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女主重生后》第70/91页


  安岚在心里暗骂,太子经过那件事倒真是长进了不少,一上来就给她下套,她假扮沈晋去国子监听学,虽然依照姜氏的法子,对脸部和声线都做了些许改变,但只要稍加留意,还是能看出两人之间的相似。旁的人她都不在乎,可太子却不同,因为秦松那件案子,正是由她而起,虽说过了这么久,太子身边估计也有了新人,可他本来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难保不会为这事来找她麻烦,甚至用这件事做文章,给她安个什么莫须有的罪名。
  不过她早就已经打算好,和李儋元成亲后,他们会住在宫外的王府,除了节庆宫宴,和太子相见的次数必定是少之又少,只要她打死不认,太子也拿不出什么实质的证据。
  可她万万没想到,太子竟然会先发制人,单独把她叫来不说,还故意摆出熟稔态度,若是她一个不慎露了破绽,一下子被他揪住了小辫子。
  太子撩起袖子,将桌上搁着的绿碧玺提珠手串戴回去,眉梢染着阴沉:“样子是变了,可装模作样的本事,还是一点儿也没变,难怪能把我那位病秧子三弟哄得服服帖帖。没落了的侯府,能和皇族结姻,不得不赞一声谢小姐手段了得啊。”
  安岚装作听不懂他话里的嘲讽,低垂着头,满脸惶恐,尽心扮演一名不谙世事的侯府嫡小姐。只是眼角余光盯着他腕上的串珠,总觉得有些眼熟。
  太子见不管怎么说,这人总像块木头杵在哪儿,和以为那个伶牙俐齿的沈晋大为不同,干脆从榻上跳下,负着手走到她身边,低下头,下巴几乎挨着她的鬓发上下打量着道:“啧啧,扮起女装果然是天资之色,难怪把我那三弟迷得神魂颠倒。只是不知,除了这副皮囊,你还有些什么别的本事……”
  他边说着暧昧不明的话,边轻佻地去撩她的头发。这下安岚可再沉不住气了,腾地抬起下巴往旁边挪了一步,惊恐地瞪大眼道:“我与三殿下即将成亲,还请殿下留心言行,莫要被外人做了话柄。”
  太子咬着牙,都到了这个地步她都能忍住不喊出太子称谓,把小白兔演得挺顺溜的。他再上前一步,手指摩挲着绿碧玺串珠,鼻尖几乎挨在她发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这是场难熬的拉锯站,权看谁先放弃。安岚倒不怕他会对自己做什么,她现在的身份,是被皇帝亲自赐婚的三皇子妃,是他的弟媳,太子经过上次的教训,也该懂的谨言慎行。可他的目光却像毒蛇一样,死死黏在她身上,几乎藏不住,嗜血而尖锐的牙。
  这令她觉得很不舒服,细白的脖颈上迅速起了层小疙瘩,索性绷紧了肩膀,让全身都微颤起来,用几乎哭出来的语调道:“殿下能放我离开吗?我那丫鬟要是等不着我,必定回侯府叫我爹过来,到时候这事可说不清了。”
  她想点着他明白,今天这事,就算传出去损了她的名节,可他太子失德,掳走弟媳的事也够他受得。安岚自问和他没啥深仇大恨,现在整个徐氏都是如履薄冰,太子又是系着徐氏荣辱的人,据说他现在日日勤恳地呆在东宫学看奏章,犯不着为了她这个小人物,再去触成帝的大忌。
  果然,太子听了这话,冷哼一声走回榻上坐下,腰往前倾,乜着眼看她道:“谢小姐何必这么害怕,孤不过是见三弟即将大婚,心里替他高兴,又听说他对孤这位弟媳情根深种,一时好奇,就请你过来见一见。”
  安岚听他终于肯亮身份,想着他应该是放弃追究沈晋的事了,暗自松了口气,又朝他行了大礼道:“安岚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淡淡一笑,手还按在珠串上摩挲,抬起下巴道:“弟媳第一次见大伯,总得过来敬杯茶吧。”
  安岚低着头磨了磨牙,想着顺着他的意忍一忍,他也没借口再为难她,于是躬着腰拎起瓷壶,将青釉茶杯注满,再用两手举起,毕恭毕敬地递过去。
  可太子只是瞥了眼,就板起脸道:“你们侯府都是怎么教的规矩,给孤王敬茶,难道不该跪下敬。”
  他边说边将两腿翘起,缎面黑靴抬得高高。安岚盯着那金线蟒纹的靴尖,咬着牙想,如果她现在跪下,这靴子一动就能挨着她的下巴,这已经不是为难,根本就是存心羞辱。
