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宠》第40/290页


  一排宫婢双手捧着新剪裁的花卉进来,像往日那样换下屋内架子上、案角处等地昨日摆上的花。
  裴徊光抬了抬手,捧着花瓶的宫婢停下来。他将白瓷花瓶里色泽最为浓郁的蕙兰扯出来,放在沈茴面前的糖盒上。然后才转身往外走。
  沈茴茫然地望着面前的蕙兰,不由喊住了他。
  “掌印。山茶枯了。”
  裴徊光转过身来,诧异望过来,显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沈茴蹙眉。
  上次那支山茶被她带回去,放在花瓶里好好养着。可没了土壤,山茶根本活不久。直到那支山茶枯萎了,沈茴都没想明白裴徊光递给她那支山茶是什么意思。
  山茶的用意还没猜出来,面前又多出来一支蕙兰。
  裴徊光瞧着沈茴紧皱的眉心,转瞬明白过来。他一想到自己随手放下支山茶,让小皇后瞎琢磨了许久,顿时心情大好,笑着出了书房。
  沈茴仍旧揪着眉心。
  “好看!”齐煜拆了糖纸将糖块塞进嘴里,口中呜噜着,“花好看,姨母更好看!”
  沈茴眨眨眼,再看向安静躺在面前的艳丽蕙兰,心里生出一种奇异的滋味。
  裴徊光走到书房外,弓指敲了敲窗棂。
  沈茴吓了一跳,抬头望他。
  “娘娘瞧见咱家的骨戒了吗?”裴徊光眸底染笑。
  ――那枚滚进书橱底缝的骨戒,她得赔啊。


第26章
  骨戒?
  那枚骨戒毕竟是沈茴亲手摘下来的, 而且那时她怔怔望着那枚骨戒犹豫好一会儿,才将它摘了,沈茴当然是有印象的。那天晚上的每一幕, 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裴徊光的那枚骨戒被她摘下来之后放在三角矮几上, 然后落了地?再然后,她倒是没什么印象了。
  丢了吗?
  可即使裴徊光一时找不见,那骨戒也一定留在书阁里,让宫人找一找不就行了?他忽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总不可能怀疑是她偷了去。
  显然, 裴徊光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他见沈茴蹙起眉开始回忆, 便离开了。
  “这个字, 先写哪一笔呀?”齐煜伸出小手在沈茴面前晃了晃, “姨母?姨母!”
  沈茴这才回过神来,拿了笔给齐煜示范。
  她坐在齐煜身边,看着他一笔一划地练习写字。看着看着,沈茴总忍不住去揣摩裴徊光走前那话的言下之意。她甚至已经在想着, 一会儿回去之后开了库房, 寻一寻有没有相似的骨戒拿去给裴徊光。
  沈茴收了收心神开始专心地陪着齐煜读书。她在这里陪了齐煜一上午, 一起用过午膳,待齐煜要午歇了, 她才准备离开。
  “姨母明天还过来吗?”齐煜躺在床上, 小手从被子里探出来去扯沈茴的衣角。
  “不仅是明日。下午也要过来陪煜儿读书的。”
  齐煜这才笑了。他张大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乖乖闭上眼睛去睡觉。将睡未眠的时候, 他迷迷糊糊地琢磨着……那他以后怎么办呀?他如果继续胡闹下去,姨母会不会讨厌他?会不会再也不来陪着他啦?
