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传》第31/100页


  宝珠听他说话这样放诞,把眉头皱了一皱道:“并不是偷听,这里是李府,我是府中客人,偶然到此,你们恰好在说话,如此就要懒别人偷听,是何道理?”
  青年被他驳得一怔,众人跟前失了颜面,心中好不自在,但却发不出火,摸了摸鼻子道:“如此说来,倒是我说话失礼了?只是你难道不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若是无意,听到我们说话,就该远远地避开了。”
  宝珠微微一笑道:“我已经说过,我偶然到此,你们恰好说话。我本要避开,奈何被人阻住了去路。”
  青年嘴角抽搐了一下,知道辩她不过。毕竟耳朵长在人家头上,人家说没有听到,你还能怎样?想他刘望林素日也是一个十分喜欢诡辩的人了,没想到今日居然败在了一个小姑娘手下。便不由地对小姑娘留了心。就见小姑娘虽然年龄不大,但是面目庄严,威仪天成。心下深觉纳罕,也不知道是哪个官宦人家,竟然能养成这样的女孩?
  正这样想着时,那边坐着的慧武帝已经开言问道:“你是谁家的女孩?”
  宝珠一直在抑制着自己不去向那里多看,此刻听到他说话,方把目光对了上去,正好与刘元昭冷漠的目光碰了正着。
  她把头低下去,不再多看。心下却已经深刻地明白终究是同过去不一样了。这样相见不相识,倒还不如不见的好。
  慧武帝见小姑娘把头低着,却是半天不回话,不由地就把眉头皱了。
  沈况恐她触怒了龙颜,便代她回禀道:“她是武乡候冯府的姑娘?”
  “武乡候?”慧武帝道,“是德妃的妹妹?”
  沈况道:“正是,是德妃大伯的女儿。”
  慧武帝便不再问了。倒是一向不大说话的夏冬问道:“武乡候府的大老爷早年死于马上风。是她的女儿?”
  宝珠听到这样的话,方抬起了头,微微冷笑道:“是他又怎样?”
  刘望林倒吸一口冷气。
  要知道,夏冬此人一向阴沉得很,又是东厂的厂公,素日专门为皇帝排除异己,连那些朝廷大员们见到他都是恭恭敬敬唯唯诺诺的,除却他的身份之外,还因为他的性格阴狠,城府极深。若是得罪了他,就算再清白无辜的一个人,他也能罗织罪名,将你送上断头台。
  所谓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夏冬便是这样的一个小人,他不仅是一个小人,而且还是一条毒蛇,如果缠上了一个人,便会缠得你不能呼吸,直至窒息而亡。
  刘望林自从入翰林院,便听到许多关于这个夏冬的流言。他早年是侍奉在已故大长公主身边的人,后来大长公主去世,曾经跟随大长公主的人很多都被清算,而他不仅完好无恙,还平步青云被封为厂公,听说原本跟随大长公主的人所以被如此干净地处理,也是他的功劳。虽然说大长公主的名声不好,但一个背叛昔日旧主的人也是让人不耻的。
  更有人猜测,其实早在大长公主在世的时候,这个夏冬就已经成为了皇帝的人,他是奉命安插在大长公主身边的眼线。
  这些流言真真假假,不是夏冬本人和皇帝,谁也不知道真相如何?但是据他这两年的观察,这个夏冬绝非善类,真正是一个睚眦必报的狠人。
  而眼前的这位小姑娘如今这样不给面子的顶撞他,他岂会善罢甘休?
  何况,刚才知道了这个小姑娘便是冯府的三姑娘,也就是他的朋友陆子恭母亲奶大的那位,基于对朋友的道义,他也想她能够免于荼害的。因此硬着头皮插科打诨道:“唉呀,冯三姑娘你的脾气可真够坏的,你怎么对谁说话都这么不客气啊?你得罪了我不要紧,本人大人大量不跟你这小丫头一般见识,可你得罪了夏大人就不太好了。夏大人的身份可比我要尊贵许多。”
  他的意思是小姑娘脾气差,对谁说话口气都不好,因此也没什么值得计较的。
  谁知道夏冬却似笑非笑地看定了他道:“依你说,是我的脾气不好了?”
  刘望林这才发现自己说话有误,又被夏冬阴狠的目光盯着,头皮都有些发麻了,讪讪地道:“我怎会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夏大人身份尊贵,非我可比,你不要误会才好。”
  夏冬却不依不饶地又紧逼着问了一句道:“要说身份尊贵,我自然比不得主子,主子面前你对我用上尊贵二字,是个什么道理?”
  刘望林现在已经不止是头皮发麻了,他觉得连脚也麻了,腿也麻了,已经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慎重言语,如今倒好,夏冬不盯冯三姑娘,倒是把他给盯上了,真是命苦。
  宝珠自然明白刘望林刚才是为他解围的意思,虽然她并不觉得有解围的必要,但情还是要领的。此刻见夏冬把刘望林逼得无了退路,便又冷笑了一声道:“夏大人好大的威风,口里说着自己不尊贵,却在尊贵的主子面前擅主逼迫别人!”
  她这话说的可是真有些诛心了,连原本一旁沉默从容的沈况这时候也替她捏了一把冷汗。刘望林更是在心里默默地想:这小姑奶奶可真能惹祸,竟然当着夏冬和皇帝的面挑拨二人的关系。挑拨离间这种事是要背后做的啊,当着面做,不是把两个人都得罪狠了吗?这是找死啊?亏得自己刚刚还想替她挡灾,她这样胆大妄为,挖多大的坑都不够埋的?
  谁知道慧武帝听到这样的话,非但没恼,却竟笑了,那原本覆盖在脸上的寒冰仿佛遇着了暖阳融化开去,笑着道:“夏冬你果然好大胆。”
  夏冬也笑着道:“奴才有罪。”
  

