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传》第84/100页


  倒是刘元昭看她们两个如此亲近,说了一句:“碧落自来性子古怪些,没想到竟与你这样交好。”
  宝珠头皮一紧,生恐瞧出什么来,仔细看了一下刘元昭的脸,却并没有什么。
  宝珠自从那日得了刘元昭的亲口承认是他害的自己,面对他时,心情就变得尤其复杂,常常会看着他发呆,心中被一些往事席卷,有些怅惘,有些难过,又有些茫然不知如何。
  她想报复他,又不知道怎样下手。如果依照她从前的性格,定然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但是……她怎么做得出?
  这个人虽然谋害她性命,在自己来说是前世的仇人,但是想到他被自己害死,却又怎么下得去那个手?可是转念一想,他这样待自己,自己尚且不忍下手,前世他对自己却又是何等无情!这样一想又很不甘心如此轻易放过他!
  如果感情可以称斤论两,自己对他的感情显然要比他对自己要多。如此一来,自己真是亏大了。
  苦苦一笑,难道他当真是自己的劫数吗?自己上上辈子可能是欠了他的!可即便是劫数,上辈子也还完了,这辈子也该他还自己了吧?
  自己一定要让他尝一尝自己被背叛时的痛苦。
  宝珠就是在这样的反复纠结中过去了几日。最后,她终于明白,即便自己再憎恨刘元昭的背叛,可若说亲手谋害他,却是万万也做不出。
  她甚至有些后悔这一趟千方百计进宫弄清楚真相。
  瞧!真相已经出来了,但是自己如此没有出息,反而将自己陷进了一个无尽的痛苦挣扎之中!
  所谓快意恩仇,说起来轻易,做起来竟然如此艰难!
  一时又想到如今被关在大理寺牢狱中的恒王,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眼下他通敌的罪名已经坐实,凭自己却无力挽救。
  刘元昭看来是一定要结果他性命的。除非……刘元昭眼下突然死了,恒王做为大乾唯一血缘最近的皇室不仅可以免死,如果运作得法的话,甚至可以登上大位。
  想到这里,宝珠觉得心里难受起来,原本她在纠结的问题是报不报复刘元昭,可是眼下天平的一头加上个恒王,这个选择应该非常轻易做出才对。
  但是,她竟然发现,即使面对这样的选择,她也无法去谋害刘元昭。她无法看到他死。
  这个她陪伴长大的孩子,或许因为耗费了她太多的心血和感情,以至于即使到了如今,她也舍不得伤害他。
  知道这个答案,让她觉得自己很窝囊,很没有出息,甚至于她有些厌恶自己的无能和软弱。
  “你怎么又发呆了?”
  一声叹息让宝珠回归现实。
  刘元昭正探究地望着她:“最近常常看你无故出神,究竟有什么不可解的烦恼?”说着却是握住了宝珠的手。
  宝珠手心一颤,忙缩了回去,镇定地道:“陛下多想了。”
  然而刘元昭再次将她的手拉了,这次却握得有些紧,不容宝珠挣脱。
  宝珠抬头去望刘元昭,发现他今日的神情态度很不寻常。
  忍了又忍,终于道:“陛下,我有些不舒服。”
  刘元昭淡漠的嘴角轻轻掀了一下道:“既然不舒服,朕今日便留下陪你可好?”
  宝珠心头一跳,再忍不住,一下子将手从中挣脱:“陛下莫要说笑。”
  刘元昭道:“朕并不曾说笑,你是朕的嫔妃,你不舒服,朕自然要留下陪伴,否则你岂不要怨恨朕无情?”
  宝珠笑得勉强:“陛下多虑,我从不曾这样想?”
  “为什么不会这样想?”他迫上前一步,同她脸脸相对,几乎贴在一起。
  宝珠被她突然的迫近吓了一跳,不觉退后一步,但是一个不意,却扭到了脚,一下子跌下去,只是跌倒一半,身子半截处被刘元昭接住,轻轻叹息般说了一声:“这样不小心。”
  宝珠此刻已经可以确定,刘元昭今日的确有些反常,只是一时之间却不知他的反常为的什么?
  她想不着痕迹地脱离刘元昭,却发现无论怎样做都不合适,索性直接挣脱了,向旁边迈了一步道:“陛下今日这样,令我有些不知所措。”
  刘元昭漆黑的眼睛望着她:“朕的亲近于你来说,只有不知所措四字吗?”
  宝珠勉强笑了一下,却不知如何对答此话,好容易从唇齿间说出一句略有些唐突的话:“陛下说笑了。”
  刘元昭却径自坐回楠木雕漆椅上:“朕不喜欢说笑。朕今日一定会留下。”
  到了此时,宝珠终于确定刘元昭今日是要来真的了,脸上强装的笑容隐没,想起这些日子来的烦恼,怒气也上了眉梢:“请陛下移驾,莫要强人所难。天子虽然可以令任何人俯首帖耳,但若是别人不心甘,也无甚趣味!”
  两人在殿中说话,站在殿外的贾诠却是听了个清清楚楚,先是听到皇帝同皇贵妃有些争执,心里便想着,皇贵妃真是好不解风情,到此更听到皇贵妃态度恶劣对答圣上,心中更是着急。心上想道:这个皇贵妃真是好不晓事,陛下要留宿,何等恩泽,竟然这样无理拒绝。
  他跟在陛下时日甚久,晓得陛下虽然表面上看去温和,其实心性却十分冷酷记仇,不能得罪!这个皇贵妃今日如此辜负皇恩,只怕要倒大霉了。
  正这样想着时,却突然听到殿中传来轻轻笑声。不是别人,却是陛下在笑。

