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宠》第191/290页


  沈茴瞧着沉月的脸色,笑着柔声:“昨夜去河边玩,玩得累了而已。你一定守了一夜,下去好好补个眠。”
  沉月这才心里略松了口气,转身退出去。退出去之后,沉月又仔细吩咐浩穹楼的宫人们噤声,莫要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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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茴双腿一软,裴徊光立刻扶了她一把。沈茴顺势将头靠在他胸口,慢慢合上眼睛,说:“我没有力气了……”
  裴徊光弯腰,手臂探在沈茴膝下,将人抱起来,朝盥室走过去。
  她抱在怀里很轻。
  裴徊光垂眼,视线落在沈茴身上。她合着眼睛,脸色有点发白,她乖乖地缩在他怀里,应当是真的倦累了。
  到了小盥室,裴徊光将沈茴放下来。双足落了地,沈茴眉心轻轻蹙了蹙。她靠在裴徊光怀里,仍旧没有睁开眼睛。
  裴徊光一手撑在她后腰扶着她,一手解开她身上的衣衫,将她抱进浴桶里。
  身子没进温热的浴水中,沈茴舒服地轻“唔”了一声,她的唇角满足地弯了弯。
  裴徊光将寒凉的手探进水中,让热水将他的手浸泡着,染上些温度,才伸出手来,轻轻摸摸她的脸。
  沈茴虽然一直疲惫地闭着眼睛,可是并没有睡着。她感觉到了裴徊光轻抚的指背,她动作小幅度地用脸颊蹭一蹭他的指背。动作轻轻的,也软绵绵的。
  裴徊光又拿了棉帕,浸了热水,再将浸帕上的热水拧干,小心翼翼地为她擦着脸上的泪痕。
  沈茴觉得置身在温柔窝里,温暖的感觉让她觉得很舒服。她在这种包裹的温暖中,渐渐睡着了。甚至连后来她被裴徊光抱出水中,又给她擦干身上的水渍、穿上寝衣,她也都一概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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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沈茴离开,沈家人都没有睡。
  沈夫人担心母亲的身体,毕竟马上要七十岁的老人家了。她勉强挤出笑脸来,将母亲扶到屋中歇下。可当她回到自己的屋子中,却忍不住捂着脸低低哭起来。
  “母亲。”骆菀坐在她身边,温声劝慰着,“您别难受了。也许没有咱们想得那么差呢?阿茴她……”
  “母亲,祖母?你们怎么了?”沈鸣玉揉着眼睛走进来。
  她每日清晨起得特别早,因为要练剑。
  她迷迷糊糊地站在门口,看着母亲和祖母在垂泪,清晨没睡醒的困顿一下子散去了。
  骆菀立刻起身,拉着沈鸣玉的手,带她走出去。
  女儿年纪还小,骆菀不是很想让她知道这些事情。她望着女儿,有点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说:“鸣玉长大了,快有母亲高了。”
  沈鸣玉扯开嘴角笑。紧接着,她神色一僵,再问:“母亲,你和祖母怎么啦?”
  “没什么。别人家的事情。一想到鸣玉长大了,以后也是要嫁人的,也不知道鸣玉将来会喜欢上什么样子的人……”
  沈鸣玉一愣,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太自然。她红着脸说:“母亲你胡说什么呢。我还小呢!我才不会喜欢上别人,只喜欢母亲!”
  骆菀微笑着摇摇头:“你呀,可从来都不听母亲的话。”
  她以前从不觉得女儿有主意有什么不好,现在倒是有了几分担忧。
  沈鸣玉皱眉,在心里合计着莫非母亲因别人家孩子不听话而感慨?她笑着说:“母亲放心。鸣玉可听话啦!以后嫁的人一定会是母亲满意的!”
