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女主重生后》第19/91页
第24章 设局
侯府的二姑娘安晴最近有些心神难安, 从她出生起,娘亲就告诉她, 她的命本来就应该做嫡小姐,只是暂时还有小人险阻,需要多花些时间去等待。
所以安晴从未将那个长姐放在眼里, 自小她就懂得乖巧地讨得谢侯爷的宠爱,自己的娘除了少个名分,根本就是这侯府的半个主人。她等啊等,终于等到甄夫人带着安岚离开侯府,喜滋滋地当上了侯府里唯一的娇小姐,仗着爹娘的宠爱, 过得骄奢又任性。
可再等下去, 眼看着就快到豆蔻之年,安晴内心的不甘与怨懑, 便是再多锦衣玉食也难以填补。因为这些年, 无论是灯会宴席还是逢年走亲,在外人口里, 她永远是那个庶出的二小姐。
庶出这两个字,仿佛挥之不散的魔咒,再富贵锦团的花簇,也能轻易被夺去颜色,变得如铅花般黯淡无光。
她心里的恨一日高过一日, 连带着身边唾手可得的一切都变得毫无乐趣, 不应生出渴望的一旦滋长, 迟早会变成欲壑难填,卷走所有现实的欢愉
可她知道娘比她更急,但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安杰能做个名正言顺的世子:那个她向来看不起,不成器的弟弟。这半年来,她发现娘一直在筹划一件事,却小心藏着,不想让任何人发现端倪。
但安晴偷偷留了个心眼,终于在某日窥探到娘和一个婆子的对谈:原来甄夫人的身份是有问题的,而娘正要用这件事去逼她让出侯夫人之位。于是她又开始了欢天喜地地等待,可等到的,依旧只是娘亲失望而归的怨念。
那一日,王姨娘因为忌惮谢侯爷,暂时选择了退让,可安晴,却不想放弃。太久的等待,让她生出远长于年纪的心机,甄夫人离府前的那日,偷听到谢侯爷和她谈话的,并不止安岚一人。
她依稀感觉到,爹爹因为某件事害怕着甄夫人,所以,她相信甄夫人的秘密一定不止这么简单。
她瞒着所有人偷偷去了几趟庄子,聪明地没有贸然闯入暴露自己,只是让马车藏在院外观察,然后被她发现了一件事:庄子里日日都有人进出采购,现在才不过是初秋,可从食物到冬衣,一箱箱都往甄夫人房里送。
于是,她有了个大胆的猜测:甄夫人正在谋划逃出京城。
这念头让她莫名激动:是怎样要命的秘辛,才会让悠闲了这么多年的甄夫人选择逃离。可很快又沮丧起来,甄夫人离开了,也许那个秘密就会被永远藏匿,安岚回了府里,照样能做她的嫡小姐,而自己这辈子,都注定会低她一头!
