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在水中央》第82/87页


眼睁睁地看着,然后在胸口划出血肉模糊的伤。
所以,忍不住冲出门去。忍不住一拳挥向陆圣庵的脸,不顾任何章法。
奇怪的是,他竟没有还手。
直直地站在那里,受了这一拳。
廖奉霆原本就是壮硕力沉的将军,这一拳带着一股劲风,落到陆圣庵清隽的脸上。陆圣庵直直地受住了这一下,不躲不闪,整张脸顿时歪了过去,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
廖奉霆望着他,目光中带着悲愤,颓然地收回手去。
这一拳,他没有资格打,可他到底还是打了。
陆圣庵缓缓地站直身子,一袖子抹开嘴角的血迹,眼睛里淬着冰冷的光华。启唇,一阵冷笑:“旁人说你与溯央有染,我原本不信,今日看来,倒是真的。”
廖奉霆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陆圣庵口中说出的。愣愣地看着他半晌,大声喝道:“你侮辱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这么说她!你该比谁都知道表嫂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该比谁都知道啊!!”
陆圣庵怔了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但她今日出了事,你却着急成这样,你们之间怕是早就暗度陈仓已久罢!却是我一直被蒙在鼓里!”
廖奉霆只觉得火气上涌,一拳砸在身旁的红木茶几上,几块碎片登时哗啦啦散落一地:“你怎么能这样说!表嫂心心念念只有你、只有陆家!你却不光伤了她的心,连你和她尚未出世的孩子,都能够亲手害死!你还是不是人!你说啊!”
陆圣庵的嘴角凝着死寂的冷笑,凤目微眯,冷冷地逼视着他:“我和她的孩子?我又如何知道,那孩子是不是她背着我与奸夫所生的!”
“你!”廖奉霆双目赤红,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脑中心中,只余下一句话――他要带她走!这地方已经容不得她了,他要带她走!哪怕是犯了世俗伦常,哪怕要为人唾弃、千夫所指,他也不能留她一人在这儿了!这里的每个人,都要吃了她!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个人,这样中伤她、欺侮她?!
陆圣庵看着他脸上神色不定,淡淡侧过了头去。廖奉霆恨声道:“好,好!你这样对她,你这样对她!”说着,只觉得后头哽咽,再也不能接上半句,退开一步,转身走出了房门。
陆圣庵在他身后,半瞑着双目,良久良久,没有动一下。
他曾经为那个女子,伤过很多次心。但是那些伤口,假以时日,总是会结成痂,一点点好起来的。只要她在他身边。
可是这一次……这一次,怕是生生世世不会好了。
是的,他想起来了。
过往的那一切,在溯央从高高的石阶落下去的那一刻,统统都想起来了。
他的小妗,不是旁人,是她。
搬弄是非,设计害人的,是溪宁,不是她。
他错了那么多,怎么还奢求她的原谅?
所以,才说出这一番话。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廖奉霆心中有她。
廖奉霆是单纯耿直的男子,没有朝堂的勾心斗角,不用卷入政斗的风起云涌。在他身边,她是安全的,纯澈的。
那么,他把她交给他。
把自己的心交给他……
哪怕自己没有了,那一颗心。
他涩然笑了,刺目殷红的血,从口中滚落,一滴滴砸在地上。像盛开的梅花。
他故意激怒廖奉霆,故意说出那些侮辱溯央的话来。
其实,说出这些话的人,未必没有听在耳中的人痛。只是旁观者,不懂得他的痛楚而已。
可如果他痛了,她就可以简单地幸福下去,那他情愿痛死。他不怕痛,可他知道,她已经痛不起了。
轻轻地,抹去唇角的血迹,他涩然笑了。
这出戏,还没有唱完。她是聪明,可有时候又太傻太执拗,只怕不愿轻易跟廖奉霆走。
他,还得逼她一次。
他,还得逼自己一次。
小妗呵……小妗。