  骆菀知道女儿哄自己开心,便跟着露出笑颜。她无奈地说:“好了,去吧。练剑之前先吃些东西。”
  “好!”沈鸣玉转身快步往外走,迎面遇见父亲。她眼睛一亮,高声喊了父亲一声,待离得近了,发现父亲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沈鸣玉皱皱眉,总觉得家里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迈出院门的沈鸣玉,脚步停下来,狐疑地回望。
  “父亲怎么样了?”骆菀迎上沈霆,忧虑询问。


第136章
  沈霆摇摇头, 说道:“我从外面刚回来,还没有去见父亲。先过来问问母亲和祖母这边如何了。”
  骆菀叹了口气,忧愁地说:“母亲很心疼, 一直在落泪。倒是祖母那边好一些,老人家还吃了些粥,听说已经回床榻上躺下歇着了。”
  沈霆视线越过骆菀,望向房内的方向。
  骆菀狐疑地打量着面前的沈霆,总觉得他过分冷静。她将心里的疑惑问出来:“嘉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
  “算是吧。”沈霆并不隐瞒。他用指腹压了压眼尾, 压下心里的烦躁。他刚从吴往变回沈霆的身份时,沈茴就向他坦白了她与裴徊光的关系。可是这层关系发生了变化。他的妹妹对那阉人生出了感情。
  “所以,你一直在帮她瞒着?”骆菀蹙着眉,眼中浮现不解。
  沈霆不知如何解释, 心中却生出自责来。在这个家中, 他是最早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所以, 是不是他应该在更早些的时候主动做些什么?也不至于今日事情发展到这个样子。
  “嘉延?”骆菀焦虑地望着他,打量着夫君为难的神色。
  “我能怎么办?”沈霆疲惫地长叹, “她说她喜欢他。她说她喜欢他……她说她喜欢他!”
  沈霆摊了摊手,踌躇地转了转身。像有一腔的怒火压在心里面,可是他发不出来,堵在胸腔里难受得要死。
  幺妹从小体弱,所有人都说她活不久。她想要什么东西,他都尽全力满足她。把她的每一日当成最后一日,把她的每一个心愿当成遗愿。她喜欢什么人不好, 偏要喜欢这样一个人?
  骆菀攥了攥手,跟着揪心。
  沈霆长舒一口气,一家子老弱妇孺, 他不能再乱了阵脚。他收了收情绪,转过身来面对骆菀,放缓了语气:“你也一夜没睡,吃些东西,回去歇一歇。”
  骆菀蹙着眉摇头,说:“母亲不吃不睡,我哪里能歇着。”
  沈霆想了想,点头说:“好。那你多费心陪陪母亲。我去父亲那边看看。”
  骆菀点头。她站在原地目送沈霆离开,然后去吩咐下人去煮了晨粥,亲自端进去,努力劝婆婆用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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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霆在后院凉亭里找到了父亲。
  沈元宏一个人坐在凉亭里,身躯佝偻着,望着远处平静的湖面。拐杖被他随意一放,跌落在脚边。
  本就是年迈病弱的老人家,一夜之间又添华发。
  沈霆走过去,无声在父亲身边坐下。两个男人沉默着。
  好半晌,沈元宏长叹了一声。
  “是我这个父亲,护不住她啊……”话到后面,多了颤音,苍老的男人忽然就落下泪了。
  到底不愿在儿子面前落泪。沈元宏抹一把脸,把脸转到另一边。
  知父亲用意,沈霆低着头,也不去望父亲伤心的模样。
  “这几年,我一直都在后悔年轻时离乡参军。若说更后悔的事情,就是太由着你们几个孩子,让你们都生出那样刚烈的性子。”沈元宏将哽咽咽下去,缓了好大一口气。“我多希望你是个逃兵,不会死守城中。多希望二郎不要一腔清正,多希望阿荼性子软一些不要跳下去。又多希望阿菩懂得蛰伏隐忍……”
  沈元宏闭上眼睛垂下头,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声音低下去:“我以为阿茴最乖顺。怎么也走了这样一条凶险的路。难道她不说,我就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这腐烂的乱世,哪是那么容易掰正的。傻孩子……”
  沈霆喉间微哽,他勉强笑笑,说:“因为我们都是您的孩子,继承了您的风骨。”
  沈元宏摇头,沧桑道:“我老啦。天下父母心,想要的只是儿女平安。”
  沈霆转过头,望向身边满鬓华发的父亲。在他少年时,父亲很少在家。那时候的父亲高大康健,挺拔又骄傲,总是穿着一身盔甲,剿匪迎敌,勇往直前。他教他们勇,教他们刚正良善,教他们无愧于心。
  父亲不知道,他一直都是兄妹五个的骄傲,是他们的英雄,和一生效仿的人。
  父亲老了,开始有了怕。
  怕孩子们再伤亡,怕再失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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