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女主重生后》第40/91页


  李儋元轻轻叹了口气,“我早告诉过你,帝王之路,比你想象的要更加血腥和不择手段。皇叔他,并不能说做错。”
  “如果是你,也会和他做一样的事吗?”安岚捏着手指,实在拗不过内心的执念,对他问出这个问题。
  李儋元被她问得愣住,低下头,久久未发一言。
  “你刚才说,历朝历代,便是有了这样的人,才有光明与希望。”安岚擦干眼泪,目光渐转坚定继续道:“如果所有帝王都只知玩弄权术,任意践踏人心,那这样的时代怎么能算是海晏河清?秦放的牺牲又有什么意义呢?”
  安岚倾身过去,轻轻按住他的手腕,恳求道:“阿元哥哥,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成为那样的人。哪怕必须委身黑暗,也总要给自己留一线光,好不好。”
  李儋元盯着她饱含期盼的眸子,仿佛看见一团火光自其中亮起,微弱却坚定地为他照亮深渊,他伸手按住她的手背,承诺似的,重重点了下头道:“我答应你。”
  他突然又笑了起来道:“但你可得看着我才行。”
  十月初八,安岚如前世那般,扫了含烟眉,梳好垂桂髻,妆花褙子锦缎裙,看向铜镜的那一刻,自己都有些怔忪。可再相似的装扮,也扮不出前世那个天真柔弱的侯府小姐,眼角眉梢早添上倔强与坚毅,无论今日结果如何,她心念已定,绝不会再为任何人更改。
  厚毡鞋底踩着回廊往前走,安岚怀着心事,便没顾忌着身后跟着的琼芝,脚步越走越快,正随手拨弄着腕上缠的赤金玛瑙珠踏进谢侯爷所在的正院,突然听见远远传来一声巴掌声。
  安岚皱起眉,脚步慢下来,扶着垂花门往里看,只见一个娇俏伶俐的背影站在谢侯爷对面,这时正捂着脸,发出难以置信的痛哭。
  谢侯爷打出这巴掌也有些后悔,对这个二女儿,他一直怀着矛盾的心态。毕竟是自小看着长大的闺女,安晴又够乖巧可爱,说不疼爱当然是假的。可甄夫人那件事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难以面对安晴。但安晴总是楚楚可怜地守在他房门外,说害怕,想让爹爹陪伴。谢侯爷怜她年幼,想想那日她毕竟受惊过度,入了魇瘴才做出错事,而且她也付出了娘亲作为代价,渐渐也就找回以往的父女情谊。
  可那日安岚无意中提到,他才知道安晴竟然偷偷撞见和他和豫王的密会,甚至还对豫王动了不该有的情思。为此,他专门找了安晴含沙射影地发了通火,又罚了她禁足两日不许出房门,原本以为此事就能过去,谁知今日安晴不知猜到什么,非要缠着和长姐一起去寺里上香,他气得怒火中烧,才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安岚远远看着这父女两人,内心只觉得好笑,见安晴哭得双肩都在抽搐,理好了裙摆走过去,故作惊讶地问道:“爹爹,这是怎么回事?安晴怎么哭了?”
  谢侯爷有点尴尬,连忙掩饰地道:“没什么,她做了错事,被我责罚而已。”
  “哦?”安岚瞪大了眼,又问道:“不知是什么错,能让爹爹气成这样,以往,爹爹可是最疼安晴了吧。”
  谢侯爷生怕安晴说出什么,朝她狠狠瞪了眼,又看了眼天色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气糊涂了,走吧,省的误了时辰。”
  安岚哦了一声,乖乖跟在谢侯爷身后往外走,经过安晴身边时,淡淡往那边瞥了一眼。
  只见安晴捂着快要肿起的脸蛋,通红的双眸藏指缝中,露出一丝怨毒的光。


第51章 墙外
  这一日, 寺里来香客不少, 不远处便能看见一团蒸蒸而上的香火烟气, 绕着山顶梵钟氤氲不散, 连高坐佛殿里的菩萨金身, 仿佛也在满意地拈花而笑。
  安岚与在谢侯爷在寺门外分别, 她刻意在台阶上转身, 两袖上下交叠, 微压着下巴, 摆出恭敬地态度目送父亲离开。
