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宠》第241/290页


  殿外的人不由自主抬眸望过来。
  外面小声议论的臣子们总是不得不谈起裴徊光的态度,如今总算再次见到了裴徊光出现。
  沈茴轻轻舒出一口气,将手搭在裴徊光的小臂上,缓步往前走。无视落在她与裴徊光两个人身上的目光,沈茴神色如常地朝凤辇走去。一直走到凤辇旁边才停下来,由着裴徊光扶着坐进凤辇里。
  在所有人的审视下,沈茴刚坐下来,便转头望向裴徊光,开口:“掌印随哀家去一趟浩穹楼。”
  她语调缓慢,吐字清晰,被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那些人的目光不停在沈茴和裴徊光两个人身上换来换去。明明不过片刻之间,却好似过了很久,裴徊光开口:“起驾。”
  凤辇被抬起,朝着浩穹楼走去。裴徊光亦跟在凤辇之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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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穹楼里的人都忙碌着,就连今日没去金露殿的灿珠也没闲着。她听小太监说沈茴淋了雨,也没等沈茴回来,已经先将驱寒的汤药熬好了。
  沈茴的凤辇回到浩穹楼。沈茴缓缓探出手来,搭在裴徊光递来的小臂上,走下凤辇,由裴徊光扶着进楼。
  刚刚走上二楼,裴徊光弯腰,直接将沈茴抱起来,快步往楼上走,一直将她抱进寝殿里。
  灿珠将宫人都遣了,赶忙捧着驱寒药快步朝坐在美人榻上的沈茴走去,
  沈茴视线落在灿珠行动不便的身体,蹙眉说:“你慢些走!”
  灿珠没当回事,仍旧是迈着很快的步子,一边朝沈茴走过去,一边语速很快地说:“盥室都准备好了,热的夜宵也备好了。娘娘先喝一点驱寒的汤药。”
  沈茴双手捧着药碗。汤药的热隔着瓷碗递到沈茴的手心,冷得不行的沈茴立刻舒服地“唔”了一声,立刻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裴徊光拿了件厚厚的外衣裹在沈茴的身上,只待她喝了药,立刻带她去盥室泡热水澡。
  沈茴刚喝了几口驱寒汤药,停下来,对灿珠说:“再去端一碗来给掌印。”
  裴徊光有些意外地瞥她一眼。灿珠也愣了一下,才点头说好,转身往外走。
  沈茴又叫住她,让她吩咐下面的小宫女多煮些驱寒汤药,给所有宫人都准备一碗。她还吩咐灿珠不要自己做,让下面的人去做。
  等灿珠出去,裴徊光望着大口大口喝药的沈茴,说:“即使是十五,咱家也不会像娘娘这样娇贵。不喝。”
  沈茴没说话,她抬手攥着裴徊光潮湿的衣襟,拉着他弯下腰来,然后她仰起脸去吻他,将口中含着的一大口驱寒药尽数送进裴徊光口中。
  第一丝苦药入口,裴徊光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还没来得及将沈茴推开,沈茴反倒手心压着他的后颈,强硬地喂给他。
  没多大的力气。可是,倒像是她使出的全部力气。
  沈茴松开裴徊光,将手里那碗还剩了一点的汤药塞进裴徊光手里。她听见了沉月和平盛的声音,她坐直身体,提升让他们进来。
  沉月怀里抱着一个小册子,知沈茴的身体扛不住,言简意赅地禀话:“都按照娘娘的吩咐将今日殿内所有人的反应记下了。”
  沈茴点头,懒倦地吩咐:“派人盯着一切流言。格外盯着今日冲上去弑君的女眷们回家之后如何被家人对待。”
  “都提前吩咐了。”沉月语气有些焦急,“娘娘宽心!”