  捏着茶盏的手已经用力逼出青筋,安岚僵着身子,正努力想着对策,太子突然倾身过来,表情变得有些狰狞:“要想嫁进宫里,伺候我们李家人,规矩可还多着呢,孤王今天有空,一样一样全教给你。”
  安岚端着杯热茶,凉意却从脚底一点点往上升,她不懂太子对她这股恨意从何而来,就在这时,突然瞥见太子一直按着的那串珠子,她猛然想起,那串珠原本应该戴在秦松的手上。
  为了保佑能高中,那群参加会试的仕子各个都戴着寓意高升的珠串或玉佩。可绿碧玺提珠串价值不菲,便是普通的氏族子弟也弄不来一串,偏偏就戴在寒门出身的秦松手上。因此每当有人看见那珠串,总会露出了然的暧昧眼神,秦松觉得尴尬,便总用宽长的衣袖遮住。可那珠串太过惹眼,只要看过就不会轻易忘记。
  安岚倏地抬眸,瞥见太子眸间的怨毒和阴冷。她突然全明白了,太子从没忘记过秦松,而正是她亲手揭发了秦松,害他落得充军发配的噩运。所以他不会放过她,无论她承不承认,他迟早会让她为这件事付出代价。
  她以前从未想过,太子会偏执到如此程度,就算她跪下敬了这杯茶,他也不可能轻易放过她。这时,太子将靴尖点了点,蔑然道:“怎么,还没进门就要拿乔?还是觉得,以孤王的身份,受不起你这杯茶?”
  若是沈晋的身份,安岚只怕就会摔了茶杯走人,可现在她的身份是未来的三皇子妃,做什么都会牵连到李儋元,太子应该也是想到了这点,若她不做,他就可以借此给李儋元按上个恃皇宠而不敬兄长的名声。
  安岚脑中不停转着对策,可太子既然,摆明不会轻易被敷衍过去,正准备把心一横,咬牙跪下时,突然听见门外传来骚动声,然后一个倨傲的声音响起:“怎么,你们现在连我都敢拦?”
  门已经被人一把推开,李儋元明显是匆匆赶来,一看安岚就那么不尴不尬地举着杯茶,脸立即就沉了下来,大步走过去把茶盏拿走搁在桌上,帮她把微皱的袖口拉好,安抚似的攥了攥她的手心,然后转向太子道:“皇兄要见我未过门的妻子,怎么也不派人知会弟弟一声。害我还以为是哪个大胆的贼人劫走了岚儿,差点让父皇出动羽林军来搜了。”
  太子挑起眉,在他印象里,这个弟弟向来都是沉默而谨慎,事事只懂得忍让。六年前,他为泄愤断了他一根手指,他连一句不满都不敢说,想不到今日,他竟敢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含沙射影地骂他行径像做贼。
  于是他掸了掸衣摆,懒懒道:“孤王不过想让未来弟媳给我敬一杯茶,三弟何必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李儋元抿着唇,先将安岚拉到自己身后,然后沉着声道:“皇兄若是想让内子给你敬茶,等王府建成后,皇兄若赏脸登门,我会陪着她当众给你敬,该有的礼数一样不会少。可皇兄半路把人给带走,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吧。”
  太子被他噎了下,一时竟有些语塞。自己不声不响带走了弟媳,确实是理亏在先,但他没想到,这个一向只懂得忍让的三弟,竟敢这么咄咄逼人地当面指责他。
  安岚看着挡在面前削瘦却坚实的臂膀,突然觉得无比安心,刚才憋着的委屈全钻出来,把额头贴在他背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撒娇似的嘟囔了句:“你总算来了。”
  李儋元正与太子对峙,蓄足了气势严阵以待,突然被人从背后轻轻顶.了下,小猫似的撒娇声顺着脖颈往上爬,痒痒钻进耳膜,挺直的身体顿时酥了一半,偏头抓住她的手,压着声道:“别闹。”
  太子正气着呢,一看这场面愈发想跳脚,他气还没出呢,这两人倒在这儿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起来了。


第90章
  太子向来恨这个弟弟, 因为他出生后就抢走了自己所有光环, 大家都拿他们比较, 再对他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那些让他一想起,就咬牙妒恨的表情。幸好, 李儋元在六岁时就一病不起,从此跌落谷底。