  谢侯爷也正在仰头看她, 这时流露出些许尴尬之色,然后用一只手负在身后, 另一只手朝她挥了挥, 示意她莫要为自己担心。
  他缎面的袍袖被红日照得映出银光,背后是碧色的竹浪涛涛,笑容堆得太浓,将眼角皱纹一根根扯了出来。安岚眯起了眼,以一种戏谑的心情看谢侯爷仓促地换了辆马车, 突然想知道, 如果自己一直站在这里不走,他会把戏给演到哪一步。
  只可惜, 今日她最感兴趣的事,并不在这里。
  于是她背过身, 拾阶而上踏进了寺院高高的门槛, 身后的琼芝紧跟上来, 替她买好了香烛等一切物事,再加上今天请佛像的银票,全扎进一个浅青色的锦缎小包里。
  安岚穿过人群,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前世那间观音殿,殿里已经站着几位小姐丫鬟,各个垂头默念,心思虔诚,莲上观音闭目倾听,也没留神殿里混进来一对儿心怀不轨的主仆。
  功德箱旁的僧人被叫过来,一听说是侯府小姐要来进香油钱,便显得没那么清心寡欲,领着两人往内走,走到离门更远的内殿,安岚似模似样地在蒲团上跪下,琼芝则拿了银票和那僧人商议该如何捐佛像,两人谈了一阵后,那僧人转头随意一望,惊悚地发现那蒲团上竟少了个人。
  可面前那娇俏的小丫鬟只是吐了吐舌头,仿佛并不太担心,僧人便猜测可能是内急之类不方便说的事,人家丫鬟都不急,他便也不太在意了。
  安岚抱着那只绸布包快步拐出佛殿外,拐进一间李儋元替她准备好的禅房,改换了一套小沙弥的装扮,再将头发全塞进僧帽里,低着头走出禅房时,倒真像一位混进芸芸众生的普通僧人。
  她怕被其他僧人看出,低着头假装认真诵经,左拐右走,终于找到李儋元呆着的那间禅房。
  与此同时,豫王李徽带着随从在观音寺外观望良久,并没有找到如谢侯爷描述般的女子。他还记得谢侯爷告诉过他,因为自家这位长女从小呆在外庄,回来后也不愿让人画像,所以细致对他描述了安岚今日从头到尾的打扮,出门时还特意让她戴了显眼的璎珞坠子,再加上随身丫鬟的特征,应该是错不了。
  可他状似随意地在殿外走了好几个来回,被进进出出的大姑娘小媳妇送了不少秋波,却根本没找到如谢侯爷形容得那人。随着山顶钟声敲响,寺里早过了进香的鼎盛时期,李徽终于开始觉得不对,明明收到谢侯爷传来的消息,那位谢小姐应该一直待在寺内,为何到现在都没见她现身。
  他吩咐随从到观音殿里去找了一圈,可依旧没见到如描述般那两人,只说好像见到如那丫鬟模样的姑娘在和僧人闲聊,但她身边并无他人。
  李徽这人向来谨慎,只听这回报,便猜出事情可能出了差错。可他将过程反复回想,实在不明白这滴水不漏的计划,为何会在最关键一处走歪。那位谢家小姐,究竟是识破了一切,还是只是一时贪玩,被什么的事绊住了脚步?
  他心中涌出无数猜测,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让那随从再找些人过来,在这寺里四处找找,若是发现有像那位谢小姐的行踪,便一定要回报给他。然后便装作在寺内闲逛,认真拜了几座佛,才绕进一间早已准备好的禅房。
  “你说安岚她不见了?”
  禅房内,谢侯爷重重放下茶盏,脸色变得十分难堪,他便是怕今日会出变故才偷偷守在寺里,没想到还是遇上了最担心的事。
  李徽倒是不如他这般激动,只是撩袍做下,抓起盘子里的花生扔到嘴里道:“谢侯爷,看来,你只怕是低估了你家这位大姑娘了。”
  谢侯爷手按着桌沿沉思许久,摇着头道:“不可能,安岚她这些年虽然与我不太亲近,可到底是个不足十七的闺阁小姐,她能有多大的心思,更不可能知道我们之间的事?”他想了想又道:“可能她只是一时贪玩,或是遇上什么熟人找个地方叙旧,断不会是有意躲避。”
  李徽目露探究之色:“若是真的错过倒也无所谓,今日不见,往后也有的是机会。可她若是有心避开,这事……可就不太简单了。侯爷确定你我在府中会面时,一定没有旁人发现?”
