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宠》第23/290页


  沈茴赶到齐煜住的华辰宫时,御前的蒋公公正蹲在齐煜面前与他说话。后日是齐煜的生辰,就算他再不受皇帝喜爱,也是如今宫中唯一的皇子,这生辰宴是不能马虎的。蒋公公正在询问他的意见。
  齐煜远远看见沈茴过来。他早已知道他是要搬到沈茴那边的,他身边的嬷嬷已经在收拾东西了。他双手在蒋公公胸前用力一推,烦躁地说:“你去问她去,都去问她去!别烦本宫!”
  说完,他转身就跑。
  蒋公公年岁大了,又是蹲着,被齐煜这么一推,直接跌坐在地。他“哎呦”了一声,赶紧爬起来给沈茴行礼问安。
  沈茴让他平身,说:“下午去一趟永凤宫,与本宫具体说说宴席的事情。”
  “是。”蒋公公领令。
  沈茴并不想齐煜的生辰宴马虎了,对此还是有些重视的。
  她说完就继续往前走,去寻齐煜。她看着齐煜绕过长廊,跑到后院去了,也不用宫人去“请”人,自己去寻他。
  她看着齐煜跑进书房,无奈地加快了脚步,跟过去,去推书房的门:“煜……”
  沈茴迈步的动作僵在了那里,一只脚在门外,一只脚在门内。
  裴徊光坐在圈椅里。
  齐煜站在他面前,去拉他的衣襟:“糖呢,我的糖呢?”
  裴徊光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有意无意地揉捏着他细细的脖子。齐煜的脖子那样细,好像裴徊光稍微用力,就能扭断。
  裴徊光转过头来,将目光落在沈茴身上。


第15章
  “在你新母后那里。”
  齐煜皱皱眉,扭头去看沈茴,小脸蛋上现出犹豫。
  沈茴有些受不了他这双酷似二姐姐的眉眼写满不高兴,主动走过去,将那个小糖瓶递给他。
  齐煜笑了。
  他开开心心地接过来,去拧瓶塞,却一时没拧开。
  沈茴赶忙蹲在他面前,帮他将瓶塞扯下来,把黑色的小糖豆倒在齐煜摊开的手心里。她温声细语地叮嘱:“有点甜,慢慢吃,别一下子吃太多了。”
  齐煜古怪地瞪她一眼,嘟囔:“这是我的糖,我吃过好些了,比你更清楚它甜不甜!”
  他明显嫌弃沈茴倒给他的糖豆豆太少,把掌心的几粒糖豆豆一股脑塞进嘴里,然后小手一伸,直接将沈茴手里的小糖瓶抢过来,然后绕过沈茴往外跑。
  “小殿下!”沈茴转头望着他跑远的背影,无奈极了,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喜欢跑啊,而且别看他一双小短腿,跑起来倒还挺快。
  沈茴想好好和他说说话,到现在都没个机会。她又不想按照规矩真的将他“拘”在面前说话,那样于他来说就是训话了。
  “娘娘下巴怎么了?”裴徊光忽然开口。
  沈茴一怔,转过头望向圈椅里的裴徊光。他没在看她,低着头,摆弄桌上的几个小瓷瓶。桌子上摆着一行色彩斑斓的小瓷瓶,款式与齐煜刚刚抢走的那个黑色的一样。想来,都是糖,不同口味的糖。
  下巴?
  沈茴疑惑了。
  她下巴怎么了?
  她站起来,环视一圈,看见裴徊光面前的檀木桌上摆着一个小铜镜,她取了铜镜翻过来,却不由呆了呆。
  这个小铜镜另一面的镜面故意被敲碎了,用浆糊粘了两只粗糙的草编蚂蚱。想来,是齐煜贪玩的成果。
  如此,小书房里再没有镜子了。
  沈茴犹豫了一会儿,慢慢转眸望向裴徊光,她有了个冒险的主意,但是有点不太敢……
  片刻之后,裴徊光视线里出现沈茴撑在桌面的一双手。他抬眼,就看见沈茴双手撑在桌面,朝着他俯下身来。
  沈茴凑到裴徊光面前,近距离地望着他的眼睛,从他漆色的眸子里去看映出的她。
  “唔,”沈茴摸着自己的下巴直起身,“刚刚在元龙殿的时候,下巴被皇上捏过。我嫌恶,擦的时候有点用力了。”
  裴徊光眨了下眼睛,凝视着她。下一瞬,他忽然伸手去拽沈茴的小臂,沈茴一个趔趄,顺着他的力道俯下身来,另一只手堪堪撑在桌面。
  裴徊光用蜷着的食指抬起沈茴的脸,然后用拇指指腹摩挲着她的脸侧,反反复复。
  沈茴皮肤娇嫩,被他这样刮摸几番,下巴竟微微泛了红。
  “嫌恶吗?”他问。
  “只觉得凉。”
  她望着他,眼睛里萦着一汪水,那双眸子干干净净的。
  裴徊光反复摩挲她下颚的指腹动作停顿了两息,才又次缓慢地捻抚。力道,却比刚刚轻了些。
  他慢悠悠地开口:“其实,咱家不是很懂娘娘的心思。”
  沈茴心头一跳,心里头的那根弦迅速绷紧。她晓得接下来的对话尤为重要,她的答话可不能有半分差错。
  “娘娘嫌恶皇上乃人之常情。可又何必主动送到咱家手边来糟践自己。还是娘娘觉得咱家竟没有皇上可怕?”裴徊光目光凉凉地睥着沈茴。
  天下人都知道龙椅上坐着的那位不过是个傀儡皇帝,若论卑鄙险恶,裴徊光可不觉得那狗皇帝比得过自己。他也不相信小皇后会蠢到为了躲避一个恶人,去投奔另一个更恶的恶人手中。
  沈茴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裴徊光摩挲着下颚的力道又加重了些,他问:“娘娘当真不惧怕咱家?”
  “怕啊。”
  沈茴脱口而出,没有半分犹豫。她重新抬起眼睛,正视裴徊光,再补充一句:“很怕。”
  裴徊光皱了眉。
  他自诩能轻易看透旁人的心思,却在这一瞬间闹不懂这小皇后脑子里在想什么。
  “可是,”沈茴说,“恐惧可以克服,仇恨不能忘却!”
  她的眼底,迅速攀上顽固的恨。
  “我一想到要向他俯首跪地,对他恭顺对他温柔,任他揉捏骑坐,甚至生下冠了他的姓氏有着他血脉的孩子,就觉得比凌迟还要痛苦!”沈茴反手握紧裴徊光抬她下巴的手腕,用力攥紧,“掌印知道这种恨吗?”
  裴徊光望着她充满恨意的眼睛,忽然一阵恍惚。
  恨?
  呵,那他可太知道了啊。
  裴徊光低沉地笑了两声,转而收了笑,饶有趣味地盯着沈茴,道:“天下皆知今上是咱家拎上去的。娘娘是不是该连咱家一起恨才对?”
  沈茴反问:“皇上是先帝和太后所生,难道本宫要连先帝和太后一起恨?先祖是女娲娘娘捏出来的,难道本宫要去庙宇砸了女娲娘娘的尊象?”
  裴徊光觉得沈茴这是歪理邪说。
  他盯着她的眼睛,企图辨出一丝一毫的巧言令色。
  沈茴安静地回望,没半点惧他的探究。
  半晌,裴徊光忽然笑了。
  “娘娘的恨可真是……”裴徊光想了一下才想到合适的词,“可真是不拖泥带水。”
  裴徊光莫名又觉得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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