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双全》第2/531页


  “好玩么?还是你觉得先前玩的都不够,如今,要用假死来骗我性命!”少年一张脸涨的比他身上的吉服还红,“我连生哪里得罪你了、顾小姐。”

  原来叫连生。

  可他说的话叫沈宝龄莫名其妙:难道这位顾小姐原本与他是认得的?

  忽然想起殷媒婆先前的那句“要不是看在顾家小姐对你有几分意思……”她蓦地怔住:原来真是认得的。想必那顾小姐生前对这少年有些心思,被那媒婆知道,故此顾小姐死后媒婆便屁颠屁颠地将人带来了。

  看这少年一脸的愤怒,似乎对那位顾小姐并无那份心意,还极为厌恶,倒叫沈宝龄这位替身颇为难堪,张了张嘴,说不上话。

  “怎么不说话了?”连生冷着脸,“叫人抓死老鼠放在我的床头,叫人偷了我的衣裳让我出不了门,还……”脸颊忽地飞上两片可疑的红晕,他吸口气继续道,“你还要我如何?”

  听不懂他的话是正常的,沈宝龄本就不是原来那位顾小姐。可他说的那些,却也叫她流了一身冷汗,心想:这位顾小姐做的,实在不是喜欢一个人该做的事,怨不得人以为她是假死来捉弄他,所以义愤填膺。

  沈宝龄无法解释这一切,她的经历本来就无法叫人信服。幸好,不用她解释太多,外头已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沈宝龄回头便看到一群人,为首的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男子,着黑色福绿寿马褂,身材高大、威严挺拔,大步跨进门来,站定了一会儿,那本来凌厉的眼神便化作一团水,一步上前握住沈宝龄的手:“宝龄,宝龄,宝龄……”

  翻来覆去两个字,宝龄。

  真巧,顾家这位小姐,竟然也叫宝龄。

  沈宝龄从怔忡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有些惊慌,想缩回那只被紧紧握住的手,却被握得更紧:“宝龄,让爹好好瞧瞧。”

  原来是顾小姐的父亲、殷媒婆嘴里的顾老爷子。沈宝龄本来对他寻人配阴亲、草菅人命、又害她这个替身被人误会百口莫辩的事心存芥蒂,不着痕迹地推开他的手,低声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祥福,快去请白朗大夫,让他速来给大小姐瞧瞧!”顾老爷想必喜极,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大手一挥,又唤来几个丫头婆子,叫她们搀扶小姐进屋,沈宝龄糊里糊涂便被推搡着又回到了刚才躺着的那间屋子——顾小姐的闺房。

  一屋子的丫头婆子手忙脚乱地为她梳洗更衣,沈宝龄乘着换衣裳的时候匆匆端详了一下这具新皮囊。肌肤白皙细腻,是个小姐的样,只是,胳膊肘子上似乎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她还来不及细看,便被那些婆子丫头扶到床上躺下,又见她们撤了屋里那些喜饼、纸扎的器皿。

  她忽然想起那叫连生的小少年。他怎么样了?刚才一阵混乱,她几乎忘了他。

  顾小姐活过来了,这桩亲事还算不算?如果不算,要怎么处置这位“新郎官”?

  她零零碎碎地想着,本想向那些丫头婆子打听打听,无奈顾老爷带着白朗大夫来了。她躺在床上,任由这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大夫拿着听诊器放在胸口,半响,露出不可思议地神情。

  想必顾小姐的死是他确诊的,如今人活过来了,他倒不好说话了。

  沈宝龄等着他开口,一脸期待的还有站在一侧的顾老爷。

  不知过了多久,白朗大夫站起来朝顾老爷道:“恭喜顾老爷,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身体已无大碍了,只需调理几日便可完全康复。”

  说的是恭喜的话,神情却是滑稽不堪。

  沈宝龄虽是满腹思绪,却也忍不住想笑:真真委屈了这位洋大夫,为了解释自己的死而复活,竟连中国的迷信也牵扯进来了。

  也难怪他,古来借尸还魂的事虽然经常听闻,但毕竟只是传言,要是真的遇到,谁也无法轻信,就连沈宝龄自己,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怕也以为那是只有小说中才会出现的桥段。她小心地看了一眼顾老爷,在他眼中看不到任何疑惑,才略微安心。

  顾老爷叫人跟着白朗大夫去取药,白朗大夫走后,顾老爷在沈宝龄床边坐了下来。

  白发人送黑发人,总是伤心。沈宝龄见他双鬓微白、神情疲倦,眼底略微带些血丝,想到他为顾小姐搭尸骨、配阴亲,入殓、送葬,虽然荒诞不经,却也是天下父母之心,终是心生不忍,斟酌片刻,开口唤了声:“爹……”

  顾老爷怔了怔,双目顿时神采奕奕,声音也带了嘶哑:“什么都别说了,没事就好,以后,万事都要想想爹,别再任性胡为,只要你好好的,你想要的,爹总归答应你。”

  沈宝龄不知道那位顾小姐为何会死,更不知道顾小姐生前想要的是什么,当然也不便接话,只是点点头,想着这千头万绪、一桩桩的事,等一切安定下来定要仔细地了解清楚。

  顾老爷似是极为安慰,声音愈发轻柔:“你身子还弱,好好睡一觉,其余等明日睡醒了再说不迟,我叫他们守在外头,你若有事便喊他们。”

  关上门,沈宝龄才真真舒了口气,走下床,四处打量。

  苏绣碧纱橱、紫榆百龄小圆桌,黄花梨多宝格中摆满了玲珑的古玩,香台上的景德镇豆青釉双耳三足炉里燃着一炷香,气味奢靡……别说她未曾看清的大厅,就单说这小姐的闺房,也真真是个富贵人家,怨不得那殷媒婆左一个顾家右一个顾小姐的处处奉承。

  红木雕花梳妆台上放着一面铜镜、一只风筝。风筝仿佛两只比翼双飞的鸟,黑白相间的翅膀上有两个小字:宝龄。应该是顾小姐生前用来玩耍之物。

  她想起顾老爷喊她宝龄,竟真的与她前世的名字一字不差,只是姓氏不同而已。

  铜镜却并不花俏,比起屋里的陈设甚至略微单调了些,只有规规整整的四字繁体铭文:寶貴雙全。

  她拿起来,恍惚地照出一副陌生的容颜。卸去浓妆,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子。齐刘海儿遮住了高额头,单眼皮、薄唇,嘴唇一抿,显出几分倔强。按照古代的审美标准,实在算不得是个美人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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