  明明很困, 他小脑瓜瞎琢磨了一会儿, 竟然睡不着了。
  沈茴已经离开了, 孙嬷嬷走进来给齐煜掖了掖被角。齐煜忽然睁开眼睛, 软软地喊:“嬷嬷抱……”
  孙嬷嬷一怔,在床边坐下,俯下身来轻轻地抱了抱他。
  齐煜小小的手将孙嬷嬷的拇指整个攥在手心里。他亮着眼睛说:“我有弟弟了。”
  然后,他开心地笑了起来。
  孙嬷嬷便也对他慈爱地笑。
  齐煜又很快收了笑,小眉头揪起来。他攥着孙嬷嬷的手拉了拉,示意孙嬷嬷靠近些。直到孙嬷嬷俯下身来,他才在孙嬷嬷耳朵边小小声地说:“煜儿没用,没有把腿摔断……”
  孙嬷嬷心口酸涩,又沉甸甸压得喘不过气。她忍着哽咽问:“煜儿疼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他的脚踝肿得那样厉害,他还那么小。
  齐煜使劲儿摇了摇头,反倒一脸高兴地说:“她说她心疼我!”
  齐煜又茫然了。
  他只是崴了脚,姨母就红着眼睛说心疼。如果他真的把腿摔断了,那她会不会哭鼻子呀?吧嗒吧嗒掉眼泪的那种呜呜哭?
  姨母还说,要他保护好自己呢……
  如果姨母知道是他故意摔的,她会不会也不再喜欢他了?
  齐煜吸了吸鼻子,竟然害怕起来。明亮的眼睛蒙了一层水雾。
  “煜儿要睡觉了!”他翻了个身,将脸埋进被子里,不想被孙嬷嬷看见他的眼睛。
  许久,孙嬷嬷轻叹了一声。
  ・
  自从锐王的事情发生之后,锦王谨遵太后的嘱咐,回京之后一直安生地待在王府里,从未出门,甚至在王府里也让家丁侍卫仔细巡逻。当真是夜不能寐,就怕哪天忽然就遭了毒手。
  今日是皇帝召见,他是不得不走出王府,进了宫。
  都是皇子,从小锦衣玉食万人跪拜地长大。锦王和今上一母同胞,虽母家力量一同薄弱。可都是皇子时,他不同于今上的庸碌愚笨,没少得先帝夸赞……如今日日提心吊胆,此等落差让人心里憋了一口气。
  当初先帝忽然驾崩,将所有皇子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想到最后登基的竟是……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长,可是那又如何?今上明显已疯魔,早已不知善恶。
  锦王叹了口气。
  皇后的凤舆从前面经过,锦王没有心思见礼寒暄,避到一旁假山后等着凤舆走过。他站在假山之后,目送皇后的凤舆。视线不由落在沈茴的脸上。
  当初在别宫时,他是见过沈茴的。只是彼时裴徊光气势汹汹来拿人,皇后也离得遥远,他没有仔细看过皇后模样。
  锦王不由一怔。
  直到凤舆离开了,他才对身边的心腹小厮说:“皇兄当真是艳福不浅,竟将天下所有美人都拢进了宫中。”
  那心腹小厮跟了锦王许多年,看着锦王脸上的表情就明白主子的意思。他“哎呦”一声,压低声音:“王爷,这位可是皇后。”
  锦王冷笑了一声,道:“皇兄又不是没把自己的皇后往外送过。”
  小厮在心里暗道一声“坏了”。如今境况,可不是想女人的时候啊我的殿下呦!皇帝送出元皇后,那是被胡人逼吓的,您有什么本事让皇帝送皇后啊?
  可这话,他哪敢说啊!
  若说齐家诸多皇子,本领才干的确各不相同,不乏聪颖卓绝之人。可不管有本事的还是没本事的,那骨子里的残暴和好色,倒是如出一辙。
  ・
  沈茴回昭月宫也睡了一会儿,甚至给齐煜留了点玩耍的时间,申时过半,才裹着厚厚的袄,往齐煜那里去。齐煜年纪还小,如今又伤了腿。沈茴哪里舍得累着他。下午只让他读书一个时辰也就够了。
  当沈茴走到门口,看见裴徊光坐在齐煜对面的时候,愣神了好半天。
  他……他怎么又在这啊?他掌管着整个司礼监。哦不,他把整个朝堂都给掌管了,不是应该十分忙碌才对?
  “姨母,煜儿还以为你不来了!”齐煜把手里的橘子塞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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