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宠》第289/290页


  颈黑玉戒与骨坠反反复复相碰,红色的系绳勾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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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玉喜欢热闹,也来了裴府。她虽是女儿身,却和男子们相交甚好,尤其是朝中的年轻武将。她与几位年轻的武将坐在一桌喝酒,烈酒入喉,让她明艳的脸上再添一抹亮色。
  有人偷偷嘀咕――沈家女儿个个都长了张漂亮脸蛋。
  沈明玉心里想着祖父和祖母在家中说不定心酸舍不得,宴席没结束,便起身离席归家。
  坐在角落里的聆疾犹豫了一下,跟去。
  沈明玉虽饮了酒,可并没有醉,她从不允许自己醉酒。她觉察出来有人跟踪自己,走到僻静处停下来。她转身,抱着胳膊冷眼等着,直到看见聆疾走近,她有点意外。
  这几年战事不断,禁军中人也过战场,包括聆疾。
  这五年,沈明玉与聆疾私下没什么接触,可没少一起并肩作战,死生与共。
  “你在跟着我?”沈明玉将抱着的胳膊放下来,站直身体,稍微有点淑女的模样。
  聆疾点头。他朝沈明玉走来,停在她身前三五步的距离,望着她开口:“你是不是喜欢我?”
  沈明玉愣了。
  “哈。”沈明玉笑,“指挥使这太狂妄自大了吧?”
  聆疾皱了下眉,沉默一息,再度开口:“你若说是,我好去沈家提亲。”
  沈明玉心想自己脸上发热一定是因为喝了那么多酒。她别开眼,顺便踢开脚边的一块小石子儿。
  聆疾等了一会儿,再问一遍:“喜欢吗?”
  沈明玉古怪地看着他。
  “许久便想问你。一是你年纪小,二是战事未歇不敢成家。”
  “我都十七了……”沈明玉小声嘟囔了一句。
  “嗯。”聆疾点头,“刚十七没多久。”
  沈明玉将脚边的一块石子儿朝聆疾踢过去,他也不躲。看着石子儿准确落在他靴子,她才问:“什么时候提亲?”
  “聘礼早已备好。随时都可以。”
  “那就现在。”沈明玉朝聆疾走过去,拉聆疾的手。
  聆疾望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急说:“那我去取聘礼。”
  “明天补也成的!”沈明玉拉着聆疾往家走,“他们整日明示暗示,你可总算来救我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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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眼又过去五年,属于三个女子的十年之约到了。
  盛和十年,为皇帝举办的生辰宴,安煜十五年来第一次着红妆,震惊朝野。
  朝臣们嘈杂议论,仪态尽失。可他们很快发现武将沈霆、周显道、周显知,文臣左右丞,甚至连司礼监掌印裴徊光都神情淡然,仿若早已知晓。
  定局已成。
  沈茴为安煜亲自挽发落笄。
  安煜垂目望着腕间的那粒菩提珠。十年为帝,让她早就成了合格的帝王。她已查到这粒菩提珠的由来。
  她抬起眼,望着温柔为她插步摇的沈茴,轻声唤:“母后。”
  沈茴弯唇对她笑,说:“煜儿真好看。”
  安煜这一生没有得到亲生父母的疼爱,难过之后释然。她明白人生得失,即使没有父母疼爱,亦会在旁处所得。她在国中各地办了许多善堂,收留被抛弃的孩童,不仅管温饱,亦让他们读书学本事。愿这些孩子日后能为国效劳,更能找到自我,所得。
  “好啦。”沈茴说。
  安煜站起身,睥睨下方跪拜的朝臣,不作任何解释,威严开口:“众爱卿平身――”
  华丽的明黄襦装,绣着张牙舞爪的盘龙。
  苏为昱望着尊威的女帝,勾起唇角,饶有趣味地自语:“唔,这样更有趣了呢。”
  他换上乖顺表情,朝万人跪拜的女帝走去。
  从此,安煜换上绣龙女儿装,为女帝。
  反对?
  谁人可反?
  从帝十年,论政绩,匪寇反贼尽消,就连番邦亦再次温顺如羔羊。论权利,兵权在握,权臣拜跪。论民心,设善堂、医堂、建桥修路,大减税责,民不聊生已成过往。
  一切正如沈茴十五岁时天真的畅想――
  “我们要做出一番政绩来,让这满目疮痍的山河恢复原本繁华昌盛的模样。届时,再昭告天下,为子民带来这一切安康喜乐的帝王,是女皇帝。”
  梦想与痴想往往一步之遥。即使如痴想的梦想遥远得仿若天方夜谭引人发笑,可只要想,并为之努力,就有实现的可能性。
  ・
  不久后,沈茴不再同去上朝。可是沈茴并不清闲。安煜信任她,她也想为盛世努力终生。人人都知道,安煜称帝这十年绝大部分的功绩都是来自沈茴的决断。
  沈茴处理完学堂的事情,换上常服与裴徊光出宫。
  人们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携手的两人身上。沈茴用沈家四姑娘的身份大大方方地抛头露面。至于多少人信了她是太后孪生妹妹?
  这并不重要。
  裴徊光站在石拱桥上,望着河边热闹的市井。人人脸上都带着喜色,跑来跑去的小孩子们更是无忧无虑。晚霞洒照,渡上温柔光影。
  裴徊光耐心地去看每一个人脸上的笑。
  也许沈茴是对的。这世间的善恶有时难分,绝大多数人的心底都存着善念。他感激夏盛心善救下阿姆,也开始幻想很多不知名的人偷偷救下卫氏人。说不定就有卫氏后人在远处那群欢笑的人群里。
  沈茴脚步轻快地跑来,她手里握着两串甜甜的糖葫芦,递了一支给裴徊光。两个人并肩站在桥上,吃着糖葫芦望着远处安乐的百姓。
  河面水波潋滟,映出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的影子。
  沈茴偏过头望着裴徊光。
  沈元宏曾向沈茴感慨她改变了裴徊光。
  不是的。
  沈茴知道改变裴徊光的人从来不是她。而是这世间本就永存的善念。
  ――善无疆,善意永不泯。
  夕阳彻底沉落后两个人去了寺中添香火。
  供香徐徐燃着,绵长的钟声远远传来,寺内一片宁和。
  裴徊光卑身立于慈悲的佛像前,缓诵忏经。
  旁人若知这邪魔人物竟会诵忏经,定要感叹他虔诚得像个笑。
  沈茴走到他身旁,同他一起虔诚诵念。
  从一开始,裴徊光就不在乎自己罪恶深重不得好死,更不在乎自己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
  可是余生这样短,不够与她厮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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