  话音刚落,他很快捕捉到谢侯爷眸中闪过的心虚,倏地冷了脸道:“侯爷若是还有事瞒我,也无谓再谈下去了。”
  房里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隔了一堵墙外,某个偷听之人也立即提起心来,生怕他们就此谈崩,自己一番心血可就全白费了。
  时间倒回一刻之前,安岚在李儋元房里等了一会儿,就接到肖淮的报信,说找到了谢侯爷所呆的禅房。还在寺内发现了正四处找她踪迹的豫王。
  肖淮领着她到禅房后的隐蔽处,禅房的墙砖本就砌得薄,在这个角度,正好能将房内的声音全听清。然后肖淮便猫腰找了棵树下守着,留她抱膝而坐,忐忑地等待着可能面对的真相。
  其实只需这几句话,就能彻底击碎前世那场初遇的所有幻境。哪有什么天定姻缘、一见倾心,不过是有人步步织网,有人一头栽进,偏生那吞了饵食的可怜虫儿,还当捡到颗蜜枣,舔上一口心便是甜的,再反复回味,到死都舍不得丢弃。
  如今,安岚亲眼看着那蜜枣生出无数虫眼,丑陋的线虫全涌了出来,令她想吐却吐不出,咽下去的唾液也是苦的。
  “可能确实有人撞见过我们会面。是我那个庶女安晴,她承认曾见过你,不过我书房外一直设了守卫,她不可能听到我们的谈话,更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安岚。”隔着那堵墙,竟是谢侯爷先服了软。
  李徽对侯府的事多少有些了解,也知道他家这对同父异母的姐妹,因为甄夫人和王姨娘的事一直势同水火,要说那还未及笄的小姑娘会去向长姐报什么信,便是他也不会信。
  可今日事发蹊跷,他总觉得其中有些他忽略了的东西,思忖许久,又问道:“侯爷真的确定,您那位长女如今还是一无所知。要知道,她到底也是姜氏的后人。”
  安岚听见“姜氏后人”这几个字,呼吸仿佛有一刻凝滞,她还是不明白,以豫王的年纪,究竟是怎么知道姜氏得秘密,又是怎么和谢侯爷勾结在一处的。
  墙的另一端,谢侯爷沉默良久,也许他也在怀疑,也在思索,究竟是哪里漏了马脚。可最终他还是摇头道:“我觉得不像,如果她知道了一切,怎么可能不恨我?回府这几天,怎么还能如此自然地与我相处。”
  豫王似乎轻笑一声,手磕着桌案道:“侯爷怎么不想想,姜氏一族最会做的事便是伪装。当初父皇下令血洗将军府与骁虎军军营,若不是姜涯用了手段逃脱,姜氏便会被灭族。可十年后,当父皇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姜涯却还能与他把酒言欢,只字不提复仇之事,甚至毫发无伤地将他送走,这是何等的胸襟与智慧。比起来,你那位长女,只是想故作单纯地同你演一出父女情深,可是要简单的多。”
  他言辞轻松,仿佛只是在讲一件年代久远的轶事。可安岚却靠着墙沿,听得全身都在抖,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能解开娘亲心中藏了许久的疑惑:当年身为侯府世子的谢侯爷,即无实权也无势力,究竟是怎么找到姜氏部族的藏身处。
  他当然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除了那位手眼通天,有雄才大略却多疑的开国皇帝,谁还能有这样的本事。
  原来当年元帝并不是一无所获,他曾经找到过姜氏的部族,只是已经过了十年,将这位帝王心中的杀戮与怀疑全变成了愧疚,甚至他从没忘记过那位伴他驰骋沙场,似情.人更似知己的姜涯将军。于是他抱着豪赌的心态,未带一兵一卒,孤身闯进了姜氏部族,意外的是,姜涯并没有想要杀他的意图,甚至她已经有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那段对他来说心心念念的时光,对姜涯来说,不过是一段云淡风轻的尘封往事而已。
  谁也不知道那短短十几天的相处,他们究竟有没有重温旧梦,可元帝最终还是悄悄离开了姜氏部族,离开了这个他记挂了一生、愧疚一生的女人,重新做回那个深沉却孤独的帝王。
  他对所有人瞒下了这件事,对外仍不断派出暗探搜寻姜涯的下落,只有始终陪在他身边的内侍才知道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连元帝自己都不知道,那位内侍竟会偷偷将所有事告诉了他的一位妃子。这位妃子,就是豫王李徽的母妃,在他八岁时便逝世的萧贵妃。


第52章 不惧
  更漏声声, 将寒意送进未烧炭炉的禅房内。
  谢侯爷手里的茶汤已经变凉, 他嫌弃地往外推着白瓷杯沿, 捂不热的掌心,让他想起在和姜氏后人之间的情感魔障, 真假难辨,至亲至疏。也许开始就是错的,所以才逃不脱算计, 换不来真心。
  他不断回想着,安岚对他说的那些话,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她对他撒娇、依赖,微笑、痛哭, 背后是不是全藏了不可告人的意图。
  这时, 豫王留在殿外的随从推门进来, 道:“王爷, 那观音殿里的丫鬟走了,我跟着她出去,发现她上了侯府的马车, 但是里面并没有别人。”
  豫王一怔, 然后竟笑了出来,瞥着谢侯爷道:“看来, 咱们都被你家那小丫头给耍了。”
  谢侯爷半点也笑不出, 他凝视着已经冰透的指尖, 不知为何冒出个念头:也许这便是报应。
  安岚靠在一面结了白霜的墙壁上, 膝盖被风吹得僵冷,便将它们蜷起,自手臂上汲取些温暖。墙的背面,他们好似又小声议论了两句,然后也觉得无趣。门板“吱呀”地响了两声,她抱着膝盖一动不动,直到看见肖淮高大的身影挡在面前,半蹲下来朝她伸手道:“他们都离开了,我们也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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