于是,侯府所有的仆人都发现,原本就难伺候的二姑娘,开始变得更加暴躁不安起来,她如同困兽一般把自己关在房里,在剪烂了两张蜀锦布料后,终于决定去找爹爹问个清楚。
可出乎意料的是,一向疼爱她的爹爹把她狠狠骂了一顿,还威胁她,如果再管这事,她和她娘都会被赶出府。
她还记得那时爹爹的模样:目光阴鸷、高高在上,那一刻她突然绝望地发现,爹爹对她的宠爱和一只宠物无异,他需要的是一个乖巧听话、承欢膝下的女儿,可一旦她开始要求、反抗,他轻易就能把这些宠爱收回。
而离了爹爹给她的一切,她将一无所有。
十一岁的安晴,终于提前预知了自己的命运。她为此不寝不食,只是不停哭泣,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大圈。王姨娘来陪过她几次,可也没忍住责怪女儿鲁莽地去找谢侯爷对质,连累她也被责罚。
安晴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听着,她把那块剪烂了的蜀锦修补好放在枕边,日日提醒自己:这样贵重的东西,一旦被人嫌弃糟践,也会丑陋到不值一文。等到爹爹来看她时,她又恢复成那个不问不吵,只懂得与他言笑撒娇的小女儿,谢侯爷为此十分欣慰,想起上次的事便觉得愧疚,吩咐刘管事给女儿多买些水粉衣料作为补偿。
然后她用攒下的私房钱买通了个机灵的小厮,让他替她日日去盯着庄子的动静,终于有一天,收到甄夫人全家要去慈宁寺进香的消息。
她算了算日子,那天既非节庆也非祭日,好端端为什么要去进香。可自己到底只是个年轻的女娃,思来想去,便赶着把这消息告诉了娘亲。
王姨娘自然也明白:如果甄夫人走了,自己这半年的心思便全白费了,等到安岚以嫡小姐的身份回来,一切又走到原点。她心有不甘,却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时安晴告诉她:只要能抓到甄夫人要逃走的把柄,将她带回侯府,爹爹也许会对她有所忌惮,说不定就因此而休妻。
王姨娘想来想去,似乎也没有别的法子,总不能让她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吧。于是她们娘俩人,也带着几个壮实的护卫随从,加上贴身大丫鬟,总共十余人,浩浩荡荡朝慈宁寺跟风进香而去。
寺院庄严,梵音沉沉,可哒哒而来的马蹄声,却打破了这种肃穆,慈恩寺的方丈合着手心,看趾高气昂的夫人、小姐领着群下人踏进寺门,却并不急着进大殿里拜问神明,只是派人守住几处寺门,然后鬼鬼祟祟朝每个殿内打探,他皱起眉默念了两遍心经,然后带着连菩萨也压不下的火气走过去问:“佛门清净地,敢问夫人到底是要上香还是寻人?”
慈恩寺是皇家寺院,平时来进香的人非富即贵,王姨娘不想得罪方丈,连忙掏出锭银子笑道:“府里最近有些安宁,想请一尊菩萨回去镇着,对了,听说侯府的甄夫人也在这里上香,方丈可知道她在哪里,我也正好与她知会一声。”
那方丈并不去接银子,只淡淡回道:“夫人如果要请菩萨,请跟我过来。”
安晴心里暗自着急,心想这和尚怎么这么死板,于是向王佩娥使了个眼色,让她不停与方丈说话拖着他,自己选了两个武力最高的护院,偷偷留着去了寺院后方。
她记得慈恩寺背后就是一座大山,甄夫人如果要暗中离开,最合适的就是沿着山路翻过去,过了这座山就能远离官道,神不知鬼不觉出城。至于府里准备的那些东西,只需要找机会运送过去就行。
可她刚绕到后院一条僻静的小路上,突然闻见一阵奇异的香味,正觉得有些不对,就觉得头晕腿软,身体晃晃往旁边歪下去,最后听见的,是那两个护卫如闷锤栽倒在地上的声音……
那一日,王姨娘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赔了夫人又折兵。她缠着方丈磨了许久,又花了不少银子请了尊佛像,可最后不仅没有搜到甄夫人的身影,反而丢了个女儿。
当她听到寺院的小和尚报信,匆忙赶到小路上,看见两个膀大腰圆的护卫揉着头一脸茫然坐着,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而自家娇滴滴的大闺女,就这么没了消息。
侯府丢了二小姐的事,谁也没有往外声张。毕竟安晴年纪还小,若是传出被人掳走,在被以讹传讹,只怕会坏了名节。王姨娘急得快要病倒,哭着求谢侯爷去找甄月要人,可正在庄子里给花圃翻土的甄夫人面对两人火烧火燎地质问,只是一脸啼笑皆非的表情道:“我今天整日都没出过庄子,随便问什么人都能证明,你们家丢了人,怎么就怪到我身上来了。”
但王姨娘摆出一副撒泼姿势,哭喊着让甄夫人交还女儿,甄夫人动了气,拍拍手上的泥冷笑道:“你既然硬说是我藏起那位二小姐,我便同你们一齐去找,等找到她当面质问,到底关不关我的事!”