第四卷 道无情 第八十三章 无忧亦无怖
狗狗书籍 更新时间:2011-8-10 10:46:03 本章字数:2465

溪宁默默地插了一炷香,望着那袅袅的青烟,一时的沉默。
朝绿正踏进来,却见她一身的素色衫子,脂粉未施,只默默地瞅着那柱香发愣,不禁放下手里的物什,走过来道:“夫人,怎么了?”
溪宁侧过脸来,脸上隐隐有丝懵懂:“朝绿,溯央的孩子,是被我亲手害死的……”
朝绿微微有些诧异:“夫人怎的突然又怜悯起那孩子来?您不是常常说,若不心狠手辣,如何做得了大事呢?”
溪宁微微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对着那神龛上的香烛拜了一拜。良久良久,才轻轻地道:“我是不想看那孩子活在世上……可他真的死了,又觉得心中难安。唉,今日的我,应该算是赢过溯央了罢,我却丝毫不觉得欢喜……”
朝绿沏上一壶茶,递到溪宁手中,道:“夫人,别想这么多了。那孩子,也不是您亲手害死的呀……”
溪宁苦笑一声,伸手抚住自己的小腹:“若有报应,便报应在我身上吧,只要这孩子能平安无事。”
朝绿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兴这么说的!小少爷与夫人皆是吉人天相,哪里会有报应一说!”
溪宁看她一眼,涩然道:“罢了。你随我去寺庙一趟吧。”
如是庙地处京畿郊野,非是香火鼎盛之地,却也梵刹俨然,佛音袅袅。偶有几个善男信女前来祭拜,皆是平声静气,毫无喧杂之音。彼时午后,阳光懒懒照在庙堂之上,明黄庙墙上,“如是庙”四个字明晃晃的,泛着流光。庙门洞开,不时有诵经声徐徐传来。庙门前支一张破凳,一个瘌痢头的和尚穿得破破烂烂的,横在那破凳上翘着腿假寐。身旁竖着一张写着“测字”二字的布旌,笔力倒是苍劲,只是久被风吹雨淋,剥落了些颜色。
溪宁身怀有孕,走得累了,便在那测字摊前坐下。那瘌痢头和尚见来了生意,懒洋洋地起来,丢了纸笔给她。
溪宁也不推辞,提笔往纸上随手写了一个“土”字,字迹极是娟秀。那和尚拿去瞧了半日,摇了摇头道:“不好。不好。”
溪宁未待做声,朝绿脸上已经有不豫之色:“你这和尚好没道理,不过写了一个字便咒我家夫人不好?”
那和尚也不以为忤,将那纸摊平于桌上,随手提笔在上面划了一道,一个“土”字便成了“王”字。却听他道:“夫人心有所往,如今定有所成。只是所以事不能成事,王不能称王,皆是因为少了这一笔。虽只是一笔,却最是重要。若是不知自己所求为何,那么一切努力,只是越走越远罢了。”
溪宁听得怔怔的,一时没了言语。朝绿板起脸,道:“瘌头和尚!你好大的胆子,敢消遣我们!你可知道我家夫人是谁?她乃是京城首富陆家的夫人!便是我做丫鬟的,姑奶奶也让你卷铺盖走人!”
那瘌痢头和尚置若罔闻,重新懒懒地躺下,闭起双目。
朝绿碰了个软钉子好生没趣,拉起溪宁道:“夫人别同这种人一般见识,咱们进庙烧香去罢。”
溪宁站起身子,恍恍惚惚地走进如是庙。却见庙前匾额,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字――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她站在那里看着,却见一个穿浅青色衫子的女子从大雄宝殿缓步而出。她约莫四十岁,容色清丽,貌美不张。那闭眼口鼻,竟与自己一般无二!
溪宁被镇住了,一时立在那里不能动作。朝绿在她身边,也低低“咦”了一声:“夫人,那女子……与您生得好像……”
那女子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婢。她迎面见到溪宁,也不禁一愣。随即将手中的东西交到身后侍婢怀中,向前走了几步,立在溪宁面前。
她唇边带起一丝微笑,上下看看她,道:“你这般大了。长得像他,很好,很好。”
溪宁愣愣地不能言语。那女子又看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温柔摸摸她的肩膀,和声道:“女子一生,若能寻到真心相待之人,便是莫大莫大的幸福了。你要好好珍惜。”
溪宁垂下头去,心里泛过一阵冰冷――真心相待之人,陆圣庵真的是吗?她苦苦寻觅半生,寻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求的是什么?那和尚说她“若是不知自己所求为何,那么一切努力,只是越走越远罢了”。她真是在越走越远么……
那女子见她黯然神伤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又道:“一切众生性清净,从本无生无可灭。即此身心是幻生,幻化之中无罪福。人世中,最难的事情,莫过放下。放下得失、放下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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