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女主重生后》第14/91页
李儋元似乎轻哼了一声,身体久绷得太累,再度歪靠下去问:“到底是哥哥,还是阿元哥哥?”
安岚瞪起眼,脱口问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到底有什么区别,他也说不清,可偏就觉得是不一样的。
李儋元活了十七岁,从未面对过如此复杂难辨的问题,心头一时又烦又乱,连呼吸都骤然急促。他连忙按着胸压下那股乱七八糟的血气,头有点晕眩,一摆手粗声道:“罢了,你这么蠢,说了也不懂。”
安岚不乐意了:你不蠢,你倒是说说啊。可看在这人帮了自己又是个病人的份上,就大气地不同他计较。她嘟着嘴,手肘搭上窗子往外看,刚好瞥见那个在尘土中浮沉的黑点。
她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这家丁可真是忠心耿耿,还追着呢!
再仔细看一眼,那家丁不就是打断肖淮手的那个,她冷冷一笑,吩咐车夫道:“慢点赶,等他快追上了再跑快,就这么一快一慢,多遛他一会儿。”
李儋元好不容易调好气息,闻言啧啧道:“小姑娘,心够黑的。”
安岚边拉着车帘往外看边回随口道:“三殿下教的好呗。”
李儋元嗤笑一声:“什么都往我身上赖?那你倒说,我又教你又帮你,准备怎么回报我。”
安岚倒是被问住了,瞥见那盘削好的苹果,再看他的脸色比刚上车的时候更白,细心地替他把苹果块用热水泡过,再送到他嘴边甜甜笑道:“我帮三殿下削水果吃呢,以后你想吃什么,我全帮你弄好送来。”
李儋元张嘴咬下那块苹果,明明尝不出味道,却觉得比以往吃的都甜,眯起眼又问了句:“那削多久呢?”
安岚非常诚恳:“你想多久就多久。”
李儋元瞥了她一眼,也没让她继续喂,自己接过苹果吃起来,费了好大劲,才没让嘴角溢出笑意。
他哪知道,小姑娘想的是:再过两年她成了豫王妃,他们迟早是一家人,照顾他也是应该的。不过,安岚早在心里誓愿,这一世,她一定不能让他早逝,得保着他好好坐稳皇位。她相信眼前这个少年,会是大越最好的皇帝呢!
车轴滚滚,带走各怀心思的两人,还有跟着后面,被累得快没命的家丁。
最后,他差点被人抬着才回庄子,可还是被主子狠狠教训了一顿。郑公子一整天心神不宁,捶着胸扼腕不已:眼看到嘴的肥肉,怎么就被乌鸦给叼了呢!
他急得跑去找了甄夫人,可那当娘的却十分镇定,只说那别苑主人不会为难安岚,让他放心。郑公子在内心暗骂了几句,熬过了午饭时间,才终于看见安岚被一辆马车送了回来。
幸好她发髻裙裾都一丝不乱,只是低垂着头,看不出面色喜悲。郑公子攥着手跑过去,叫了几声她都不应,急得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却听见安岚疼得抽气的声音,再看那衣袖下露出来的一截,顿时惊呼道:“你的手怎么回事?”
安岚连忙把手缩回背后,可郑公子却看得再清楚不过,原本白嫩的手腕上,被添了圈醒目的红印,他看得心一阵抽痛,连忙问:“这是他弄得?他强迫你了?”
安岚抬起头,秋水般的眸子蓄满了雾气,小巧的鼻头红彤彤的,任谁看了也觉得心疼。然后她似乎叹了口气道:“郑公子,你别再问了。我明白你对我的心意,可是……安岚不配。“她对他福了福,又继续道:“郑公子既然来庄子里住,就是为了能考取功名,还请公子莫要再理这些俗事,好好念书才是正道。安岚虽然没福分,可也盼着公子能金榜题名,成为人上人的那一日。”她的声音又有些哽咽,低头轻声道:“到那时,无论安岚在哪儿,都会远远看着公子,为公子开心。”
郑公子那曾听过这样深情的话,何况说这话的人,年少清纯又楚楚可人,身份也是不俗,可见对他确是用了真心。他一阵冲动,差点说出要娶她的话来,可安岚对他行了礼,就失魂落魄地往房里走,无论他怎么软磨硬泡也都不再搭理。
郑公子被拒之门外,又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下更是半个字都看不进去,只不停差那小厮去探听消息。终于在晚上收到回信:“少爷放心,那丫鬟的意思,安岚小姐还没出什么事,无非是被缠着喝了几杯酒,不过啊,据说那人嚣张的不行,硬想强纳安岚小姐做妾。”
郑公子气得直瞪眼:老子还没做成的梦,你算哪根葱!他冷静下来,又问那家丁:“你和那丫头说了没,让她家小姐以后就报我的名字,顺便也打听下,那恶霸家里是什么深浅。”
家丁一听这话,脸上露出十分微妙的表情,郑公子一眼看出,揪着他的衣领问:“怎么了?你还有什么没和我说。”
家丁支支吾吾一阵,终于是硬着头皮道:“那人的深浅倒是不知道,但是据说安岚小姐提过一次家里住着个侍郎公子,结果那人说……”
“说什么!”