王佩娥这才终于收了嚎啕的哭声,边打着嗝边在心里嘀咕:这甄月怎么一副镇定淡然的模样,还主动提出和他们一起去找,莫非真的和她无关?可她家安晴每日待在闺中,也没和谁结过仇怨,今日就是为了捉她才出事,除了是她甄月做的,还能有谁!
但无论如何,找到宝贝闺女是最重要,她领着一伙人从黄昏忙到日落,将寺院和后山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安晴的踪影。
那晚,王姨娘硬是把甄夫人留在了侯府,名为歇息,实则软禁,还派护院把庄子守的严严实实,生怕安晴会被藏在哪里偷偷运走。
可任她怎么怀疑盘问,甄夫人就是如拈花含笑的自在菩提,人是一直在旁跟着,可看起来半点不心急,似乎想等着看她最后会如何收拾。
甄夫人越淡定,王姨娘便越心急,一颗心仿佛坠了千金铁,随着安晴失踪的时间越长,越被拉拉扯扯一路往深渊里坠。终于,这一天又被折腾到了黄昏,王姨娘已经连哭的力气都没了,不得不面对一个可怕的事实:安晴大概真的是被人趁乱掳走了。如果是甄夫人做的,她想必不会要安晴的命,可如果是其他贼人……她捂着胸口浑身发颤,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小沙弥跑到侯府门前拍门,被请进来后,便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刚才在后山旁找到位昏迷的女子,看那穿戴打扮,想必就是府上的二小姐。”
这句话仿佛一道佛偈,让急得没了主意的王姨娘和侯爷瞬间找到了彼岸,连忙带上家丁跟着小沙弥往寺里赶,当然也少不了拉上已被他们折腾了一天一夜的甄夫人。
进了慈恩寺,小沙弥回告了方丈,就带着他们绕到一处禅房门外。那时已到黄昏,禅房内点了盏莲花灯,赤红的灯光从窗格里透出,令本就心急如焚的王姨娘更添了层莫名的焦虑。
她急着想推门大喊,那小沙弥却朝她行了一礼轻声道:“她被救回来的时候十分虚弱,虽然一直在睡梦中,表情却始终未能放松,夫人进去时小心些,莫要惊吓到她。”
王姨娘连忙点了下头,正要再去推门,突然转头看了眼甄夫人,冷声道:“你同我一起进去,待会儿,我会让晴儿亲自指认,到底是谁害她成这样。”
甄夫人轻蔑一笑,将袖子往上折了两折,两只手腕在小腹前攥起,道:“好啊,我也正想问清楚,你们硬是把这事要往我身上栽赃,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禅房的木门被推开,因为躺着的是女眷,房里并未留任何僧人,一盘檀香袅绕着熏了满屋,淡紫的烟雾中,所有人都看见一个娇小的少女正发髻披散,呆呆地坐在床沿。
这时,天际已经收回最后一抹暖黄的亮色,黑云翻滚着遮住天光,小小的禅室内,那盏莲花灯只照在床前,王姨娘小心地往里走,当看清那灯影照出安晴的脸,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可就在下一瞬,安晴突然转头过来,然后双目一眯,好像看见什么令她无比恐惧的东西,尖叫着冲过来,直撞到甄夫人身上……
这一幕发生的又快又急,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之时,终于有人看清安晴手里还握着支细簪,这时已经整支正全没入甄夫人的小腹,藕荷色的襦衣被晕出一大块血渍,在那人恐惧地喊出声时,甄夫人已经扶着腹部,软软倒在地上……
第25章 偿债
朱红色的帷帐后, 隐隐透出一张沉睡的脸,皎艳的肌肤褪去血色,仿佛被洗去水墨的雪白宣纸,淡粉色的唇瓣始终紧闭,黛眉微拧起, 像是正陷入一场难以挣脱的梦魇。
安岚坐在床沿, 手里拿着张刚浸了热水的巾帕, 一点点为母亲擦去额上的细汗。整间房安静地放佛凝固, 直到毡底黑靴迈着焦急的步子踏进来, 惊醒了一室药香。
安岚没有回头,只是暗吸了口气, 让眼底蓄满泪意, 然后听见谢侯爷略显暗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娘她,还没醒吗?”