  平盛也不似往常多话,只说:“娘娘所料不错,的确有臣子想趁夜离开关凌。周将军已经提前守着城门,他们出不去。”
  周将军,既周显道。贤贵妃的兄长,也是真正掌管羽林军的人。今日之所以是周显知带着羽林军进宫,正是因为周显道有更重要的事情。
  裴徊光垂着眼睛,望着手里捧着的药碗,听着这两个人的禀话。
  不管是朝中还是乡野,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很多事情都已是他提前知晓的,如今真的见到沈茴将一切从头到尾安排妥当,还是免不了心中生出些许微妙的感慨。
  裴徊光舔了舔唇上苦涩的汤药残留,放下手中的瓷碗,也不等沉月和平盛退下去,直接抱起沈茴往盥室去。
  沈茴也没在意沉月和平盛在这里,动作自然地勾着裴徊光的脖子,费力欠身望向平盛:“让民康去苏家送懿旨,明日早朝要见到苏翰采。”
  裴徊光垂眸望向神色认真的沈茴,忽然忆起她刚进宫时哭得泪水涟涟的模样。他知她一直在成长,可她成长的速度的确出乎他的意料。
  有那么一瞬间,裴徊光产生了一种荒唐的想法――只要给沈茴足够的时间。兴许,将来不是他来选择要不要放弃,而是真的会败在她手中。
  裴徊光抱着沈茴进到盥室,一边给她快速地脱去身上湿漉漉的凤袍,一边语气缓慢地说:“娘娘越来越出息了。”
  沈茴有点站不稳。她勉强忍了忍,才学着裴徊光的腔调,慢悠悠地说:“见贤思齐、择善而从,跟在掌印身边这样久,自然学了不少东西。”
  “啧。”裴徊光嗤笑,“娘娘说笑。咱家身上可没什么善来让娘娘从。”
  “我总要长大才能保护我的徊光啊。”沈茴声音柔软下去,“更何况,掌印这样厉害的人放在心里,我也变得厉害了呢!”
  裴徊光只当她又嘴甜撒娇,没怎么在意,蹲在她面前,去脱她的鞋袜。
  沈茴垂下眼睛望着裴徊光,弯着眼睛温柔笑。
  沈茴从很小的时候,认识她的人评价她时,总说她心善谦让。可只有沈茴自己知道,对待她想要的东西,她心里是多么贪心。
  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的盛世,是她一腔热血的心之所向。只是,这份心之所向,已不完全是为了让这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过得更好。
  也是,为了裴徊光。
  你走错的路,我们不回头,一起往前走,再开辟出一条新的正路来。
  你放弃所有卫氏人对你复国的痴想。
  那么,
  我帮你复国。
  沈茴一直可以正视自己的心。她知道她有多贪心,贪心到仿佛天方夜谭。
  可,心之所向,不曾九死,哪敢悔。
  裴徊光站起身来,捏了捏沈茴的屁股,又用手背轻轻抚过沈茴凉凉的身体,沉着眼睛说:“冷成这样了,还站在这里发呆,还不快些进水里。”
  沈茴回过神来,她弯着眼睛对他笑,乖乖地点头,像个依恋他的小女子。她转身走向浴桶,踩着脚凳,刚要迈进去,忽然停下来。裴徊光身上也淋湿了,他不是说他每个月十五没有邪功在身会变得很虚弱吗?当真不会染风寒?
  沈茴回头望着他,说:“一起泡泡好不好?”
  话一出口,沈茴顿时后悔了。她赶忙亡羊补牢,有些局促地说:“我、我先去屏风后面拿衣服,你先进去……”
  裴徊光瞥着她局促的样子,了然她顾虑他的感受,担忧他不愿意被她看着宽衣。
  裴徊光没说话,沉默地望着她。
  沈茴又懊恼地揉了揉浑浑噩噩的脑袋,沮丧地说:“这水对你太热了……”
  裴徊光忽然叹了口气:“快进去。”
  他用指腹压了压沈茴揪在一起的眉头,俯下身来凑到她耳边低声哄:“或者宝宝想和咱家一起入水也不是不行。”
  他拉着沈茴的手,去解他的玉带。


第171章
  整个盥室弥漫着水雾, 悠悠升腾的热气在屋顶悄悄凝成水珠儿,慢慢变大的水珠终于从屋顶坠落下来,落在沈茴的皓腕上, 被裴徊光慢悠悠地用指腹捻去。
  沈茴在裴徊光掌下的手,手心轻轻贴在他的衣衫上, 让她感觉到了一大片湿凉的雨水痕迹。她知道裴徊光不惧寒, 更知道他很嫌弃雨水的脏。
  沈茴指尖小浮动地挪了挪,如他所说,去解他的玉带。
  头一回,她帮他宽衣。
  裴徊光松了手, 静默地望着沈茴。待他的湿潮衣衫如她的衣衫已经落了地, 裴徊光才再次拉起沈茴的手,牵着她往盥室的里面走了一步。在那里, 有一面可照全身的高镜。裴徊光牵着沈茴走到铜镜前, 他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慢悠悠地开口:“以前咱家都是一个人欣赏, 今日邀娘娘品鉴。”
  顿了顿, 裴徊光落在铜镜中自己身上的目光移了移, 望向铜镜中的沈茴,含着笑地问:“好看吗?咱家觉得漂亮极了, 娘娘也当觉得好看。”
  沈茴没有立刻回答, 她拧着眉凝视铜镜的侧脸,过分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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