☆、第一百三十六章噩梦

  刘元昭的确笑了,他望着她:“你这话,听着倒有些耳熟。以前也有人说过类似的话,说不能以权势欺人。你知道朕是怎么回答的吗?”
  宝珠心头突突乱跳,这个说不能以权势欺人者好像正是从前的自己。不过此时自然不能露怯,因此她表面上淡淡答言:“这我自然不会知道。”
  她再退后了一步,站在靠门的位置,似乎随时可能夺门而去。
  刘元昭分明看到她的动作,却只做未见道:“能够用权势欺人,做什么还要用别的?朕有的就是权势,有权势不用却还偏要寻别的,岂不是舍长就短。”
  宝珠随口答:“陛下的回答果然不同一般。”是不同一般的不讲道理!
  刘元昭一笑:“朕知道,这并不是你的心里话。”
  宝珠淡淡道:“面对陛下,只怕谁都很难说心里话吧?”话语中却难免带了些讥诮之意。
  刘元昭听了这话,淡淡温和地一笑,虽然笑容轻淡,但却发自真心,他看着宝珠,只见她颦眉散淡地站在那里,面如美玉,眉眼呈娇,花输妍媚,雪逊温柔。明明容貌上与那人没有丝毫相同,但是举止投足说话神态却总是让他觉得站着的是另一个人。
  正因为如此,自己才会总是格外容忍她的无礼和不逊。
  他站起身,刚向她走了一步,她便如同受了惊吓一般连退几步,那一种嫌弃和慌张,是从她本心中发出。
  刘元昭见她如此,终于决定不再难为他,道了一声:“罢了。”随即走出去。
  贾诠正竖着耳朵听殿内发生什么,不想猛不丁皇帝出现在自己面前,倒是吓了一跳,见陛下已经前头走了,忙忙领着小太监跟了上去。
  宝珠今晚却真是被惊吓到,好在刘元昭最后走了,只是不知他哪一日又要发疯,却要如何是好。何况眼下恒王遭难,自己在宫中或许还能寻机设法,离了此处,更难着手。一时好不窘迫为难。
  如此日日焦心为难,恒王的消息却说地愈发不好了,宝珠想着眼下情况至此,如若刘元昭不倒,恒王通敌罪名决难消除,唯今只有设法将恒王从大牢救出亡命天涯一途,然后便想起了赵梦娘那造面具的手艺,或许可以来一个偷梁换柱,瞒天过海,于是把想法同碧落说知,计较了一番。
  便于次日刘元昭在雨花楼的时候,宝珠带着小芬过来,拣着碧落也在场,却是怕再出现凤仪宫那日的尴尬,向正闲来无事的刘元昭道:“我昨日做了一梦,梦中大水冲倒农舍,田地荒芜,遍地焦土,醒来甚觉凄惶,怕是不祥之兆,因此请陛下准许我出宫去天觉寺烧香,以求心安。”
  刘元昭听了这话,望了她一眼,然后似乎并不在意地道:“烧香并非一定要出宫,这宫中烧香也是一样。你觉得如何?”
  宝珠道:“这怎么一样,连寺庙都不去,一点诚心也没有,菩萨若是有知,岂会保佑?”向碧落望去一眼。
  碧落于是道:“皇贵妃娘娘说得甚有道理,菩萨岂会在乎一炷香,在乎的是个人的诚心。”
  刘元昭将宝珠和碧落都看了一眼,沉吟了一下,见二人都望着他,便道:“既如此,便去吧。只是要准备的仪仗和侍卫不能缺少。”又问,“打算何日去?”
  宝珠垂着眼睛道:“既然陛下答应,我便明日去,早去一日,早一日安心。”
  刘元昭道:“若是迟些时候,朕倒可以陪你一道去,这几日政务有些繁忙,却是无暇出宫。”
  宝珠心乱了一下,脸上表情却不曾有丝毫慌乱,静静地道:“陛下万金之体,不可轻动,我无事人,去一趟两趟没甚要紧。”
  于是,第二日,宝珠便坐了轿子,由仪仗队和侍卫簇拥着出了宫门。
  皇贵妃出行,万众瞩目。长街上围了许多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而小芬却在走出宫门后悄悄地离了皇家卫队,径奔浮梦楼去了。只是到了浮梦楼,却被告知赵梦娘如今已经不在楼中,好在薛黛林认得她,同她说了赵梦娘如今的住所。
  小芬于是出了浮梦楼后又坐上了租来的马车一路奔到十叶胡同。
  原来赵梦娘从离开浮梦楼后便在十叶胡同置了小院,在那里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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