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传》第56/100页


  不过这王可出来后却又有些后悔了,心里寻思着这老太太若是诓他怎么办?难道她说那三丫头好看就好看了,如果因为看不上他故意把拙的说好,把好的说拙,自己岂不是上了恶当,吃了大亏?因此立刻向人打听了,听说这冯府三姑娘的确长得好一副相貌,并且深得家里老夫人宠爱,只是一点,人有点骄纵,不太好相处。
  王可是什么人?他自己就是头一个骄纵任性的代表,世人不都说他性子不好,可事实如何?他王可可是一个大大地好人,这是世人识人不明!如此一来,王公子满意了,觉得自己真是选对了人。回到家中同王夫人说了,王夫人也很欢喜。母子俩一等几年,等得都有些焦躁了,期间又催促了好几次,说不若将媳妇早早娶来,让两个人好培养感情,迟些再行周公之礼也无妨。但是冯家一直说不急不急,好容易这次说肯了,冯家也答应很快会让两人成亲,不想竟听说这三姑娘人不见了。
  这一下,王公子坐不住了,他今日来冯家,就是要人来了!
  冯老太太二太太婆媳两正在为素锦出嫁事宜做准备,闻说王可来访,相视了一眼,因为早有准备,所以婆媳两换了衣服便出来会客了。
  王可在花厅中吃下三杯茶才等来了冯老太太和二太太。
  冯老太太见了他恰似见了亲人一样,笑着道:“贤侄,没想到今日你会来?也不打一声招呼,我好派人去接,近来家里有些繁忙,累你在这里久等,真是过意不去。这一向家中可安好?你母亲如何?”
  王可今天本是一团怒火兴师问罪而来,不想冯老太太这样一篇亲亲热热的话说上来,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那些狠话怎么还能说得出口,因此那怒火先就消了五分下去,对着冯老太太虽然不能算是笑容可掬,但也算有礼有节,上前深深地唱了一个喏,才道:“老太太,今个小侄来不为别的,只因为闻说府里的三姑娘离家出走了,母亲得了这个消息,在家中吓得都病了,今日来,就是想问问老太太,是否有这么回事儿?”
  冯老太太就等着这句话呢,听他问起,先就把眉头给皱下去,愁眉搭眼,做尽了愁苦的情状,那眼眶子里也不知何时已经汪上了眼泪,此时便簌簌地滚落下来。
  王可虽然是一个浑人,但是看着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太太在自己面前如此愁苦,又是自己将来的岳家,如何还能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冯老太太便一边抹着眼泪水儿一边道:“告诉王家大郎知道,我那小孙女儿听说了与大郎的婚事,在家里好一通大闹,之后离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老身这些天为着这件事情愁得不知道怎样呢?又不能同外人去说明缘故,恐怕有损大郎的名声,只同人推说是因为和我二孙女儿闹脾气。原本想悄悄地找回来,然后嫁了大郎,依旧皆大欢喜,不想今日大郎找来,不好欺瞒,只能实话告诉,还请贤侄万勿恼怒,老身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王可听了这话,如何不恼。
  好呀,想他王可风度仪表人才哪样不美,配她冯三姑娘,那是纡尊降贵,他还没委屈呢,她倒委屈上了,还离家出走!她不想嫁,他还不要娶呢!因此哼哼说道:“既然三姑娘不愿嫁就罢了,老太太就把二姑娘嫁了我罢!”
  “那怎么可以?”说这话的是一旁站着一直不曾说话的二太太。
  冯老太太一听她说话就知道要坏事,连忙瞪了她一眼,才又对着王可道:“原本三丫头跑了,贤侄要娶我那二丫头也是没的说的,只是如今却是不成了。我那二丫头,已经由圣旨赐婚给了沈巡抚家的大郎,若是反悔,一个违抗王命的罪名下来,我冯家可吃罪不起。就是贤侄,恐怕也要受牵连。”