  自此后,他在东宫受众人敬仰,而他只能躲在冷僻的宫墙内, 一碗一碗灌下汤药,维持那具残喘的身体。他是云,他是泥, 再没资格相提并论。
  这个念头膨胀到顶点, 是在他以那鹦鹉为由, 断掉李儋元的小指之后。他泄了愤,也曾经不安过几日,怕三弟会向父皇告状,虽然有母后和太后保着,父皇不会罚他太过,可被责骂的滋味也不好受。谁知李儋元什么也没说,就这么默默忍受下来, 连宫门都没踏进一步。从此太子再没把他放在眼里, 一个无权又软弱的病秧子, 既无法染指皇位, 也不敢和他抗争,根本不值得分得丝毫关注。
  可他万万没想到,当这个他看不起的软弱三弟及冠之后,一切却悄悄不同了。
  事情好像是从他因秦松的事犯了圣意,被罚禁足七日开始。接着,皇上将沈妃封为贵妃,不顾左相联合御史台上奏章反对,让沈贵妃帮着皇后协理六宫。虽然沈贵妃是个软性子,不可能从徐皇后手上分到什么权利,可那群人精似的文官们都再清楚不过,徐氏只手撑了多年的天,可是真的要变了。
  果然,成帝开始严查贪腐,徐氏安插在六部里的嫡系许多都被贬谪,。最重要的是,上个月,木戎族部落巨变,借机一路杀到大越边防,沈贵妃的亲弟领兵出战,仅用了半个月就大败敌军,皇帝便顺势将他封赏为个奉国将军。明眼人都能看出,三皇子在成帝心里的地位已经越来越高,所以才会费心筹谋,一边忙着封王建府,一边提拔他的亲舅舅给他撑腰。
  虽然这些还不可能影响到他的储君之位,但如今太子亲眼看着,李儋元竟为了个女人对他咄咄相逼,他开始隐隐觉得,那个云端上的三皇子又回来了,他羽翼上的光从未减弱,只是暂时掩盖到,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
  这揣测让他无端焦躁,扯着绿碧玺的珠子用力一拽,“啪”地打在桌案上,那两边正眉来眼去的两人吓了一跳,太子的脸黑的随时能点着一般,讥讽道:“三弟现在可真是出息了,连带着家里人都这么没大没小吗?”
  李儋元对“家里人”这个称谓很是满意,心里舒爽了点,朝太子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谦卑道:“皇兄可莫要这么说,弟弟自问所有礼数,全按祖宗定下的规矩做足,一点都不敢敷衍。“
  然后他捏着袖子站直,松柏峰岭般看着太子,那意思再明白不过:祖宗没定下的,你也不能强迫我媳妇儿做。
  太子阴沉着脸,他今天原本就是想试探加刁难,陡然插.进来个三皇子,这事可就不好办了。再看安岚已经小媳妇似地站在李儋元身边,指尖挨着指尖,衣角贴着衣角,两人并不对视,光站在一处就能自然流动出旖旎。
  太子突然想起另一个人,他和他永远不能以这般姿态站在人前,自己不敢,他是不愿。如今他已被发配到戍边苦寒之地。当初他去牢里看他,那人用孤傲而疏离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们初见那时,仿佛中间的一切全不作数。然后他将这串珠子从栅栏里扔出来,笑了笑道:“秦某本就身无长物,现在既是发配充军,也无谓带着这些赘物。”
  想来多可笑,他觉得是赘物,自己却捡起来戴着,一直留到了今日。
  太子想得悲从中来,李儋元却等得很不耐烦,这房里的炭炉烧得不够热,又用厚厚的布帘遮住零星的日光,他站着站着就觉得凉意窜遍全身,但缩脖子打寒颤这种动作总显得示弱,于是只能硬抗。这时,旁边那人仿佛感应到他的不适,手伸进他的袖子里,拢着那只手不轻不重地搓揉,瞬间就让手心升起了热意。
  李儋元浅浅勾起唇角,指尖在她手心一滑,又对太子道:“皇兄若没有别的事,可否让我们夫妻俩先离开。刚才我进来前,还不知里面是皇兄你,就蒋公公随时留意着,若是情况不对,便派人去宫里禀告父皇。”他似乎忧虑地蹙起眉:“我怕我再不出去,离这儿最近的禁卫军就得杀进来了。”
  太子狠狠瞪他,简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父皇和禁卫军是闲的没事才会管到这里来。可今时不同于往日,他这位三弟已经被封亲王,身后站着手握虎符的奉国将军,再加上,他那个偏心的父皇,重又把他当成了心头肉。就算是他身为太子也不敢再任意妄为,必须得忌惮着点。
