地答道:“回大爷的话,昨日有个蒙面女子,将这女子,不不不,是您夫人抓了来找我,说是……说是任我处置……”他说着说着,挠挠头道,“我见这位夫人天香国色的,正愁着手里没钱花,这才动了歹心。便将她捆起来,送到了谢妈妈那里……大爷明鉴啊,小的是连这位夫人的小指头都没动一动!”
陆圣庵冷冷哼了一声,一个箭步上前,伸出手去。只听那张二狗惨叫一声,左手已经整个扭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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