安岚用手背揉去骤然滑出的一滴泪,然后把手里的巾帕往架子上胡乱一搁,再起身去拨了拨炉里的药香,却始终没有回话,也没看谢侯爷一眼。
谢侯爷轻叹口气,走到床前细细端详着甄夫人的脸, 正想去探一探她的脉搏, 突然听见一道冷声在背后道:“爹爹想看什么?看娘亲是真的不行了吗?”
她嘲讽地笑了笑,合上香炉的盖子, 绕过他重重往床畔坐下, 继续道:“一共请了两位大夫来看, 开的药单就搁在桌上,爹爹若不信,大可再找人来复诊。反正……”她鼻音渐浓,偏头道:“反正也是药石无医,无谓您再费心!”
谢侯爷眸间愧意更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弄成这样。晴儿她也是无心之失,她毕竟也才十一岁,那日受了不小的惊吓,现在日日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没法安睡……”
“所以呢?”安岚倏地转头,目光锐利地冲着他冷笑着道:“爹爹为何不去安慰你那受了惊吓的宝贝女儿,还上我们这儿来干嘛?”
谢侯爷不敢再说下去,只是紧盯着床上的发妻,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任他心肠再硬,说过再多谎言,可也曾看年少的她站在田野,笑得如同最娇艳春花。是他亲手把她摘下带回中原,那些年的朝夕相对、誓约缠绵,又如何能全部作假。
他也许怨她恨她,可到底舍不得她死去。
可这愧疚与不舍,到底敌不过最疼爱女儿的性命,他站了足足了有半个时辰,终于还是对着始终没搭理过他的安岚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你母亲这边,我会尽力去找名医救治。可你妹妹才不过十一岁,能不能……能不能就此饶过她,往后我会让她循规蹈矩,乖乖做她的庶小姐。岚儿你有什么要求,也都可以提出来,只要爹爹能办到的,必定尽力去满足。”
安岚气得手都在抖,含泪喊道:“呵,安晴今年不过十一岁,可爹爹想过没,我和娘离府时,也才不过十二岁,这么多年来,您可曾问过念过我这个女儿过得好不好。这些年陪着我的只有一个娘亲,现在我连唯一的亲人都要失去了,您却来告诉我,让我饶过那个害她成这样的凶手?”
谢侯爷被她说的羞愧难当,颤声道:“岚儿,爹爹对不起你。可你还有亲人啊,以后你回侯府,爹爹一定……”
“够了!”安岚把巾帕从架子上狠狠拽下来,打得铁架嗡嗡作响,一脸寒色道:“娘亲需要休息,爹爹如果想说这些,还是少费些力气吧,那天不止一人看见安晴是怎么对娘的,你可以用钱暂时压下不让官府知晓,但只要娘有个三长两短,就算拼了我这条命,安晴她休想跑得了!”
谢侯爷被她吼得往后退了两步,还想再说什么,最终只是叹气摇头,正准备走出去,突然听见安岚不轻不重地说了句:“安晴是只有十一岁,不过她是谁教出来的,就该让谁来偿债,怪不得别人!”
谢侯爷心中咯噔一声,捏紧了拳头,暗自做好了决定。
屋里少了个人,只剩满账的药香,和一躺一醒,沉默相对的母女二人。也不知过了多久,傅之凡从门外走进来,细心地拴好门闩,走到床前压低声音道:“外面没有侯府的眼线,我让肖淮守在外面了。”
安岚冲他点头,又拿出颗药丸塞在甄夫人嘴里,过了会儿,床上那人重重吐出口气,翻了个身嗔声道:“可累死我了,原来每天躺着,也真不是件舒服的事!”
傅之凡冲她温柔地笑,赶紧拿着软枕塞到她腰下,又泡了杯茶吹凉些喂她咽下,安岚在旁边转了几圈,发现自己实在无事可做,干脆坐下道:“刚才他说的话,你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