“说侍郎家公子算什么东西,连给他洗脚都不够格!”那家丁说完一缩脖子,面对自家公子快杀人的表情,颤颤解释道:“这是丫鬟传达的原话,少爷可不能迁怒于我啊!”
“滚!”郑公子一团邪火没处发,踢着那家丁的屁股给踹出去,然后把房间里的桌椅全祸害了一顿,才喘着气坐下,握拳把安岚劝他好好读书的那番话再想了一遍:妈的,这就是嫌弃他无能啊!
可他到底还是留了个心眼,那别苑主人既然这么大口气,只怕还真是个有来头的,于是又暗中差了好几个家丁去打听:城里叫得上名号的那些王孙公子,有多少没住在府里,而是常年住在乡郊别苑里。最后收到消息,极有可能是大理寺卿家的大公子冯骥。
这冯骥的爹和自己的爹是政敌,爷爷曾经做过太子少师,要说嚣张点也算有资本。但是竟敢说他郑家二公子不配给他洗脚,这也太欺人太甚,而且他爹和自己的爹一向在朝中都不对付,看来于公于私,他都得好好教训那位冯公子一顿。
于是,郑公子怀着受辱夺“妻”之恨,开始筹谋报复。他暗中联系了几个府里武功好的护院,把他们全招呼到庄子里,又弄来许多套夜行衣和武器,一切还没准备妥当,安岚那边却先出了状况。
那天傍晚,郑公子正一边嚼着鹿肉,一边想着到底选哪天、用什么理由发难才好。突然,安岚身边的丫鬟从门外闯了进来,直接往地上一跪道:“郑公子,快去救救小姐吧!”
郑公子把筷子一扔,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丫鬟泣不成声地哭诉,说刚才来了几个人,硬是把小姐给拖上了马车带走,说今晚就不回来了。夫人都哭得昏倒在房间里,肖淮的手臂又还没治好,她记得郑公子找来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丁,连忙想着上这边来求救。
郑公子捏着手愤愤想着:好啊,我正愁找不到理由呢,这下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他连忙叫来那几个护院,拎着粗棍,穿上夜行衣,蒙上脸,由他带队气势汹汹直奔向那别苑而去。
一路上,郑公子都在美滋滋地筹划:待会儿进门,先把姓冯的狠揍一顿,谁敢拦就一并打了。反正名义上是为了救侯府的嫡小姐,下手就不用留情面,打瘫打残了,也是他活该,到时候自家爹肯定会向着自己,指不定背地里还能好好夸奖他帮忙出气。
等收拾完外面,那小美人肯定也对自己感激的不行,想必会哭着钻进自己怀里,离得手也就不远了。他得意洋洋地朝后靠去:这一晚,简直是老天都在帮他!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别苑门口,冯公子正想去拍门,想了想,不能打草惊蛇,干脆让人一脚踹了上去。谁知那铜门竟然没锁,几个人轻易就闯了进去,院内漆黑一片,半个人影都不见,只有一栋房里点了盏灯。
郑公子觉得有点奇怪,可也没多想,只怕是姓冯的为了做丑事把家丁都赶走了。冷着脸差人一脚踹开那房门,谁知却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再看坐在榻上那人:白衣乌发,面若琉璃,正端着碗药汤往口里送。他见房里突然闯进群人,并未大惊失色,只微微皱眉道:“什么人,竟敢闯进我的屋子?”
郑公子暗自心惊,以前没听过这姓冯的生得竟是如此美貌,只是淡淡一句话,就透着说不出的矜贵气质,甚至轻易就压了他一头。这念头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冷哼一声,上前掀翻了他手里的药碗喊道:“我是来救安岚小姐的,快把她交出来!”