☆、第五十二章野女

  刘望林只觉莫名得很,他入翰林院两年,皇帝身边也待了不短的时间,虽然说皇帝陛下性情谦和,礼贤下士,轻易没有大怒,但是真正的展颜而笑却是极少极少的,至少他的印象中几乎是没有的。你是永远不会明白他的心情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如今却竟然就这样轻易地笑了,看上去还不像是假笑。
  就听皇帝吩咐沈况道:“你送她回去。”
  那个她指的是冯三姑娘。
  沈况答应了一声对着宝珠道:“冯小姐,请。”
  宝珠心中叹息了一声,便迈开了脚步,走了几步却还是没有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慧武帝此时已经站起了身,阳光射在他的脸上,明媚生辉,宝光四射。他笔挺的身姿仿佛一株玉树,亭亭而立,奕奕逼人。
  记得刚见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一棵小树苗,乍然经历了霜寒,瘦瘦小小,只知道哭鼻子抹眼泪,整天叫着母妃。
  可是现在,他已经成长为参天大树,再也不需要别人的荫蔽。
  “冯三姑娘,你知道你刚刚见的人是谁吗?”
  宝珠诧异地抬起了头,望向青年,她自然知道她见的人是谁,但是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个话?
  沈况轻轻地道:“今天你见到的人其中一个是这天下间的第一人。”
  宝珠更加诧异了,他竟然当真告诉了自己。这话于他来说,是不应当说的吧?
  这天下间的第一人吗?……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淡淡地道:“谢谢。”
  沈况见她一点吃惊的样子也没有,表情依旧平淡如水。他突然觉得自己说的那句话很是多余,不由轻轻自嘲地笑了一下:“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宝珠见他似乎有些生气的意思,不由轻轻地笑了道:“对不住,看来是我的感谢不够诚心。我是真的谢谢你,你不要多心。”
  沈况咳嗽了一声,也觉得自己的脾气发得莫名其妙,难道只是因为自己说的话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就要不高兴吗?还说出刚才那样的话来。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她不会认为我是一个别扭的人吧?
  便望了宝珠一眼,少女雪白的面孔依旧温润,阳光下仿佛明珠白玉,雪白的脖颈纤细修长,姿态美好。
  不知道怎地,他突然有些不敢再看下去,低下了头。
  凉亭中,夏冬在宝珠离开后轻轻地道:“这位冯府三姑娘很像一个人。”
  像一个人?像谁?刘望林非常不解。
  然后他又听到一个低低地叹息声:“是很像。”
  这一回说话的竟然是皇帝!刘望林心中更加吃惊!
  究竟是像谁呢?
  宝珠回去后,众位官家小姐们正在投壶,看到她回来,素锦第一个走上前来笑着道:“三妹妹回来了。怎么去了这般久?”
  当着别人的面,素锦对她一向很亲热,这一点宝珠非常明白。
  宝珠也笑着回答:“没什么,李府的风景秀丽,贪看了一会。”
  李瑶瑶听了这话,掩嘴一笑道:“比不得冯府,冯三姑娘谬赞了。”
  然而眼角却到底是有些得意的。
  她又邀请宝珠投壶,宝珠却直接婉拒了,只坐在一边静静地观看。
  众人投了一会壶,各有胜负,其中有一个叫做崔艺玲的小姑娘拔得了头筹。
  这个崔艺玲的父亲是一个武将,小姑娘早年随父亲生活在西北,生活习惯同京城的小姐们不大相同。
  西北的民风比较开放,姑娘们是可以随便出门的,崔艺玲可能是这个原因,所以脸上是健康的小麦色,同长年养在深闺中小姐们白皙的肌肤是不同的。
  因此小姑娘们便有些看不起她的意思,动辄说她是蛮女或者乡下地方出来的野女。
  这崔艺玲见小姑娘们不待见她,也不硬往前凑,因此便愈发地被冷落了下来。
  可以说,一众小姑娘中,除了宝珠外,便是她最不合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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