  这让他心里非常憋闷,捞着袍角站起来,走几步弯下腰,用搁在旁边的银杵子把炭炉挑得更旺一些,不紧不慢道:“孤王可没囚着你们,要走就走,反正咱们以前的事,总有机会慢慢算。”
  李儋元在听他说出“慢慢算”这几个字时,心头已觉不妙,果然太子手里的银杵仿佛不小心戳得重了,带着火星的木炭飞出来,直冲着两人的方向撞过来。
  他特地选了离安岚最近的炭炉,眼看那块木炭就要落在安岚的衣袖上,缎面若沾了火星,只怕一大块胳膊都得遭殃幸好。李儋元立即伸手挡住,袖子没烧着,倒是将他手背灼出一大块烧痕。・
  太子闻着空气中皮肉被烫出的味道,终于露出个笑脸,故作关切地走过去道:“三弟没事吧?全怪孤王失手,要不让侍卫给你去买烫伤药来。”
  李儋元低头掐着手腕,不看他一眼,只对旁边快哭出来的安岚笑着安慰道:“无妨。” 安岚心疼地看着那一大块红,再看他额上已经忍出细汗,知道他是怕自己难过,忍着鼻酸,抬眸盯着太子道:“不劳殿下费心了。”然后她拉着李儋元往外走,在门槛处顿住步子道:“太子殿下今天说的话,安岚全部谨记在心,句句都不会忘。”
  太子刚出了气,正得意地把玩着那根银杵,听见她抛出这句话的语调,心头却莫名颤了颤,她说记住的话,是不是也包括“有机会,慢慢算账”那句。
  好不容易从太子那间房出来,安岚不想在这多呆,吩咐楼下跑堂的拿了块浸冰水的巾帕过来,刚往李儋元手上一搁,就听见他疼得“嘶”了一声。安岚扁起嘴,眼眶也红了一圈,对面那人却将下巴在她发顶点了点,柔声道:“别哭。其实,不怎么疼。”
  安岚抹了抹眼角,声线心疼得都发着颤道:“我知道你是哄我的,这么大块烫伤,怎么可能不疼。”
  李儋元头上还带着疼出的汗,却有心情朝她挤眼,再把手背上的巾帕挪开,抬到她唇边道:“那你帮我吹吹,就不疼了。”
  安岚急得瞪他:“光吹有什么用,要用冷水敷,还得上药!”
  李儋元皱眉叹了口气:“可这巾帕根本就不够凉。”
  安岚越发着急:“那怎么办,现在也找不到冰块。已经让人去买烫伤药了,你等一等就好。”
  李儋元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的脸,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狡黠笑道:“你这脸蛋,想必是挺凉的。给我敷一敷,保管就不疼了。”
  安岚简直拿他没辙,可那人可怜兮兮都把手伸过来,再看那块红印上还起了小泡,更觉得心疼,拉住他的手挨着自己的脸,轻轻柔柔地摩挲,又问:“好些了吗?”
  其实还是烫,解不了疼,但她的脸像滑嫩的鱼白,就这么柔柔贴在他手背上,心理抚慰盖过了疼痛,可还不算满足,又加了句:“还没吹呢?”
  安岚十分无奈,哄孩子般,把他受伤的手背搁在脸颊上蹭,再吹一吹,亲一亲,总算哄得李儋元眉开眼笑,那点疼根本不作数。终于等到烫伤膏拿来,正好马车也被赶过来,安岚忙拉着他上了车,靠在他身旁,用指尖挑着盒子里的膏药,一点点往他手背上抹,明显感觉到他的手臂绷直,是在忍住不痛哼出声。
  她越盯着那伤就越愤难平,咬着牙道:“说起来也算是你的兄长,他就这么狠心,一次一次害你受伤。”
  李儋元摇了摇头:“若是在民间,兄弟便是兄弟,是至亲的同胞,可到了宫里,在父皇身边,兄弟反而是宿命的仇敌,甚至比仇敌还要恨上几分。”他轻吐出一口气,面上现出讽刺的表情:“因为九五至尊的宝座只有一个,成则登上顶峰,败则万劫不复。其实太子自己也清楚,若是他从那个位子下来,等着他的,唯有一条死路。你以为,他就不怕吗?”
  安岚替他上好了药,再低头吹了吹,然后用纱布包好,抬眸斩钉截铁对他道:“阿元哥哥,你会赢的。今天这伤,还有以前的所有事,我们一定要他百倍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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