药碗被摔得粉碎,可那人只是淡淡抬眸一瞥,掏出帕子擦了下嘴角的污渍,然后捂住嘴轻轻咳嗽了几声。这时,院内突然亮起了灯,蒋公公抱着把刀冲到门口,尖声喝道:“什么人,竟敢暗算三皇子。”
郑公子一听到三皇子几个字,吓得整个人都懵了,正和手下面面相觑,就看见坐在榻上的少年,把手里那块帕子扔到一旁,似是被敞开的门外冷风吹得缩了缩脖子,拢紧衣襟轻飘飘道:“罢了,就废他一双腿吧。”
第19章 保护
那一晚,向来在京城嚣张跋扈的郑公子,终于付出了平生以来的最大代价。
他在听见“废他一双腿”以后,就两眼发黑地差点栽倒在地上,嗡嗡作响的耳边,依稀那道声音又吩咐了句:“拖出去打,别脏了地方。”
郑公子“噗通”一声跪下了,边被往外拖着边求饶。可他无论怎么辩解,整间别苑哪有安岚的人影,蒋公公阴沉沉地道:“不光企图袭击三皇子,还想污蔑我们强拐女子,哼,给我狠狠地打。”
于是,隔着一道院墙,郑公子被毒打的嚎叫,几乎传遍了十里八乡,那群被请来的护院都吓傻了,幸好这三皇子还算厚道,只教训了对他不敬的郑公子一人。那几人评估了下自己和大内侍卫的武力值,都默契地背过身去,不想看见自家公子被打的惨状。
半个时辰后,护院们终于找到自己的价值,那就是抬着断了两条腿、只剩半条命的郑公子灰溜溜回府去。
暗夜换了晨光,将满地的血迹晒得干透,直到被一双毡底的缎面鞋踏上,鞋底停了停,然后在旁边的土上蹭掉血印,再快步往前走。
安岚将这件事记挂了一晚,大早上就差车夫送她过来,却未想到来得太早,领她进门的家丁说三皇子昨晚睡得晚,可能还没起床,让她在门口先等着。安岚在外打了两个呵欠,才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道:“让她进来吧。”
等她推门进去,看见坐在铜镜前的少年乌发半散,暗红色的大襟长袍松垮地披在里衣外,斜斜露出喉结和半截锁骨,漂亮的眸子半眯着,似乎还带着浅眠后疲惫。
安岚突然有些愧疚,为了自己的计划,他陪着出人出力,昨晚门外被打残了个人,他又如何能够安睡。可她却没想到的是,李儋元怎么会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失眠,他不过是被拖晚了睡觉时间,这时有些不适罢了。
但安岚是个知恩图报的姑娘,笑眯眯走过去,对正在帮李儋元梳发的蒋公公道:“蒋公公昨天也累了吧,要不,我来帮三殿下梳吧。”
蒋公公捏着梳子迟疑了会儿,李儋元却一挑眉挥手示意他照办,于是他把梳子交给小姑娘,转身想了想,把门敞开着走了出去。
安岚对着镜子里那张脸,竟忽然有些紧张,总觉得如果没给他盘好发髻,就糟蹋了这张完美的脸蛋。可她两世都没服侍过人,只偶尔兴起帮甄夫人梳过头,也不太知道男子的发髻该怎么梳,皱着眉,提着那乌滑的发尾朝两边笔划来、笔划去,最后把李儋元给逗乐了,嫌弃地问道:“你到底会不会?”
安岚尴尬一笑,弯腰下来道:“我多试试不就会了。”
她身上常年带着自己调的香球,今天是百合花混着佛手柑的味道,让他李儋元闻着十分受用,也就懒得计较她笨手笨脚总扯到自己的发根,任由小姑娘去折腾。
安岚提口气,终于也找到些门道,正专心地替他把发尾往上盘,突然听见那人懒懒道:“你要的一双腿,已经被打断打烂,估计他半年内都没法下床,就算好了也会瘸,会试是没机会再考了。还有,这个郑之同公子是的郑才正房生的二儿子,家里还有个已经进了翰林院的老大。他家几房明争暗斗本就厉害,这次郑之同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我又派人去煽了把火,她爹估计得弃卒保帅,再不做这个纨绔子的指望。”
安岚没想到他下手这么重,如此说来,那郑公子的后半生可是完全毁了。她想着方才门口的血迹,轻微地皱了下眉,李儋元从镜中瞥了她一眼,道:“怎么,不忍心了?”
安岚连忙摇头,只是第一次有人因为她的设计,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想到那人平日的所作所为,内心虽觉得解气,但始终又带着些怪异的不适感。
李儋元摇摇头道:“你既然决定了要对付他,就必须打到他无法还手。若心怀仁慈,做的不干不净,迟早会被他反咬一口。”他突然转头,目光渐转锐利道:“有些路你一旦走了,可是无法回头的。”
安岚的手猛地一抖,内心不由得添了些畏惧。李儋元把剩下的一缕头发从她手里抽回,自己盘好发髻,转身对着她道:“所以,不到迫不得已,我不愿看你出手去对付别人。”他嘲讽地抬起唇角道:“我已深陷潭底,总想看着我这个妹妹能干净点。”
安岚低下头,内心感动莫名。她还记得,李儋元在听见自己想废掉郑公子的腿后,就叹了口气告诉她:这件事只有引到他这边,才能让郑家自认倒霉,不至于牵连到庄子里。他虽然态度始终嫌弃,却果断地替她做完最残忍的那部分,因为,他想给她留条更干净的路来走。
她压下内心的翻涌,替他拿起旁边的束发冠,踮脚为他戴好,然后郑重说了句:“阿元哥哥,谢谢你。”
李儋元似是很不适应她这样的客气,翻了个白眼就自顾地去看书,另一只手却好似不经意般,推了今早丫鬟端进来的蜜饯盘往她这边来。安岚突然有些后悔,她前世与三皇子相知太少,也从未关心过他,成日浑浑噩噩呆在后宅,甚至当他意外失踪时最后被宣告驾崩时,也并未有过任何触动。
咬着一只蜜果,安岚心中突然咯噔一声,她想到某件她一直忽略的事。
前世她只当李儋元是个病弱而孤僻的皇子,可以他如今的心机和智慧,怎么会让自己落得那样的地步。再想一想,太子残暴杀尽手足,三皇子侥幸逃出,被豫王辅佐上位,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