☆、第九十四章谣言

  王可听说什么巡抚,又是什么圣旨赐婚还有什么自己会受牵连的话,早就被唬住了,赶忙道:“既然你们二姑娘已经配了人,少不得老太太还将三姑娘嫁我,老太太说三姑娘是离家出走,小侄却是不信的,究竟真是离家出走,还是老太太嫌弃我王家门庭不够高贵,故而使出这样瞒天过海的计谋,谁又能够知道?”
  婆媳俩一听王可这话,便晓得这人是耍无赖装不知向她们讹人来了。不过这却也是正中老太太下怀,他不恼,她倒还不好摆布呢。
  当下老太太变了面皮,大诉冤枉:“贤侄怎么说这样话?我冯家与贤侄家从前怎样交好,你说要娶我们家三丫头,老身一口便应承了你,如今丫头出走,我们难道不着急?贤侄却说出这等诛心之语,莫不是欺负我冯家无人吗!”
  王可本是一个无赖,素日只有他向别人耍横,哪有别人向他耍横的份,冯老太太若是好好同他说话,他倒还不好拉下脸来,如今看冯老太太这等粗声恶气,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冯老太太的鼻子道:“看来老太太是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今天小侄就把话撂这,你们家老太爷的命是我们老太爷拿命换回来的,没有我爷爷不顾生死舍命相救,你们冯家如何封侯拜相,有今日富贵?如今福你们家享了,罪我们家受了。就是这娶亲,也是你们老太爷害了我爷爷命心里过不去才主动要求的,如今到了履行承诺的时候,却说人不见了,这话我说给你听,你相信吗?”
  冯老太太自然大呼冤枉,但是王可态度强横,非要冯府交人,把阖府都轰动了。
  临走的时候,这王公子还撂下话:“若不将人找回,尽快完结亲事,我就拿着婚书到顺天府去告状,到时候看谁丢人?”
  不几日,不仅冯府上下皆知,满京城里也都晓得了有这么一件事情。说是冯家三姑娘背弃婚约离家出走,冯家如今正被悔婚的对象逼迫,还扬言要告到官府。
  可怜冯老太太一把年纪,为了这个任性不知检点的孙女儿已经气倒在床上了。
  那些御史们闻风而动,说冯家教女不善,败坏风纪,应该予以惩处。
  倒是刘望林奏道:“事情真相未明,御史们不过是听说了些须谣言,就敢拿到朝廷上来说三道四,亵渎圣上,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礼部上冯肃却当朝引罪自责,说是有失家长值守,不能教化子侄。使得刘望林有些下不来台。
  御史们倒是挺高兴,都道:“冯大人还算有担当。”
  慧武帝一笑而过,并未当一回事。
  不过这样一件事情都闹到朝廷上去了,还小得了吗?如今满京城里都晓得了冯家出了一个不肖女,不守女德,不修妇道。
  莲蓬街的尽头,一个深深的庭院中,宝珠听了这些传闻不由轻轻笑起来:“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我竟然不知道。”
  林嬷嬷气愤地眼睛都红了,恨恨地道:“这些丧了良心的人,竟然如此糟蹋姑娘的名声,这是欺负姑娘如今不能与她们当面对峙呢?什么婚约,什么王家大郎,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姑娘,咱们不能让她们这样败坏姑娘的闺誉,咱们找她们算账去!”
  宝珠轻轻地笑了一笑,她站在一棵枯树下,那笑容似乎比树上落下的秋叶还要萧瑟,只是一瞬便消逝了。她并非悲伤,只是那笑容却总让人觉得沉郁了些。
  林嬷嬷看得大为心疼。
  宝珠道:“帐自然要算的,不过我喜欢算总账。”
  林嬷嬷想到宝珠的布署,觉得心里的气也平了些,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太过歹毒了些。
  其实,林嬷嬷一直处在一种矛盾中,一方面,她觉得自家姑娘可怜,另一方面,又觉得姑娘有时候做事太过狠毒,不留余地。
  冯家纵有万千的不是,到底是姑娘亲人,怎就能下如此狠心?
  而宝珠从林嬷嬷偶尔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也感受到了这位老嬷嬷对自己的想法。
  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地理解另外一个人。每一个人都是站在各自的立场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即便是再亲的人,意见也不可能完全一致。
  这个道理,她已经明白,就像她与刘元昭,曾经患难相扶,几乎可以为对方而死,到了最后,又怎么样呢?时光在变,身份在变,心,又岂能不变?
  在人生的这条旅途上,每个人都是孤独的行者,只是因为害怕寂寞,所以不愿意相信罢了,苦苦地挣扎,在爱恨中浮沉,然而终究是要飞灰湮灭……
  这一日,吏部收到了一份从陕西发来的密折,所谓密折,便是只有当今皇帝才能亲自开看。自从当今圣上准许地方官们可以上奏密折直达天听后,这样的密折吏部已经不知道收到过多少份了。因此,接到密折的这位侍郎大人也没有当一回事,循例将密折交给了尚书,尚书又转交了内阁,内阁又转给了司礼监,由司礼监呈给了圣上。
  而此刻,那份密折就到了慧武帝刘元昭的手里。高高在上的帝王看了密折后皱了皱眉头,然后便是沉吟不语了许久。
  底下伺候的人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一时间,大殿鸦雀不闻。
  终于,慧武帝对身边的太监贾诠道:“传夏冬来。”
  不一会,穿着玄黑公服的夏冬来到,参拜完毕。
  慧武帝令身边的太监将密折交予他观看。
  那夏冬打开密折,看毕后,便向上拜道:“请圣上吩咐。”
  这个夏冬实在是一个很有眼色的人,多余的话从来不说,多余的事从来不问。慧武帝微微地笑了一下:“去查一查,看这密折上所说是否属实?”
  夏冬高声答了一声“是”,领命而去。
  慧武帝坐了一会,想了想道:“摆驾麟德宫。”
  麟德宫中,德妃正在午睡,小宫女们站在床边给她打扇。
  宽广的宫殿,服侍的人虽然不少,但却静悄悄的。

☆、第九十五章爱妃

  德妃不喜喧闹,尤其睡眠的时候,若是闻得半分声响,必是要大发雷霆。
  慧武帝走来时,宫中太监宫女远远看到,慌忙进去禀报。
  德妃被身边宫女唤醒,原本要发脾气,闻得圣驾来到,慌慌忙忙整衣梳鬓,到底还是来不及,慧武帝已经被迎入殿中。
  德妃只得衣衫不整地走出来接驾,口称“惶恐”。
  慧武帝微微一笑:“爱妃平身吧。”
  德妃听得“爱妃”二字,不由打了冷颤。
  她跟在慧武帝身边多年,约略了解他的脾性。慧武帝若是生哪个嫔妃的气了,便会口呼“爱妃”二字。思来想去,这些日子并不曾做过什么,那么圣上的气,究竟从何而来?
  德妃带着百般困惑起身。
  慧武帝已经坐在殿中的楠木雕花镂金宝座上。
  宝座旁的铜胎珐琅香炉中正燃着兰花香,慧武帝英俊的面孔在袅袅的香烟中明明灭灭,显得有些深不可测。
  德妃被扶坐在下首的楠木交椅上,心中满怀忐忑,脸上却还要装成温柔和顺的表情:“陛下怎么大中午地过来了?可用过御膳吗?”
  慧武帝星眸微扫,看着德妃微微地笑,只是笑不达眼,愈见阴冷,问她:“你妹妹的婚事筹备得怎样了?朕有些忘了,定的是哪一日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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